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做詩,生拚硬湊是做不好的,詩完全是一種靈感的衝動,俗話說詩興大發,隻在心中靈犀一點通的時候,詩句才能噴薄而出,像一股泉水一樣一湧而出,出口成章,否則再你絞盡腦汁,也是吐不出好句子來的。這時正是大家心靈湧動、詩興大發的時候,不加思索,脫口而出的便是好詩。
服務員小姐早就準備好紙筆,茹先生慣用毛筆,他讓小姐磨起了墨,提起筆來一揮而就,眾人迫不及待地起立觀看,隻見他寫的是一首五言絕句:
“天地廣無垠,春色入台青;
儒道伊基佛,相與表心聲。”
大家看了一致拍手叫好。
計先生從小受西方教育,又是篤信基督教,一時心血來潮,隨即跟上,他是用鋼筆寫的。
“上帝神明,聖母純正;
耶穌獻身,治病救人。”
尹先生豈敢落後,頭腦一熱,詩句已成:
“真主安拉,至仁至睿;
穆聖創傳,古蘭生輝。”
戴先生不甘寂寞,拂袖而起,長噓一聲,出口成詩:
“天地玄黃,混沌初開;
無為有為,生死兩忘。”
符女士是他們幾位中的大姐,她從容不迫,笑著提起毛筆,蘸足了墨,下筆前先笑著說:諸位都是在宣揚真理呀!真是忠誠的信徒。我也仿照各位的意境,權且寫出四句吧!
“釋迦牟尼,觀音菩薩;
八百羅漢,佛法無邊。”
他們沒有喝酒,而是以茶代酒,一邊品茗,一邊揮毫,那清澄純鬱的茶水,香甜可口,清神潤肺,世界上竟有這麼好的茶葉呀!各人所吟的詩句,雖然並不見得高雅,卻也都出自肺腑,各道真理,因慨人生之短促,相聚之不易。此時此刻,一切個人恩怨,私心雜念,盡皆拋之腦後,對立情緒,盡化烏有。人生有什麼比這種友誼更加可貴的呢!
茹先生說:“孔子曾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主要是指君子與小人不同道,不能相謀而言,並不是指各種學說、觀點、教義不同不能相謀。他自己就曾親自向與他觀點不同的老聃請教,雙方切磋文藝,相得益彰。”
戴先生說:“是呀!天地之道,無往不是,哪裏不能容身?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其最後還是返璞歸真,殊途同歸,同一個結局呀!”
計先生說:“基督教博大寬宏,上帝對他的子民,敦敦教誨,不遺餘力,對子民所犯的罪,赦而教之,屢犯屢赦,屢赦屢教,真可以說是誨人不倦,仁至義盡呀!”
尹先生說:“伊斯蘭一詞,阿拉伯原文的意思有二,一是順從,二是和平。順從就是順從真主,和平就是真主祝福大家和平。順從當順之事,禁止當禁之事,則一切順當矣。不僅一己遵之,而且要推廣之於世人,俾人人都能盡其道,踐其行,這就是伊斯蘭教的根本宗旨。”
符女士說:“善哉!各位說的都是金玉良言,感人肺腑,動人心魄,佛法無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菩薩保佑我們世界和諧,眾緣和合呀!”
茹先生聽了各位的陳述,拍手莞爾而笑,曰:“看來各位大家雖然都信仰自己的教義,但其基本宗旨卻是一致的,就是要和平,不要戰爭,世界和諧,人民安寧,隻是各教為爭取達到這個目標的方法和手段有所不同而已。手段、方法可以有所不同,隻要我們的目標是相同的,這就是我們幾位可以坐下來談論的根本基礎。各位宣揚的教旨、道義,看起來挺深玄,實際也都很樸素、樸實。最能為大家著想,替大眾謀福利的教義,就是最受大家歡迎的教義,最有用的真理,其他說一千道一萬都無濟於事。”
各位先生、女士,你一言,我一語,敞開胸懷,不知不覺,夕陽已經西下,玉兔漸漸東升,天色已晚,夜霧朦朧,各人盡興,返回屋內,晚飯時大家又暢飲了一些酒菜,然後各歸臥室休息去了。
一宿酣臥,平安無事。第二天,天剛朦朦亮,各位先生、女士,一個個不約而地就起床了。走出庭院,來到青草地中,做起了晨練。茹先生輕舒雙臂,蹬腿推拿,一招一式,伸展有序,原來他是在打太極拳。戴先生,別看他是個慢性子,卻打起了少林拳,抬腿踢腳,仰臥俯撐,揮灑自如,難怪他一振翅膀,就能從北溟飛到南越。計先生體力充沛,肌肉豐滿,穿了短褲,正在練習長跑呢。尹先生呢,隻見他合撲在地,長跪不起,對天念念有詞,像是在祈禱。符女士,一個人獨坐茅亭,盤腿養神,閑目靜思,嘴唇微動,活像一尊在世的觀世音菩薩,令人肅然起敬。各位學生也都做著各自的體育活動。
晨練做完,早餐已畢,諸公按預定計劃準備登山,也就是信步在山林中漫遊,觀賞林壑之美。各位都是輕裝上陣,腳登旅遊鞋,除了帶一點水以外,什麼也不帶,好在還有幾位學生、助手和天使小姐陪伴,一路說說笑笑,毫不寂寞。他們腳踏實地,極目遠眺,碧水淨天,長空萬裏,好一派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茹先生一邊走,一邊忽發遐想,他提出了一個建議說:為了增加我們這次聚會的興致,我們何不來一次文字遊戲。辦法是:各人看見了山中的景色,連想到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用一句話表達出來。第一個人說了,第二人接著說,前後句要銜接,但也不必太直接。這樣既鍛煉了我們的思維,也增加了旅遊的情趣,如何?
眾人一致讚同這個建議。
但總要有人先說,誰說第一句呢?既然是茹先生的創議,就由茹先生說第一句吧!
其實,茹先生提出這個建議時已經觸景生情,有了感覺。他見到森林中山花爛漫,芳草萋萋,馨香撲鼻,大自然的美色令人陶醉,突見有幾隻猴子在林中東竄西跳,不停地在采集樹上的果實,往嘴裏塞,見了人也毫不害怕,有的還跳到他們的肩膀上,一個猴子就跳到一位女天使的肩膀上,喂著她白嫩的臉,顯得十分親切,猴子似乎也十分愛美呀!又見有兩隻猴子,在樹梢上互相擁抱,大概是一公一母吧!春色無邊,撩人心肺,猴子的尾巴翹得老高,大概是春天發情,正在交尾呢!它們那種天真直率,肆無忌憚的狀態,令人既發窘,又好笑。啊!這是動物的本能呀!動物如此,人類何嚐不是如此。孔子就說:“食、色,人之性也。”人要吃飯,不吃飯是要餓死的;人也有情欲,沒有情欲,人類就不能延續。但是人類由於有了文化、文明,總還是要避避羞,而動物就不那麼遮遮掩掩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到哪裏就在哪裏幹,這大概就是人與動物的區別把!其實這也不過是形式上的區別,並沒有實質的不同。茹先生見此情景,不禁有感而發,脫口而出了下麵兩句: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這時碧空萬裏,萬籟俱寂,了無聲息,戴先生觸景生情,緊接著說了兩句:
“雞犬不相聞,生死無往來。”
計先生善心頓起,愛心大發,脫口而出:
“求做真善美,永恒獻愛心。”
尹先生也本能地想起了善惡真偽,虔誠地說:
“行善進天園,作惡下火獄。”
那位符女士看見大家一片真情,菩薩心腸油然而生,慈眉善目地說: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大家都覺得這些續句都很得體,既發抒了感情,也展示了自己的心儀,真是人生難得的機遇呀!大家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句古詩:“人生何處不相逢,相見何必曾相識”。
但見遠處江河遼闊,水天一色,帆影點點,都是世人們為了自己的事業在奔忙呀!茹先生喟然歎曰:記得乾隆帝有一次與紀曉嵐一起巡視天津運河,見到來往的船隻穿梭不停,乾隆問紀曉嵐:“你看這江裏有幾條船?”紀曉嵐隨即回答:“兩條。”“何以見得?”乾隆問。紀答:“無非一條是為名,一條是為利呀!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呢?”乾隆點頭稱是。茹先生感慨地說:“如今人們辛苦往來,還不是為了這兩個字呀!”他又接續說了一句:“人生易老天亦老,今人古人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