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界1(3 / 3)

丫丫還以為丈夫頭上頂著雪呢。剛才他出去掃院子了。丫丫用手巾噗噗地在男人頭上撣了兩下,又撣了兩下,那白色頑固地一動沒動。

丫丫僵在那兒了,舉在半空的手巾也僵住了。

咋啦,你又發啥呆?栓柱不耐煩地問。

丫丫沒言語,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18

春節前,丫丫去了一趟縣城。她找到了水務局。局長是個女的,四十來歲,皮膚白白的,奶子大大的,由不得你不瞅。局長倒是沒什麼架子,耐心地聽丫丫說完話,笑了。

水務工作關係國計民生,局長說,王家灣雖然是個小村,但是群眾的飲水安全仍然是個大事,你放心,我們會盡快了解情況,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丫丫給局長鞠了一躬,謝謝局長。

至於你說的……男人不行……那些個事兒,聽上去蠻有意思的。局長收起臉上的笑容,語重心長地說,雖然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如今咱們女性地位提高了,跟男同誌沒有什麼兩樣,但是畢竟幾千年的傳統了,女人跟男人終究是有區別的,有些事情還是不說的好。

丫丫的臉騰地紅了,不,俺不是……

局長打斷丫丫,你是個管水員,不錯,但是別忘了,你首先是一名女性,做一個自尊自重的女性,比什麼都重要。

丫丫急了,心裏頭憋屈得夠嗆——俺反映反映水的問題,就不自重啦?丫丫紅著臉問,局長,俺不是離開男人就……

局長笑了,好啦好啦,俺一會兒還有個會,就到這兒吧。

丫丫羞愧地離開了。她很不情願。

就算俺離不開男人,那又有啥錯誤?丫丫走出水務局大院的時候,心裏更委屈了,也生出了一股無名火。敢情你是局長,就算家裏男人不行,外邊也有的是漢子日你!丫丫這麼說人家,有些不講理了。意惡損人了。低俗了。

19

縣官不如現管。丫丫又去找村長了。

村長剛剛接完一個電話,挨了鎮長的罵,正在氣頭上。老魁的口氣像吃了槍砂,他自個兒都覺出來了。王小丫,你老在水上糾纏不休,你到底憋得哪門子壞?老子沒工夫聽你瞎嘞嘞!你要是浪得不行了就找棵樹蹭蹭去!話說得沒譜了,很惡毒了。一出口老魁就後悔了,就想著往回收,可是,來不及了。

丫丫的火氣已經上來了。老魁,你是村長,村裏出了事情有了問題,你當然得管!你憑啥罵人?你放心,姑奶奶就是癢癢了也不勞動你,你瞧你這葫蘆腦袋!

這回,老魁真的惱羞成怒了,臉上青筋繃起了。不是村裏有問題,是你有問題!是你的腦子有問題!是你的下邊有問題!

丫丫二目圓睜,滿臉氣憤,脫口而出:姑奶奶下邊有問題,你他媽上邊有問題,都一個德行!長著耳朵不聽聲,長著腦袋不想事,廢物!跟長著雞巴不硬巴有啥兩樣?!

村長臉上一怔,太意外了。這麼多年,村裏誰敢跟村長這麼說話?!真是活見鬼了。老魁氣得臉色煞白,嘴角抽搐了一下,抬手就是一記耳光。丫丫被打了臉,本能地伸出手,也要還老魁一耳光,卻被老魁擋住了。兩個人頓時扭打起來。有些荒唐了。混亂中,村長的老拳落在丫丫的腰上、胸上和腮上。當然沒有使出完全的力氣。而丫丫呢,幾乎沒有像樣地打到他,丫丫不會打架,她的手隻是漫無目的地在村長臉前晃來晃去,像是打耳光,也像是要抓臉,盲目了,沒有效果了。但是丫丫憑著一股子倔勁,就是不放手,就想在村長的臉上抓一把,哪怕是一把,哪怕留下一根血道子,也算出口氣了。也算勝利了。也就不孬!抱著這種想法,丫丫就是不鬆勁,身體繃得老硬,手上發著力。老魁畢竟是男人,兩隻手緊緊地捉住丫丫的腕子不鬆開,他好像洞悉了她的企圖。不能。絕不能!要是在臉上留下血道子,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誰敢在村長頭上動土?!吃了豹子膽啦!

可話說回來了,要真是有人吃了豹子膽了,這王家灣就要亂了,就要改天換地了。那可不成!不能讓村裏不穩定,特別是在換屆前,不能留下任何不和諧的跡象,不能產生任何內亂的苗頭。這是政治。最大的政治。必須把一切反革命勢力扼殺在搖籃裏。國家是這樣。王家灣也是這樣。所以,丫丫手上叫著勁,村長手上也叫著勁。一個要挑戰權威,引起上級警醒;另一個要保衛政權,防止動搖軍心。都很重要了。也很投入了。好像是一場殊死搏鬥。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就那麼僵持著。有了曠日持久的意思。而實際上沒有,畢竟一個是女人,一個是年近五十的老男人,隻七八分鍾,兩個人同時乏力了,要泄氣了。村長的手上先鬆勁了,鬆也不敢一下子鬆,慢慢的,帶有試探性的意思,看對手是不是也認輸了,一點兒一點兒,一點兒一點兒的。看來沒問題了,女人也鬆下來了,放心了。可是,就在老魁幾近完全收力的瞬間,丫丫發飆了,突然襲擊了,又發動了最後一輪進攻。還險些得手。老魁再次生氣了,怒火使他陡生一股子蠻勁,他把她的雙腕攥得緊緊的,並且用力推,再用力推,丫丫倒在了沙發上。

老魁也倒在了沙發上,他的身下是一個女人,一個在他眼裏本來可人但是近來變得瘋癲的女人,簡直就是一根筋精神病癔症鬼馬大哈!

老魁壓在丫丫身上,兩隻手還緊緊地攥著她的腕子,不敢有頂點兒鬆懈。老魁喘著粗氣,心裏說,要是再折騰,俺老漢還真是沒力氣了。丫丫也在心裏說,不行了,沒勁兒了,抓不了他的臉了,還是失敗了。都說好男不跟女鬥,胡說,還是好女不跟男鬥,否則要吃虧的。丫丫也微微喘著粗氣。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說啥好了。說啥都不自在了。立刻起來似乎也不好,身上鬆鬆垮垮的,沒有了一點力氣。

慢慢的,兩個人的呼吸均勻了。丫丫突然哭了,把老魁嚇了一條。丫丫委屈了。老魁想完全鬆開手站起身,又怕丫丫有詐,就沒有動身。為了保險起見,就那麼壓在丫丫的身上。壓著是福,起來可能就是禍。壓壓就壓壓吧。反正不能吃虧。反正也不會吃虧。

丫丫敗了,被壓在身下的她,想起了半年來的許多糟心事,心裏更委屈了。哭得更厲害了。老魁終於心動了。但是他沒有動身。

丫丫,別哭!別哭。叔對不住你,叔打疼你了麼?

丫丫沒言語,哭得更厲害了。

丫,別哭了,要是叔打疼你了,你打叔!你打!

20

臘月二十四,卿卿和雙鎖掃房子。卿卿掃窗掃炕掃地,雙鎖糊頂棚糊牆。糊著糊著,雙鎖眼前一黑,什麼也瞅不見了。從此,他什麼也瞅不見了。生下來第一眼瞅見的是媽,最後一眼竟然是一麵牆。他失明了。

真瞅不見啦?卿卿的手在雙鎖眼前晃。

瞅不見了。雙鎖答。

眼睛疼麼?

不疼。

卿卿焦急,卻無計可施。

廢了,徹底地廢了!雙鎖平靜地說,家夥不行,眼又瞎了,啥也幹不了啦!

卿卿伸手去摸雙鎖的臉頰。

雙鎖說,三裏五村的,隻要有你相中的,你走!

21

栓柱也說,三裏五村的,隻要有你相中的,你走!

丫丫說,不!你再胡說,撕爛你嘴!丫丫說話喜歡發狠了。

栓柱抬手捋了把白白的頭發,苦笑著說,何必呢,活受罪。俺也受罪。

丫丫的眼淚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栓柱說,一個女人沒男人,日子沒法過,知道麼?!

丫丫的臉騰地紅了。她想起了那天在村委會的情形,想起了村長。當時老魁哄她,親她,弄她,她竟然依了他,竟還高興了,還喊出聲了,這實在是罪過了,該天打雷劈了。丫丫羞愧萬分。回到家臉上還火剌剌的,始終躲著栓柱的眼神。好在栓柱也一直躲著她。更可怕的是,後來幾天,丫丫躺在自家炕上,竟然還想“村長叔”了,就覺得自己真的埋汰了,不要臉了。挨千刀萬剮的心思都有了。

這時,栓柱掐滅手上的旱煙,又說,還是聽俺的,你走!你一找得人,咱就離!

丫丫聲嘶力竭道,不——!

22

臘月二十七,鎮上水管站的小站長來了。村長和丫丫陪著,去了趟後山頭的水窖,又去了趟葦子溝。小站長說:水很幹淨嘛。村長附和:是哩。小站長說:沒什麼問題嘛。村長說:是哩。小站長說:那俺回去了。村長說:吃了飯再走吧。小站長說:過年了,事情很多,不吃了。就走了。

走時,村長把一隻鮮羊放到了小站長的車上。

老魁對丫丫說,放心吧,不是水的問題,不是。也許是空氣,也許是風水,也許是旁的問題。別擔心啦。

丫丫臉上惱巴巴的,一聲不吭,扭身往家裏走。

跟叔到村部坐一會兒?老魁小心地問。

丫丫立刻明白了老魁的意思,臉紅了,也生氣了,想罵他一句“混蛋”、“滾蛋”之類的話,罵不得了。那天都沒罵,今天再罵就沒意思了。

沒空兒!丫丫頭也沒回,急匆匆地走了。

23

臘月二十九晚上,老魁坐在炕上剔牙。化工廠廠長的司機來了。還帶來好多東西:兩條煙,兩瓶酒,兩袋米,兩壺油。

司機走後,老魁拿出禮物的一半——一條煙、一瓶酒、一袋米、一壺油,對兒子兒媳說,俺去瞧瞧村裏的困難戶。

老魁去丫丫家了。他的心裏有了一份牽掛。

24

正月十五,丫丫跟著村人去縣城扭秧歌。

每年元宵節,縣城都舉行花會展演,趙莊的高蹺,勝利街的旱船;南關的竹馬,王家灣的秧歌,熱鬧得很。今年也一樣。縣城北麵幾條街上人山人海,鑼鼓喧天,場麵非常壯觀。

丫丫嫁到王家灣前就喜歡文藝,過門後不久,就跟著村裏的嬸子姐姐們學起了秧歌。王家灣的秧歌隊共有三十人,每個人都穿著大紅棉襖,手上兩把紅扇子,相當地喜氣。也相當地熱烈。丫丫喜歡秧歌。每年都來扭一扭。扭得還很賣力氣。今年更是不同凡響了。她臉上喜氣洋洋,腳下虎虎生風。喜氣洋洋是假的,是演給別人看的,也是演給自己看的。虎虎生風卻是真的,既要讓秧歌步快起來,更想把腿上的力氣全部用淨。那樣才痛快。手上的扇子同樣有力,一收一放,一合一開,唰、唰,唰、唰、唰,也帶著風聲了。丫丫很快就出汗了。很快就酣暢淋漓了。她扭,扭出舒坦;她抖,抖掉晦氣;她扇,扇出精神。

她就是這麼想的。

她想讓厄運從這天開始遠離她。

她巴望老天爺在新的一年裏能夠眷顧她。

可是,老天爺對她很刻薄。在演出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也就剛剛扭了七個演點的時候,她被泉靈叫走了。

泉靈也在扭秧歌,但是她神色慌張地走到了丫丫麵前。她的身後是氣喘籲籲的石頭。泉靈說,快回家,栓柱出事了。

丫丫心裏一沉。泉靈拉著她的胳膊,衝出人群,跑向石頭的拖拉機。

25

王家灣後山頭下麵的一塊空地上,圍著一群村人。見丫丫回來了,大家立刻閃出一條通道。丫丫往人群中間走的時候,泉靈攙住了她的胳臂。卿卿也扶住了她。

栓柱已經不再是栓柱了。他隻是一堆肉,一堆血骨模糊的肉。臉已經不存在了,半拉嘴角咧著,怪怪的;一顆眼珠兒掛在脖子上,就像一粒石子。

栓柱跳崖了。

丫丫無聲無息地昏倒在地。

26

村長幫助料理栓柱後事的那些天,心裏總發感慨。是啊,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死就是沒,活就是有,人往往就在有無之間;死就是在盆外,活就是在盆裏,人常常就站在盆沿上。許多人都在生死界處轉悠。煤礦工人。地震帶的居民。駐伊美軍士兵。可是,栓柱不是那些人,不是那些人也說沒就沒了,更顯得冤枉了。從今往後,王家灣一個叫王栓柱的人不存在了,任憑世界再咋變化,國家再咋發展,王家灣人再咋享福,都跟他沒關係了。可憐啊。

村裏水真的有汙染?老魁第一次有了一點兒焦慮。

可是,一想到人生苦短,老魁的焦慮又沒了。

人啊,還是得享受。他想。

27

這年春天來得格外晚,都四月中旬了,桃花才開。人誤地一天,地誤人一年。春忙時節,王家灣又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了。

丫丫的四畝地還是要種的。公公大病了一場,老了許多。丫丫不讓他來,公公還是來了。村長也來了,還帶來了石頭和另外兩個後生。丫丫的公公感動得老淚縱橫。

丫丫沒有流淚,但是心裏也微微地一暖。

犁地的角色應該是一頭牛,應該是老憨兒,可是老憨兒突然很倔了,就是不動。它沒瞧見栓柱。往年春天,都是它拉犁,栓柱扶犁,固定的,習慣了。可是今年沒有栓柱,它不樂意了。

丫丫生氣了,從公公手裏奪過鞭子就打,下手相當地狠。這是丫丫第一次打老憨兒。從前栓柱打老憨兒,她向來是攔著的。如今她也動手了。可是寧可挨打,老憨兒仍然一動不動。還站在那兒,衝著後山頭栓柱跳崖的方向哞哞亂叫。丫丫不由得朝後山頭的老虎崖望了望,立刻兩腿發軟,眼淚嘩地流出來了。

丫丫真正打起精神,是在播種那天。她堅持要拉耬,誰也拗不過她。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傍晚,她整整拉了九個小時,到最後都虛脫了。暈倒了。

整個春天和夏天,丫丫都把自己撂在辛苦的勞作裏。她悶聲不響,她腳步沉穩,她手上麻利。從種地到間苗,從二遍薅到三遍薅,丫丫始終都在拚命。小薅鋤在她的手上飛舞,四尺多長的大鋤也被她使得靈活自如。無論是脆嫩的唰唰聲,還是沉悶的嚓嚓聲,都讓她熱情洋溢大汗淋漓。幹活解氣,幹活痛快,幹活能除一切苦。

除了下種那幾天時間緊迫,丫丫沒讓任何人走進她的莊稼地。她想讓死栓柱知道,她行,沒他她照樣行。死吧,你死吧,沒你俺也能幹!王小丫累不死!累死了更好!累死了就累死了,跟你沒關係!累死了也不賴,正好找你去!找你個狗日的去!狗日的!

丫丫一個人在田裏磨叨,衝自己發狠,衝栓柱發狠,發著發著,就哭了。

28

泉靈家的院子不大,幾隻蘆花公雞和老母雞總想往外跑。有的還想上牆。起初,泉靈還管管它們,現在懶得搭理它們了。愛去哪兒去哪兒吧。愛哪兒逛蕩哪兒逛蕩去吧。好在公雞沒丟過,母雞也沒擱別處下過蛋,都還知道回家。

地種完了,石頭迎來了短暫的休整。此刻,他坐在院子的廊台上,手裏捏著旱煙,盯著眼前三四米的地方。院子中間,一隻公雞正在一隻母雞身上踩蛋。本來,石頭的目光是獵奇的,充滿童趣的,但是很快就變得空洞了,沒有內容了。

泉靈往雞旁邊扔了把穀粒,然後又拿出一個水壺,走到雞食盆邊上,往盆子裏倒了一些水。那水,是泉靈從葦子溝灌回來的。用這種水喂雞,已經斷斷續續有三個月了。

29

夜裏,卿卿躺在炕上,隻蓋了一件薄毯,身上卻仍發火。還老口渴。這些天見到村長,村長總帶答不理的。啥意思嘛。提起褲子不認賬,翻臉不認人,當官的心真狠。混蛋嘛。流氓嘛。卿卿記恨村長了。

炕上還躺著一個瞎子,她的男人雙鎖。卿卿往瞎子那邊挪了挪,又挪了挪,她找到了他的手指。

30

天剛擦亮,老魁就從丫丫家出來了。

他躡手躡腳的,既怕驚擾了丫丫,又怕驚動了西院的丫丫的公公婆婆。年輕人覺多,多睡覺能補身子。何況那個了。老魁心裏明鏡似的。別看丫丫年輕,可是這娃身體忒虛。另外,冬天就要換屆了,要注意影響,不能因小失大,不能陰溝裏翻船。所以就起大早走了。

這是老魁第二回碰丫丫。老魁承認自個兒喜歡丫丫。老魁雖然隻有小學畢業,但是他上學時知道一個成語——楚楚動人,丫丫就是了。丫丫楚楚動人。惹人疼。卿卿就不同了,說好聽點兒是浮,不好聽的就是浪,再不好聽的就是賤了。對待卿卿,你可以粗魯,野蠻,輕慢,上去就幹,幹完了拉倒。要是膽敢找上門來鬧事,就大罵一句——“婊子,沒給你批房場就來訛老子,滾!”事情也就過去了。對丫丫可不行,舍不得。丫丫忒老實,忒善良,忒軟乎,也忒倔。就想把她貢起來,時常地瞅瞅、摸摸,偶爾地拾掇拾掇。

既然這麼喜歡,老魁就讓自個兒從心裏對她好。不再是簡單地睡女人了。不單是享受了。丫丫也感覺出來了。這天晚上之前,有兩次老魁來看望丫丫,丫丫獨自哭泣,老魁走到身旁試探著要摟摟她的時候,被她拒絕了。頭一回丫丫還相當地敏感、警覺,眼睛氣咻咻地瞪著他,手上直攥拳頭。老魁微笑著搖搖頭,也沒說什麼,就過去了。第二回在三天以後,丫丫感冒了,渾身發冷,抱著肩膀直打寒戰,老魁伸出雙臂抱她,被她輕輕地推開了。直到昨天晚上,天大黑著,老魁來看丫丫,又去抱她,她才沒有拒絕。當時丫丫坐在凳子上,老魁站在麵前,他輕撫著丫丫的肩膀,丫丫也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腰,腦袋伏在他的胸上,哭了。真哭了。一抽一抽的,讓老魁好生憐愛。

哪兒都好,就是愛較真兒。老魁又想到丫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