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已是狼外婆(6)(2 / 2)

陳村:我的第一篇小說被大學的校刊退稿,也是不服氣,後來發在《上海文學》。

[吳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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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婷:剩下兩首,邵燕祥說剩下兩首你還可以寄給別人,因為也還是可以用的,我們版麵有限。後來我就把它寄給《上海文學》。那兩首就在《上海文學》發了。

陳村:你是所有這些朦朧詩人中,得到承認最早的。

舒婷:北島跟我同期啊,應該說。

陳村:北島的爭論比你要多。

舒婷:我比較沒有政治。

陳村:他的有些詩有政治含義,你那東西呢,看起來總是跟生活跟親情,比較溫和。

舒婷:我地處偏遠,跟政治中心遠。

陳村:北島可能還有他行為造成的另外的效應。你呢也沒什麼行為,女孩子那時候。

舒婷:我偏遠。沒有什麼。真的很難說的。如果說承認的話,馬悅然到我家的時候,送他到輪渡,我請他在家裏頭吃一個便飯,送到輪渡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了一句話:舒婷啊,你們那幫人中間就你生活最好。他看到我家有家有口,有孩子,他就覺得我的生活比較優裕,可能是跟共產黨妥協了。他就說:舒婷啊,我覺得這幫人裏麵你的生活最好,希望你以後多關照一下他們。你看芒克他也沒有工作,也沒有家,希望你以後多關照一下顧城。我就跟他說,家是我自己要的,我也可以不要。

陳村:是他們自己折騰。人各有誌。

舒婷:家是你自己不要的。家是你自己要不要的問題,孩子也是你自己要不要的問題。是不是?我說到家是我自己要的,我就要承擔這個責任,如果我要了一個孩子,我就要把他養大,而且保證他有個安全的生活。如果不要他就沒有話講。所以,包括這個,我跟北島跟他們的比如說現在,個人的生活大家都不一樣。但我覺得我這個生活是我自己想要的,我自己選擇的。我也可以選擇,比如到北京來我可以選擇不回去了,在北京跟他們去折騰,然後不要工作,整天談詩歌,什麼什麼。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方式。我要的生活方式,是我現在要的這種,所以我沒有什麼好說,我就承擔嘛就是。它帶來的不方便。我有的時候在德國,他們。在維也納開會,他們也要問,你為什麼還要在體製內?我說,我在這地方生活,我需要一份養家口,你要讓我沿街討飯嗎,這不可能的,是不是?我在這地方生活,我就和所有的中國人一樣,他們幹什麼,我也幹什麼。我就做一個守法公民其實對我來講就很好了。

[陳村接趙麗宏電話]

陳村:好也好也。趙麗宏到飯店了,他辦事很穩妥的。

舒婷:以前我們去的是白崇禧還是什麼人的地方?還有林偉平嘛。

陳村:越友餐廳,是白先勇他們家。吳斐你給我們拍張工作照。我是厚重的人,陪襯,她是加紗的那種朦朧的人。

舒婷:現在我怎麼會朦朧呢,很多朋友,原先沒有見過麵,見了他們就覺得很失望。跟我說了,他們印象中希望的我像個寫詩的人,應該穿一個白色的長裙,頭發很長披著,整天哭哭啼啼的,沒想到我嘻嘻哈哈的,一點也不憂鬱不深沉,就覺得太失望了,太失望了!

陳村:那怎麼辦,要麼你哭一下。

舒婷:是啊是啊。生活上你要做得那個樣子,別人也很累,你自己也很累。剛出道的時候,我也不是那樣子,更何況現在。

陳村:剛出道的時候。很快啊。剛出道,現在已經變道長了。

舒婷:二十幾年了,狼外婆了。詩歌界的女詩人中間,我是老的。

陳村:最老的。

舒婷:那你不能這樣說,鄭敏大概最老,都快八十了,《九葉集》的。在我們這撥人中間。

陳村:所謂新時期。

舒婷:對。我跟傅天琳吧,她比我大五六歲,我們兩個可能最老,其他人就很小。而且中間隔著一個代,好像隔很遠的樣子。現在。

陳村:好玩啊,一會兒就這麼多事情這麼多人就走過去了。而且也不知道,當時比如你說你七九年時候發作品,發作品時候你跟北島什麼。北島後來我是八年什麼時候見到他。那時候也根本沒想過今天的日子。

舒婷:你想。

陳村:舒婷,在今天的中國的文壇上,你最想念誰呢?

舒婷:顧城。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2002年9月16日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