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已是狼外婆(6)(1 / 2)

舒婷:但你不能說你要去讀。你看了知道這是我,不可否認的,這是我的年輕時代。我年輕時代是這樣的,這是曆史是客觀形成的。有的時候你會覺得,沒有那樣的時代,你不會有這樣的時候。如果人們一開始一出場就像我這樣也很老,世故。

陳村:現在看到一棵橡樹也不致橡樹了,可能致那些更平常一點的東西,致和你生活更天然聯係的東西。以前總要浪漫一些。

舒婷:我們那個年代。你想寫《致橡樹》已經快三十年了,我七七年寫的,二十五年了。七九年四月發的。

陳村:我也七九年開始發作品。

舒婷:對啊。寫詩的時候在二十五年前,不但是年輕,文學在中國,文學狀況是那樣的狀況。寫的詩又不是要發表的,純粹是給自己看的。那樣的話也沒什麼覺得害臊的,本來就是給自己看的。

陳村:不是說你可以換車換房換什麼。

舒婷:對對,不是想去得到別的。而且這首詩是抄在民主牆,被人家轉抄的,發在《今天》的。我自己也沒寄過稿子。《致橡樹》是蔡其矯在廈門拿到以後他帶到北京,艾青呢,據說艾青他把詩抄在本子上,北島呢當時叫趙振開,到艾青家去玩,看到了,喜歡了,他就問了,說,這是南方的一個知青寫的。然後就跟蔡其矯要了一個地址,然後北島就給我寫了第一封信,寄了五首詩,包括《一切》、《回答》。然後我給他寫了一首詩,叫《這也是一切》。

陳村:我都讀過。

舒婷:那是私人來往,我又不是想在公開場合。有人說我是反駁北島的,而且是跟他對著幹的。實際上那時候根本就沒有發表,那時就是以詩會友。北島那時候信裏頭一句話寫得很好的,讓我常常想起常常感動,他說:“讀了你的詩,我相信,這世界上到處都有理想主義者。”朋友嘛,通了兩年信才見麵。那是後來北島他辦《今天》的時候,把這首詩放在創刊號。創刊號裏麵他一首,我一首,蔡其矯一首,芒克一首,隻有四首,貼在那個民主牆。那以後,北島自己給我寫信說,用鋼筆鉛筆在《致橡樹》下麵寫意見或者批注或者表示看法的最多。北島就開了一個玩笑說:如果是民意測驗,你的票數最高。當然是開玩笑嘍,你這不要用不要胡說,不然我自己又有吹捧自己的嫌疑。他的意思是牆上小小的地方,簽的人比較多。後來呢。

陳村:能夠背出這首詩的人也不少。

舒婷:邵燕祥《詩刊》就從那把這首詩轉載了。當然那時不能叫轉載,它不是正式刊物,隻能叫發表。

陳村:這時候《詩刊》是哪期轉載的?

舒婷:七九年第四期。

陳村:比我早五個月。有次和蘇童、餘華、格非在一起玩,他們在爭誰出道早,說我是師爺,王安憶是師奶奶了。餘華比誰早了幾個月很得意,說這怎麼能差幾個月。(笑)

舒婷:稿費我也沒拿到。

陳村:沒拿到稿費?

舒婷:這稿子不是我去寄的。沒拿到稿費。北島說他們拿去喝酒了,也是開玩笑,最多不超過十塊錢。這以後,在北京開始流傳,那麼邵燕祥就跟蔡其矯說,他打聽到是蔡其矯介紹我,他對蔡其矯說,舒婷還有什麼詩稿就讓她寄給邵燕祥。

陳村:我見過一次邵燕祥,大連筆會。他說話不多。他的文章裏總有點好看東西。

舒婷:這樣呢,我七九年大概六月份,我寫了一首詩,《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那時已經在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寫,在廠裏焊燈泡,焊得燙了很多泡。寫完以後寄給蔡其矯。蔡其矯就幫我謄清,他覺得我的字不好看,他謄清了。提議給我改兩個字,一個是“風車”他改成“水車”,我改了。還有一個是,“紡著疲憊的歌”,他要改成“唱著”。我不同意,我堅持我的意見。

陳村:紡好。

舒婷:我覺得紡比較好。那時候他們老一輩還是比較嚴謹,紡是不對的,風車怎麼能紡歌,我覺得這個就是要用紡。我沒有同意。還是原來我的話。蔡老師寄到廣東的《作品》,遭到《作品》的退稿。退稿裏麵說:這首詩晦澀低沉,不符合一個青年女工的感受。

陳村:這還晦澀?

舒婷:然後就把這稿子退還給蔡其矯,蔡其矯把這個退稿信和他抄的這個詩退還給我。我當時不是剛好有邵燕祥這句話,我就不服氣,我就把這首詩重抄一遍,把《這也是一切》,還有一首叫《黃昏》,有四首詩,一起寄給邵燕祥。邵燕祥就,你看我是六月份寫的,他就發在七月號。他留了一個《這也是一切》、《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信上他還說了,其他兩首也是可用的。但是版麵,他是臨時挖出來的版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