一晃五天過去了。
位於山穀深處的木屋中,密不透風的竹簾遮擋了外麵的光芒。酈明珠煮了一鍋熱水,混著各種藥材熬製的藥汁一起,傾倒在圓木桶中。隨意試了一下水溫,挑了下眉,朝正在換衣服的女孩道,
“你竟通過了?竟沒找個理由、借口,被淘汰?”
“很意外麼?”
“那是。還記得五年前我找到你,你有多麼吃驚不情願?現在竟似樂在其中……叫人怎麼不奇怪!”
“人是會變的。”文素卿說完,不再多言,全身沉入熱氣騰騰的藥浴中,連臉、頭發都潛如水中——這藥材中有染色的成分,且染色的效果很是自然。舒展著肢體,文素卿,不此刻的她是南希。
準密諜南希。
酈明珠用銀針刺向她的周身大穴,既是活血通絡,更是一種控製手法。
“你的身份特殊,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沒人會嫌命長。”
組織對尚未接觸重要機密的備選們還算優待,但她麼,情況特殊,堂堂世家千金竟被訓練成密諜,一旦泄露,必引起軒然大波。
“嗬嗬,知道就好。這次你僥幸通過,別太得意。你受訓的時間本來就比本人短。再說,第二次考核藥草。若不是自幼跟在我身邊,看我熬藥弄藥,能順利過關麼?”
“是呀,我挺感激你的。”南希的嘴角彎了下,回眸,正對著得意的酈明珠,“沒有你,我壓根不可能認識那十八味毒草,更別提服用後還能活蹦跳亂了。就是……你沒有大夫的身份,五年前怎麼接近的我?”
文府的門檻,不似皇宮內院高不可攀,但也不是平民百姓踏足得了的。
酈明珠暗恨,手上的功夫不免用力了點。十餘根銀針,將南希的背脊、脖頸,甚至頭部都差得跟刺蝟似的。南希悶哼了一聲,扭過頭一言不發。
“哼!說到這個,你年紀大了,組織認為再用‘治病休養’的借口,讓你離開文府接受秘密訓練,怕是不能順利。因此準備幾個助手,讓你帶進文府。平時方便兩邊聯係。”
“助手?還幾個?”南希啞然失笑。從浴桶裏出來,邊換衣裳邊道,“文府裏等閑人,連靠近我都不能。能光明正大在我麵前說話的,祖宗三代都要查過。你們打算派誰來?先說好,我身邊可以有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鬟,不過,我要親自挑選!”
“你,好大膽子!組織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哪容得你挑三揀四!”酈明珠勃然大怒。
南希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我的要求也不高,隻一樣。”
眼神從上到下掃了一眼酈明珠,輕嗤了一聲,“要有奴才相的。”
被這麼羞辱,酈明珠當真忍無可忍,摔門而出。
“首領,亥十二越來越不聽話了。表麵順從恭敬,其實野得緊,心思又多。是不是讓她成為組織的正式成員,您再考慮下?”
首領身後的雙蛇交纏著,巨大的蛇頭對著酈明珠,那撲鼻而來的腥臭氣簡直讓她想吐。強忍著不適感,繼續告狀,“她對明珠不尊也就罷了,竟然還明目張膽要‘奴才相’的聯絡人?真是熟可忍孰不可忍!”
沒想到首領沉吟片刻,“她說得對。”
“啊?”
“文府情況特殊,嫡出千金的丫鬟必定是精挑細選。有奴才相?隻是其一吧!她在暗示,如果出了問題,她盡量保護奴才,保不住,也不能怪她。沒有一個千金閨秀,會為奴才拚命。”
“首領,亥十二的意思豈不是說她袖手旁觀?她……竟毫不在意組織派遣的人!”
“這也沒錯。她身份貴重,自然比別人重要。明珠,酈明珠!我知道你不大喜歡她,可你不要忘記了,她是我們組織內部身份最珍貴、最難得的密諜了,將來要派大用場。你平時和她鬥氣怎樣都行,不可壞了組織的大事!盡一切可能,保護她!既然她要親自挑選聯絡人,好,答應她!”
酈明珠心不甘情不願,也隻能同意,“是。”
……
十天後,終於趕在庶妹過生日的前一天回到文府。軟轎抬著文素卿進了漱玉閣。乳娘福嬤嬤滿含笑意的,打著簾子,恭恭敬敬迎文素卿回家。趁其他丫鬟忙著收拾東西,親手倒茶,壓低聲音道,
“阿烈年紀大了,夫人有意放她出去嫁人。”
文素卿身姿優雅的坐在紅木玫瑰椅上,接過青瓷茶碗,小抿了一口,“你有鍾意的接替人麼?”
“有的,就是阿烈的妹妹,阿星。小丫頭和她姐姐長得像,性子靈活極了,嘴巴也甜。”
“那就帶到太平院裏,先叫夫人看看。”說完,她用茶水在桌麵上寫了三個字,“趙,大姐。”
親手奶大的孩子,福嬤嬤怎麼會不知這沒頭沒尾的三個字,代表著什麼意思?做歎氣狀,搖了搖頭,也伸手用茶水劃了幾個字,“難,先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