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因為紐約是一個國際大都市,世界各地各色人種蜂擁而至,到這個地方來尋找生機,所以紐約從直覺來看是一個繁華而又匆忙的城市,瞬息的機會可以使你發財致富,而稍一不慎又使你進入地獄。人們看到摩天大廈的底層,就有倦曲的老人躺在冰涼的台階上,轉輾反側,似難入眠。有的老人從垃圾箱裏反複挑揀,希望能向他提供一包食品,當看到一個可口可樂的瓶裏還有半瓶飲料的時候,便喜出望外,拿起瓶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一個婦女身上掛著一塊牌子,訴說是自己遭到了什麼不幸,希望行人們給予幫助。街邊路口穿著破爛的小童為了獲得幾個美分,正在使勁地為先生們擦著皮鞋,汗流滿麵。有拿著吉他向周邊的路人彈上一曲企圖得到一點賞賜的行吟者。還有所謂的紅燈區,即公開賣淫的場所,霓虹燈廣告牌上的裸女正在向你招手呢!在一家豪華商店的玻璃廚窗前,一個被牢牢拷住的黑人青年,緊緊地扒著,等待警察的處置……。所有這一切,一些最底層的勞動者或者是有小偷小摸的犯罪者,與這整個紐約的繁華景象形成巨大的反差。就在那四周高樓林立間隙的地方,卻豎立著幾幢已經十分破舊的大樓,大概也有十幾層吧,牆壁已經駁落,窗戶上沒有玻璃,而隻是糊著幾張報紙,進出的大多是一些衣衫襤褸的黑人男女和小孩。這幾幢房屋處在繁華的紐約市區,不禁有點大煞風景,美國的財力難道不能為這個地方改造一下嗎!
茹先生等一行在一位美國朋友的帶引下,參觀了證券交易所。這是一座17層樓高的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大廈,建成於1903年,是美國甚至全世界的金融中心或經濟中心,靈活地反映著各種股票交易的行情,是全世界金融活動或經濟活動的睛雨表或氣象站,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美國朋友把他們三人帶上二層樓的一個走廊的一角,俯視下麵的交易大廳,但見那些帶著標識的交易員一個個走過來、走過去,忙個不停,有的手裏拿著筆記本,耳邊夾著電話機,不停地在寫什麼,記什麼,大牆正麵的熒屏上一排一排紅綠色的數字不斷翻轉,這就是不斷地變換著的股票行情,一排一排的座位上坐著來此買賣股票的人們翹首觀望,有的麵帶喜色,而有的則麵露愁容,情緒飄忽不定。就是在這個地方,能夠使一些窮光蛋頃刻之間變成巨富,而有的富豪則變成窮光蛋,身無分文,許多人為此而跳樓自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1929年美國的經濟大蕭條就是從這裏引發的。21世紀初開始的全球金融危機也是從這裏肇端。茹先生一行不是研究經濟金融的,對這裏的各種活動實際也看不懂,隻是覺得這裏的人們真是像文學語言中所說的“匆匆的過客”,“百代的逆旅”,來往一瞬間而已。走出證券交易所大門,忽然看見一位也是從大門裏走出來的白人中年男子,隨口在街道上吐了一口痰。這是茹先生他們在美國耽了一個多月中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馬路上隨地吐痰,不覺為之一震,心想:這位美國人大概在交易所裏不太順心,心中焦燥,所以也顧不上什麼衛生禮貌,脫口而出了吧!
商業社會的人要會做生意,這是天經地義的,然而生意究竟怎麼做,卻是各有巧妙不同,茹先生這次在紐約的一次經曆給了他極大的啟發。這天他們一行三人在馬路上走,突然茹先生發現自己穿的皮鞋鞋根壞了,不好走路了,一行三人匆匆忙忙地走到附近的一家大百貨商店,本意是想買一雙皮鞋的,說也湊巧,在一個出售皮鞋的櫃台前,一位店員問:“先生,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們服務?”茹先生說:“你問得正好,我的一隻皮鞋的鞋根壞了,你這裏能不能修一下?如果不能修,我就買一雙。”那位店員讓茹先生脫下一隻鞋,拿在手裏看了看說:“隻不過是掉了幾顆釘子,我這裏可以修,而且當時就能辦理。”店員的回答使茹先生大出意料,喜出望外。但見那位店員把這個鞋拿到櫃台內的一個房間去,丁丁當當,不一會兒就拿出來,說修好了,收取了一點極小的修理費,茹先生高興地又穿上了。啊!這麼大的商店做這麼小的生意,真是不可想像呀!要是在中國,你要在一個大商店裏去修一隻皮鞋,那是鬧大笑話了,店員肯定會勸你買一雙的。這個美國商店的這次小生意肯定是賺不了錢的,然而他們那種善於經營,為人排困解難的經營方針,不由得使茹先生由衷欽佩,並由他從美國帶回了中國,其價值比賺幾個錢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這天,外國朋友帶領茹先生一行去參觀世界貿易中心,即世貿大廈,這是一座110層高的大樓,是紐約幾座最高層的大樓之一。這座大樓集世界各國各地商貿辦公交易場所之大成,茹先生此去當然不是去參觀那些辦公場所,而隻是一般的遊覽觀光。他們乘專用電梯從底層逕直到達它的最高層圓形露天大廳,曆時不到一分鍾。大樓頂部是一個百貨商店,主要是賣日用消費品,品種繁多,售貨員大多是上海人,女性,她們恐怕也是剛從上海來,有的還說著一口上海話呢。上海人精明,會做生意,觸角伸到美國的摩天大廈,不能不說是一種創造。茹先生一行站在大廳邊的窗口,俯瞰全市景色,蔚為壯觀。當即攝影留念。但這個世貿中心大廈後來在9.11事件中被恐怖分子的飛機摧毀,茹先生這張照片竟成為一張絕照。
茹先生他們在紐約最終要看一看自由女神像。自由女神像的正式名稱為“自由照耀世界”,屹立於紐約港,哈得遜河口的自由島上,是1876年美國國慶100周年時法國送給美國的禮品,經過十年後才正式落成,有著很大的象征意義。女神像是由法國著名雕刻家花了21年的心血創作而成的一尊銅像,頭戴花冠,右手高舉火炬,左手執一本《獨立宣言》,腳踩被掙斷的鐵鏈。女神像座落在一群巨大的建築體上,女神內部高達22層,電梯開到第10層才到達女神的腳下,從腳部到女神像頂端皇冠處的12層,有168級螺旋形的樓梯可以拾級而上,登高遠眺,對岸曼哈頓市區壯觀盡收眼底,為城市增添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外國人來到美國,來到紐約,都要看一看這座自由女神像,它是千百萬美國移民擺脫貧困和苦難,開始新生活的象征,是從這裏走向自由的新世界的大門,吸引了無數向往自由的遊人。
回到寓所,茹先生忽然思潮翻滾,亢奮不已,禁不住熱淚盈眶,甚至大聲哭泣。他立即拿出一張紙,斷斷續續地寫出了一些長長短短的詞句:
不管你身處何方
東西南北中央
深山老林港口
窮鄉僻壤
繁華都市
不管你的皮膚是
白色的
黑色的
黃色的
或者其他什麼顏色的
不管你有多麼強壯
或是多麼羸弱
不管你是
男的
女的
老的
少的
美的
醜的
我們都生長在
同一個地球上
我們是
兄弟、姊妹、親戚、朋友
我們有同樣的祖先
我們吸吮同一個
母親的乳汁
不管你是
基督教徒,還是
穆斯林,還是
佛教徒,還是
其他信仰者
不管我們之間過去
曾經有過多少
恩怨
愛憎
我們身體裏淌的
都是血,我們都
呼吸同樣的
空氣,沐浴在
同一個陽光下
不管曾經有什麼人在我們的脖子上
套上多少沉重的枷鎖
不管綁在我們身上的
鏈子有多長多久
我們都是要用
自由的思想來把它砸碎
像我們的祖先曾經為
追求自由而付出的那樣
我們要擺脫迷惘
受別人任意擺布
不再聽任何人
說三道四
對我們所做的一切
橫加幹涉
我們都是自由的人
就像展翅的大鵬一樣
朝發北海
夕抵東冥
高高飛翔
讓我們自己掌握
自己的命運,創造
我們自己
美好的未來
美國是一個宗教信仰自由的國家,居民絕大多數信奉基督教,上至總統、議員、科學家、教授,下至一般平民,都信基督教,全國各地教堂林立,有的教堂金碧輝煌,有羅馬式的,哥特色的,風格各異,精雕細刻,備極豪華,每到星期日,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一般平民,都要去教堂做禮拜,禮禱,懺悔,請求寬恕。茹先生在紐約時也參加過一次教堂的禮拜儀式。他想,美國人商業繁忙,人心躁動,恐怕隻有在這個時刻,在教堂裏,在耶穌基督和聖母像前,心情才能暫時放下來,把自己所做的一切讓上帝來檢驗,這就是教堂能夠起到的作用。少部分人信仰伊斯蘭教,他們大多是阿拉伯移民,民族不同,宗教信仰也不同。基督教徒和伊斯蘭教徒總的說來,相處得還是不錯的。但自9.11事件以後,一些基督教徒對伊斯蘭教徒抱有成見,好像9.11事件是伊斯蘭教徒幹的,其實是天大的冤枉。9.11事件是恐怖分子幹的,這和伊斯蘭教有什麼關係?美國在這次恐怖事件中受到很大損失,死了很多人,使許多美國人的感情一下子難以平服,但是感情不能代替理智,不能搞遷怒呀!茹先生若有所思。
茹先生看到,在美國,有好幾個城市都有唐人街,很多美國人把中國人說成唐人,唐就是中國,說明唐朝對全世界影響之大。現在我們在全世界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建立了孔子學院,其影響可以比擬唐人街,它是一個傳播中國文化和文明的窗口。
短短兩個月的旅程,給茹先生留下的印象是:美國,你強大,卻又十分脆弱;你富有,卻又十分貧乏;你豐滿,卻又十分貪婪;你先進,卻又十分落後;你快樂,卻又十分孤獨。你正處在一個十分矛盾的十字路口,就看你怎樣走了。
在回國的路上,茹先生一行議論著:在美國,總感到弦耀財富似乎多一些,而宣傳倫理道德則少一點。小丁說:“他們的價值觀似乎就是如何攫取財富。”茹先生說:“美國人並不是不講倫理道德,隻是它們在財富的汪洋大海中被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