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榴彈和棉花糖3(1 / 3)

“怎麼才算處理得當?”喬老板感興趣地問。

“這個嗎,我還得想想。”鐵海欲擒故縱道。

“少跟我來這套,明白人不說糊塗話。說吧,需要多少?”

“誰還稀罕錢呀!要那麼多錢沒用,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我想這輩子幹番事業,有點兒追求。”鐵海的神情很崇高。

“來我公司,直接做副總。”喬老板“啪”地拍了下胸脯。

鐵海搖搖頭說:“仕途。我想在政治上發展,上為國家,下為一方百姓,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好,那也好,你還真有抱負呀你!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縣委書記的秘書剛提拔成鄉長,還沒物色到新的秘書……我沒法跟侯縣長說。”鐵海坦露心跡。

喬老板茅塞頓開:“包在我身上。”

在市裏開兩會前,軍都縣的群體上訪平息了。縣委書記為了保穩定,在常委會上提議由縣裏出資三千萬元買斷一百五十名軍都草原職工工齡,並獲得一致通過。有關部門動作迅速,很快就給草原職工辦理了相關手續。縣委書記嚴肅批評了侯副縣長,但是沒有接受他的辭職。相反,為了侯副縣長今後能夠更好地工作,他還熱情地鼓勵了他。按照鐵海偵察的情報和他的提議,喬老板到拍賣會上用三百萬元拍回一張名畫,經侯副縣長的手,送給了嗜畫如命的縣委書記。縣委書記在接過那幅名畫後,感慨地說了三個字:

“好,好,好!”

喬老板花了三百萬,省了三千萬,他對鐵海的足智多謀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意思。秘書嘛,就是給領導出主意想辦法的。”鐵海謙虛地說,“如果我給縣委書記當秘書,你更有錢賺。”

第二天,喬老板跟侯副縣長談了一次。他要侯副縣長把鐵海推薦給縣委書記,他認為如果那樣,“今後的日子更好過。”

“看吧。”侯副縣長不置可否。他打算市裏開完兩會,再跟書記推薦鐵海。這小子是挺靈活的,他想,但是也不可久留身邊。

縣委書記在市裏開兩會期間,大眾市場的開發也遇到一點問題。在拆遷過程中,大部分業主都按照正常的補償規定搬離了老店鋪,但是也有三家釘子戶,說什麼也不拆。工商和城管的做了大量工作,三家店主異口同聲,說隻要給五百萬就搬,否則堅決不動,揚言如果縣裏來硬的他們就找《焦點訪談》曝光。這難住了侯副縣長,也急壞了急於開工的喬氏集團。

“必須在書記回來前搬完,開工。”侯副縣長不止一次跟有關部門負責人講。可是,話誰都會講,命令誰都敢下,但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沒有人能夠拿得出來。

這件事同樣是鐵海給擺平的。

當天晚上,一個“釘子戶”的家裏闖進了一夥蒙麵人,他們不由分說一頓亂砸,問清誰是業主後,幾記鐵棍打斷了業主的左腿。而後,蒙麵人逃之夭夭。

第二天,喬老板照著鐵海說的,找到那家業主說:“我實在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要不這樣,你們先搬著,將來我有錢了再給你。你看怎麼樣,用我打張欠條嗎?”

“不用不用。”業主搖頭說,家屬們也都一臉緊張和驚懼。“正常補償就行,就行!”

很快,另外兩家釘子戶也搬走了。

侯副縣長對這件事毫不知情,喬老板則捏了一把汗。

十一

出於對妻子楊茉莉的寬容和信任的感激,王稼軒決定盡快介紹妻子認識鐵海,以使她的生意更好做。

幾天後,兩家人坐在了一起。這是一家經營日本料理的中檔餐館,上下兩層,客人不多。大和民間音樂始終環繞耳際,綿綿不絕,但也不至於影響人們交談。

這是一次很有意思的聚會。男主人間認識,女主人之間也認識,陌生的隻是男女之間的兩對人:鐵海和楊茉莉,王稼軒和諸葛小丫。前兩個人對結識陌生人天生好奇,特別是異性;後兩個人更樂意並擅長跟熟人打交道,同陌生人在一起,多少有一些拘謹和靦腆。

“這是我愛人楊茉莉,這是鐵海……鐵大哥。”見麵後,王稼軒主動介紹說。他稱呼鐵海大哥時有些猶豫。

楊茉莉和鐵海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心動了一下。他(她)們眼中的一些東西他(她)們都很熟悉,而且因為初次見麵,陌生中又多了份好奇。所以,他們立刻有了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你好,鐵科長。”楊茉莉主動把手伸了出來。

“你好,茉莉。”鐵海好像見到老熟人似的,從稱謂到表情都是熟稔而親切的。他隨即握住楊茉莉的手,但是連半秒鍾都不到,她的手就調皮地逃脫了。與此同時,楊茉莉莞爾一笑。

“鐵哥,這是嫂子嗎?”王稼軒眼睛看著諸葛小丫問。

“不是嫂子是誰?”楊茉莉搶話道,修長的胳臂向諸葛小丫揮了一下,“諸葛醫生。”

小丫難為情地說:“別那麼正式,就叫姐姐或嫂子什麼的吧。”

“就是。都老朋友了。”王稼軒表示讚同。

“那可不成,人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楊茉莉瞟了眼鐵海。

“對。請稱呼我官稱。”鐵海搶過話鋒,臉上一本正經,口氣很誇張。他把官稱兩個字咬得很鮮亮,鮮亮得就像縣政府門口的國徽。“好不容易我熬了個科長,沒人喊鬱悶死了!你們都是好心人,叫我兩聲科長吧。”然後看了眼王稼軒和諸葛小丫,乞求的目光重新落在楊茉莉臉上。

“好,鐵科長,鐵科長。”楊茉莉神氣活現地說,好像她自己是科長了一樣。

兩個人瞬間就站在了一個戰壕裏,達成了某種默契。

諸葛小丫低聲嗔怪了一下鐵海。

王稼軒也忙說好,叫科長,鐵科長。他倒是覺得越正式越好。

這次聚會,鐵海沒有像以往見到美女定要滔滔不絕一樣,而是故作矜持。他已經預感到,他跟對麵這個妖豔的女人一定會發生點什麼。一定會。即便她的男人是自己的朋友,即便她也是小丫的好姐妹,但是,這一切都無關緊要。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黏在一起。所以,一想到這無可改變的事實,他反倒不著急了。

他的話不多,但是足夠有力,具有明顯的招徠作用。

“認識侯副縣長當然不難。這個忙如果不幫,我就對不起稼軒和小丫。”

“也對不起我。”楊茉莉很風情地說,話風裏帶著明顯的少婦的嬌嗔。而後,她端起酒杯:“好,那我敬鐵科長一杯。”

鐵海跟她單獨喝了一杯。

諸葛小丫不喝酒,王稼軒酒量也不大。兩個人也象征著比劃了兩杯。當然,這中間,鐵海沒忘記跟王稼軒碰杯。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因為他知道他的酒量。所以,他沒少跟他說話,談政府趣聞,談經濟走勢,談著談著就幹一杯。

鐵海跟楊茉莉的話不多,也顯示著他的矜持。科長的矜持。欲擒故縱的矜持。楊茉莉隻看出了後一種,前一種矜持她還真沒有看破。但是,楊茉莉心裏有數。她是見過世麵的人,應付複雜局麵有一套。當然,今天這四個人的局麵,她倒是頭一回碰到。沒關係,我相信我會處理的。想讓對麵這個男人倒在石榴裙下,不難。

“鐵科長,我的生意您真得幫幫啦!”楊茉莉語氣懇切。

“沒問題。除了政界,我還有許多商界朋友,如果可能,他們都能幫上忙的。”鐵海臉上布滿俠義,“不過你不要叫我科長了,我癮過夠了。如果喊大哥,我會很愉快的。嗯哏。”他故意使用一些不常使用的書麵語,語氣矜持得像英國人似的。

楊茉莉看了眼丈夫王稼軒,像是征求意見似的,然後對鐵海說:“那好,鐵哥,我再敬你一杯。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謝你。”

“謝?送我什麼貴重的禮物?哦,上帝呀!”鐵海立刻接過話鋒,陰陽怪氣地說,他一驚一乍的樣子更像是洋人了。

幾個人都笑了。

由於笑得太厲害,楊茉莉鼻梁和鼻翼兩側汗津津的。

“呃……”笑過以後,楊茉莉臉上迅速恢複平靜,但馬上又擺出一副正兒八經思謀什麼的神情,細眼睛使勁兒上揚,都快跑到柳葉眉毛上了。“暫時保密。保準你喜歡。”

“透露一二,透露一二,讓我有個念想,有點動力。”鐵海換了副中國人的口氣,緊抓不放。他想考驗一下楊茉莉的智商。

“好,那我就說一個,旅遊。”楊茉莉脫口而出。

“咱們兩個?!”鐵海瞪大眼睛問,滿臉驚訝、警覺,忽而又變成難為情。這一表情上的瞬間的變化,使他看上去很頑皮,而實際上這是他慣用的勾引手段。

“討厭。瞎跟人家開這種玩笑。”諸葛小丫用小拳頭杵了一下丈夫。

“嘿,想什麼呢?”王稼軒也笑著對鐵海說。

“別緊張鐵哥,就是我那麼想,我老公還不那麼想呢。”楊茉莉瞟了眼王稼軒,神情十分放鬆,“組團旅遊,在座的都有份。”

鐵海立刻誇張地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哦,那就好了。”另外三個人都笑了。

這天晚餐,鐵海始終沒有主動單獨跟楊茉莉喝酒,這令楊茉莉有些納悶。後來,楊茉莉還是忍不住了。“鐵科長,老是我敬您,您不能放下架子與民同樂一杯嗎?”楊茉莉的語氣裏有兩層意思,表麵的一層是諷刺,內裏的東西是嬌嗔。

“清酒喝多了也醉人。我一會兒還要加班,不喝了。算我欠你一杯,三天內補齊。”

“加班?”諸葛小丫驚訝地問道。

“對。”鐵海沒有多做解釋。

“那咱們杯中酒?沒喝好改日?”王稼軒試探著提議道。

“杯中酒!”鐵海斬釘截鐵,一錘定音。平時在政府機關裏,他很少有這樣的機會。

“好,杯中酒。”女人們附和。

下樓前,王稼軒去吧台結帳,三個人要往樓下走。鐵海說:“小丫,你陪稼軒去一下,他喝得不少,別讓日本人宰了。”諸葛小丫猶豫一下,回身走向吧台方向。鐵海和楊茉莉順著樓梯,並肩往樓下走。

突然,楊茉莉“哎喲”一聲,身子就要往下墜,鐵海立刻伸手接住。一隻手攥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腰肢,鐵海聞到了一股子費洛蒙香水味。

“不好意思,我醉了。”楊茉莉小聲而內疚地說。

“我也一樣。酒不醉人人自醉。”

“鐵哥,我……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嗯,誰說不是呢……我剛才欠你一杯酒。”

“你願意今天就補上它嗎?”

“願意。我先去單位,等你電話。”

“好。放手吧,他們該下來了。”楊茉莉突然就恢複了正常,腿腳十分利落地往樓下走去。

“真服了你了!腳崴得快,好得也快。”鐵海鬆開手揶揄道。

“哈哈!哈哈哈。”楊茉莉妖媚地笑著,窈窕的身材水蛇樣舞動,好像快樂要壓垮她纖細的腰肢似的。

王稼軒和諸葛小丫終於下來了。鐵海讓諸葛小丫開上王稼軒夫妻的車,把他們送回家,“然後你自己打車回去。我這兒趕緊去單位。剛才下樓的時候,劉主任又催了一遍。”他說。

諸葛小丫說了句“你慢點兒”,然後坐上了楊茉莉的汽車。楊茉莉上車前跟鐵海握了下手,說了聲“再見”;而王稼軒隻是跟鐵海揮了揮手。

兩輛車各奔東西去了。

半小時後,楊茉莉在自己公司的辦公室裏接待了鐵海。

“你好。”鐵海一進門,就把門反鎖上了。

“我當然好,你來了我就好。”楊茉莉迎上去,伸開雙臂。

就像外國人見到了老朋友那樣,兩個人直接擁抱在了一起。燈光昏暗的屋子裏,瘋狂的接吻聲就像鳥兒的啁啾聲,熱烈奔放而無所顧忌。“鐵哥!”“茉莉!”他們彼此喊著對方,一會兒親吻,一會兒把手伸進對方的衣裙內,急切地撫摸,揉搓……很快,他們的衣服一件件地落在了地上。

突然,鐵海低頭把楊茉莉抱在了懷裏。

“裏邊。去裏邊。”楊茉莉小聲而急切地說。

鐵海抬頭看了眼西側,他發現了一扇門。他抱著她向那裏走去。

他和她,兩個第一次謀麵的男人和女人,加上吃飯的時間,統共也沒有超過兩個小時,現在已經上床做愛了。時代真是變了,女人的地位真是提高了。

“100年,一個世紀,中國女人大變樣。”鐵海心裏也想到了這一層,他喘息著感歎,“感謝新中國,感謝改革開放吧。”

“從古到今,我們從來都是你們的。沒變,一切都沒變。”楊茉莉呻吟的間隙也跟著發表議論。

“你是怎麼從家裏出來的?”男人問。

“你甭管?反正有辦法。”女人答。

兩個人在月色下顛鸞倒鳳,摧枯拉朽,不亦樂乎。尖叫聲、呻吟聲、撞擊聲裹挾在一起,亢奮而淩亂,就像是一場夏夜狂歡。因為月光很好,方才二人並沒有開燈。但是現在,天上的月亮突然藏到了雲朵裏,月光消失了,屋子裏一片黑暗。瘋狂的欲望在黑暗中瘋長,也十分猙獰。

那些骨灰盒也不甘寂寞,高興地跳起舞來。它們有的上下跳動,有的左右搖擺,每個都很調皮,紛紛裝成了一副副鬼臉。蒙著骨灰盒的紅綢子布更是歡愉,飛毯一樣在屋子裏飛來飛去。

“啊啊,哦哦,嗷嗷。”

男人身體在崩盤的瞬間,所有的狂歡參與者都停止了動作,定格為某一個造型——那些骨灰盒重新老實地趴在了那裏。紅綢布蓋上去的時候,外麵刮起了風,鐵海感到一股陰風直刺腰間,順著腰眼進入了慵懶的身體。

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怎麼?怎麼啦?”

“有點兒冷。”鐵海沒有撒謊。

楊茉莉伸手抓起毛毯,蓋住了他的身體。她的臀部偶爾還蠢蠢地扭動一下。

月亮從雲層後走了出來,屋子裏擠進一絲光亮。

十二

入冬的時候,楊茉莉經營的歇斯康出了問題。作為一種消炎藥,如果患者連續服用三盒,無論男女,其腎功能都將大大衰竭,輕微者視力下降,嚴重的可能從此失去生育能力。市藥監局已經下文,明令市內各醫院暫停使用歇斯康。

楊茉莉有些後怕,但是她手上還有十箱子二十萬塊錢的貨。她很不甘心。

找到於雷,於雷說沒辦法,損失二十萬吧。楊茉莉就罵於雷沒用。於雷也勃然大怒,罵楊茉莉掉在錢眼兒裏去了,“竟然連老子死活都不管了”。楊茉莉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