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童言無忌
當世界混沌未開的時候,什麼也沒有。
當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都同歸於盡。
為什麼要有這個世界呀?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人們感慨、煩惱、歎息、反思。
符女士說:這是南柯一夢。
計先生說:這是上帝的旨意。
尹先生說:這是真主的安排。
茹先生說:這是天意。
戴先生說:這叫道法自然。
既是南柯一夢,就要隨緣。
既是上帝的旨意,就要遵守。
既是真主的安排,就要順從。
既是天意,就得聽命。
既是道法自然,就要返璞歸真。
經過幾千裏路的長途跋涉,峰回路轉,幾位長者、善男、信女,終於從四麵八方,走到一起來了。
那位茹先生鶴發童顏,腰背挺直,心氣平和,成竹在胸;而那位戴先生則剛展其大鵬之翅,雲遊甫定,橫空出世,了無倦意;符女士從容自若,口吐蓮花,雙手合十,慈眉善目;計先生滿腹經綸,慷慨激越,大步流星,無所畏懼;而那位尹先生則是至仁至睿,目光銳利,飽覽世事,誠惶誠恐。
幾位先生、女士的年齡大概都在60歲上下,雖說老並不太老,卻也不年輕了,可以稱他們為長者。他們都是大學中文、哲學係畢業,有一定的文學,特別是古文學修養,曾任大學教授或研究員,雖然學識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卻是好朋友。每人還帶了兩位學生或助手。
“啊!各位朋友,善男信女,你們好,在下有禮了!是什麼風把我們幾位吹到一起來了,不容易呀!”茹老先生雖然旅途辛苦,卻仍平靜自若,好像他是當然的主人,首先開口,表示歡迎,不失長者之風。
“阿彌陀佛,上天保佑,我們幾個人能湊在一起,真是前世有緣呀!”符女士隨即附和。
尹先生說:“不打不相識,相識了就不打了,咱們是朋友,不是對手,為什麼就不能走到一起呢?”
計先生說:“你打我的左臉,我伸出右臉讓你打;你打我右臉,我伸出左臉讓你打,誰知你又不打了呢!”
戴先生輕搖折扇,飄飄然若羽化登天,喟然應曰:“采菊東籬下,悠然上南山,祝諸君福祇無邊,神通廣大,回歸大自然。”
諸位先生、信士雖然各有自己的信念,但今日裏見了都一個個謙虛和順,笑逐顏開,恭敬禮貌,互相尊重,這就為他們之間的友好聚會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礎。
不同宗教信仰人士坐在一起,各抒胸懷,這種情況恐怕不多,因為各人的信念不同,談不到一起呀!不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嗎?再說,各個宗教的教規允許這樣做嗎?然而今天他們幾位不同信仰的教士、學者聚在一起,卻是真的。他們無拘無束,每個人心靈神會,知道這並不違反教規,也是可以談得攏的,不怕你談不出成果,就怕你不談。
原來,不同宗教信仰和學者人士相聚一起探討問題並不是沒有根據的,世界各地宗教界的有識之士,早就有這個主張和行動。各國宗教領袖曾經多次對話,並且召開過多次的世界宗教會議。1907年10月21日,世界主要宗教領袖們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召開的主題叫做“沒有暴力的世界——信仰和文化的對話”的年度宗教和平峰會上,各宗教領袖呼籲全世界各種宗教信仰要加強團結,有人甚至提出要建立宗教界領袖的宗教聯合國。指出:“如果我們能在一張桌子前麵坐下來,我們肯定能找到有效的解決辦法。我們需要組成一個永久的和有權力的行政機構來執行我們做出的決議。”
世界級的宗教領袖們已經開了這個先例,那我們幾個人怎麼不能坐在一起暢敘衷情呢?這是有理有據、有例可循的呀!更何況中國由全國政協主持召開的各宗教團體的經常性聚會,大家都談得很好,我們幾個人為什麼就不能談好呢?有了這一些依據和實例,大家對這樣的聚會就更加理直氣壯、信心倍增了。
諸位先生、女士不辭辛勞,風塵仆仆,到此聚會。他們現時正住在一個茂密蒼鬱的深山老林中,一位富商向他們提供的一幢大宅院,上接雲天,下傍深泉,四周樹木參天,綠草鋪地,鮮花環繞,幽靜深遠。在別墅二樓的一個大平台上,放了一個張大圓桌,上麵鋪了一塊潔白的台布。這五位學界人士、善男信女,作為這位富商的貴賓,受到殷勤的接待,加倍的護持。桌上放著幾盤水果,一盤是西聖母送的盤桃,一盤是南海的露水鸚鵡,一盤是伊甸園裏的無花果,一盤是參天大樹結的銀杏;還有幾盤點心小吃什麼的。服務員小姐端上剛剛沏開的熱茶,今年新出的明前西湖龍井,青翠碧透,清香撲鼻,沁人心肺。兩位楚腰纖細、美麗絕倫的天使小組,輪番上來為貴賓們酌茶、剝桃、夾點心,五位先生、女士端座在古色古香精心編織的紅木太師椅中,極目遠眺,好不開懷。諸位學生環坐左右。
時日也,天氣晴朗,春風和暢,山下的天池,碧波蕩漾,清流激湍,映帶左右,人們真正的體味到了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對此良辰美景,戴老先生一展道袖,整了一整長袍,捋了一下胡須,禁不住引用起先師莊子《齊物論》上的名句:“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人生苦短。正如羲之所雲,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良有以也。”
符女士以目傳心,喟然有感,說:“看來我們幾個人上輩子積德行善,所以這一輩子能恭逢盛世,但願天下人都能去惡行善,普渡眾生,修成正果,立地成佛。”
尹先生倏然站起來身來,複又匍匐在地,抬起頭來,一片虔誠地說:“這是至仁至睿的真主的施舍,他讓我們進入好人的樂園,天地萬物都是真主的,萬事隻歸真主。”
計先生一手在胸前劃著十字,一手緊握坐椅的扶手,緩緩地說:“上帝慈愛,他派他的兒子耶穌基督來到人間,宣揚教義,耶穌用他自己的肉體來為人贖罪,我們今日來到像天堂一樣的人間,怎能不感謝上帝的恩典呢!阿門!”
這時,茹先生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彈了彈身上沾染的殘土,喟然歎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幾個人來自天涯海角,五湖四海,而今相遇一堂,各舒胸懷,快何如之!至於我們每個人所積之功德,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尹先生聞言雀躍而起,拍手稱快,說:“這正合我主之意,做了好事不要跟人說,一切都歸功於主。”眾人聞言,鹹皆稱是。
此時此刻,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愉快,各人雖然信仰不同,卻都吐露出了同一種心聲。
茹先生乘興言曰:“太白先生有言: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值此良辰美景,我們幾個人也不能愧對,何不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各出佳句,以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以茅台酒數。”
這個建議,得到在坐諸公的一致讚同,那幾位伴隨的年輕學生、助手也是興高采烈,很感興趣。隻是尹先生帶點謙虛地說:“中國的古詩可不好做呀!我從來沒有學過中國古詩,隻是學習了一些伊斯蘭教經典,那上麵的文辭也非常優美,不過和中國的古詩要扣詞押韻迥然不同,我隻能依照真主安拉的曉諭來貢獻我的詩句。”計先生也說:“中國的古詩和西方的詩句不同,拜倫的長詩不一定押韻,但也很犀利流暢,我也隻能按西方的曲調吟詩。”符女士說:“不拘一格,各做各的,咱們都是現代中國人,不受各種詩體的約束,我們佛教,不說做詩,而叫偈語,不在形式,重在意境,談出自己的心聲就是了。”大家連聲稱善。
其實這位茹先生也並不是什麼古詩專家,他也隻有60歲左右,新中國建立稍前出生的,沒有專門學過什麼古詩,隻是小時候聽父親講過一些古詩、古文,什麼絕詩律詩呀,什麼平平仄仄呀,聽起來很嚇人,實際也並沒有真正做過幾首,現在既然已經提了出來,也收不回來了,隻好硬著頭皮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