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的表態,安菁接下來的日子真的很安靜。
畢竟,誰也不想跟皇帝過不去不是?
不過,外麵的日子,就不那麼平靜了。
本應因重病而臥床不起的皇帝,什麼時候有時間管閑事了?是他的病有蹊蹺?還是說,他真是哪怕撐著病體,也要管這檔子閑事不可?
不論是哪個結論,都足以讓太子心生警惕。
隻可惜,晚了!
仿佛是一個信號一般,原本看似被太子逼入了絕境而消沉的四皇子範洛,突然之間又神采奕奕起來。隨之而來的,是數位大臣的挺身而出,為先前範洛所蒙受的諸多指責辯護。
同時,更有幾員曾經上奏折批評範洛的小官突然上了請罪書。
那請罪書上說,他們受人脅迫,逼不得已,為身家性命計,隻好誣陷皇子。但自從做過這違心之事後,****飽受良心的鞭笞,終於再也無法掩飾下去。如今承認自己罪行,隻為還四皇子一個清白。
至於究竟是什麼人脅迫他們,他們沒有明說,也沒有人去追問。
不僅如此,同時爆出的還有太子收買四城兵馬司的證據,太子蓄養巫術師的消息,太子草菅人命,太子私授官職,太子妃橫行跋扈……仿佛是一瞬間,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就變成了這麼一個陰狠毒辣,不擇手段的惡人。
“父皇,兒臣不明白!”太子神情憔悴,再不複以往的意氣風發。
他的對麵,坐著的是神采奕奕的昌明帝,看那氣色,哪裏像是久病的人?
親手將紅泥小爐上的茶壺端起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輕輕嗅了下那若有若無的香氣,昌明帝終於開口了。
“澤兒,你今年二十有七了吧。”
不知父皇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問題,太子遲疑了下,點頭道:“回父皇的話,是的。”
“你都這麼大了呢。”昌明帝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麵前的茶杯上,並沒有看向自己的兒子,語氣平淡的仿佛閑話天氣一般,“想當初,朕十三歲被立為太子,十九歲就即了位。恩……記得立你為太子那年,你也是十三歲,可你等過了十九歲,等過了二十,一直等到二十七,卻還沒等到即位的那天……”
“父皇,兒臣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念想!”不敢讓昌明帝繼續說下去,太子忙起身跪下,頭也不敢抬的說,“隻要父皇身體康健,兒臣願永守太子之位輔佐父皇江山太平。”
昌明帝笑了,目光終於落到了太子身上。
這個做了十四年太子的兒子,才華出眾,能力卓越,手腕……也夠老練。
隻是,耐性略差了些。
輕輕搖了下頭,昌明帝慢慢抿著杯中的茶水,片刻後開口道:“你知道,你比你四弟缺了什麼嗎?”
老四?太子眉頭一挑,不敢抬頭,仍舊伏在地上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不知。”
“你啊,應該再有些耐心的。”輕輕搖了搖頭,昌明帝擱下了茶杯,有些慵懶的倚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語氣有幾分輕鬆,“對天下生靈享有生殺大權,一句話可令血流漂杵,一句話亦可令雞犬升天,哪怕尊貴如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仍要跪拜在朕的腳下——澤兒,這帝位確實是個好東西啊。”
太子沒有出聲。
父皇不是個糊塗君王,若是那樣,隻怕他早就該即位了。事到如今,再多的掩飾與討好也是無用。
他很想知道,父皇究竟打算做什麼。從地上抬起頭來,他直視自己的父皇,這個做了他二十七年父親,卻始終讓他看不透的陌生人。
“怎麼,有話說?”昌明帝笑笑,對太子抬抬手,示意他起身坐下。
很順從的重新落座,太子鄭重的說道:“父皇說的沒錯,帝位確實是個好東西,尤其是——兒臣身為太子,離那帝位太近,實在是太近了。”
“所以呢?”
“所以,兒臣不想被推得越來越遠。”太子藏在衣袖中的手已經緊緊攥起,“盯著這個位置的人實在太多,為了守住這個位子,兒臣真的很辛苦。不過,兒臣也明白,這都是父皇給與兒臣的考驗,若是連太子之位都守不住,將來如何守住帝位,如何守住我們大昭山河。所以,兒臣一直在努力。”父皇不是愚者,不會要求他一味的謙恭柔和,若是半點手腕都沒有,如何守得住這錦繡河山。那麼,父皇為何會突然站到了老四那邊?是老四動了什麼手腳?
“說的好,再說一句,父皇怕是就真信了你。”昌明帝笑吟吟的,似乎沒有留意到自己兒子額上已經沁出了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