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禮尚往來
一個秋高氣爽的上午,符女士與茹先生在恭王府的一個客廳裏晤麵。符女士從日本回來不久,茹先生對美國的訪問也記憶猶新。兩人一見麵就想談談出訪這兩個國家的觀感。
茹先生說:“咱們談談在這兩個國家的所見所聞,感覺最突出的地方是什麼!”
符女士說“好”。她轉而又說:“咱們先不要說出來,可以先寫在一張紙條上,隻寫一個字,然後拿出來對一下,看看咱倆的想法是相同,還是不相同。”
茹先生說:“此法甚妙。就像《三國演義》中的赤壁之戰前夕,諸葛亮和周瑜兩個人商量如何破曹軍的辦法一樣,先不說,而是在各自的手心裏寫一個字,看看兩個人的意見是否一致。”於是兩位老師就用這種方法來測試一下他們的近似值。
服務員小姐不敢怠慢,立刻給兩位各遞上一張小紙條,一支原珠筆。兩個人似乎早已成竹在胸,毫不遲疑地在紙條上寫上一個字,交給了服務員。
兩位究竟寫了一個什麼字呢?一位服務員把兩張紙條打開來一看,不禁“哇”的一聲叫了出來,怎麼你們兩位寫的都一樣呀?都是一個“禮”字。
正在兩位感到既驚詫、又好笑的時候,計先生、尹先生、戴先生三位以及他們的學生們也進來了。
“你們在笑什麼呢?”計先生問。
“笑我們倆英雄所見略同。”茹先生莞爾回答。
“你們兩位英雄見到什麼相同的事兒啦?”尹先生問。
符女士把剛才她和茹先生測字的經過說了一遍。
幾位先生聽了笑得合不攏嘴來。計先生竟然有點激動,一下子就想去擁抱符女士,正當大家講禮的時候,計先生的這個舉動似乎有點失禮,然而按照西方的習慣來說,這不是失禮,恰恰是一種禮貌。西方人不論男女,見了麵不僅擁抱,還親麵頰呢?
尹先生說,這也真巧,我們幾個人今天聚會討論原定的題目就是“禮”,兩位已經開了個好頭,大家就繼續往下說吧!於是各就各位,依次坐定。今天的討論會由尹先生主持。
計先生首先發言,他說:“禮,通常說起來,就是講禮貌,這是一個很具體的事情,涉及到每一個人,所以大家對它的感覺非常直接。”
茹先生說:“我這次去美國總共也不過兩個來月,為什麼會對他們的‘禮’有這麼深的印象呢?這恐怕跟我們在國內接觸到的情況作了對比之後才產生的。”
符女士表示有同感。
茹先生說,“我在美國走了十來個城市、農村,所到之處,特別是公共場合,都是秩序井然,沒有發現什麼爭先恐後、嘻嘻嚷嚷的情況。譬如在公交車站,大家都排隊等候,依次上車,沒有你推我搡,你擁我擠的場麵。在機場買票、商店購物,也都排隊一個埃著一個,沒有一個加塞的。在博物館參觀,人數眾多,但大家都是平心靜氣地觀看,從未發現有人高談闊論,指手劃腳,大聲喧嘩的。即使在公交車內打手機,也是輕聲說話,生怕騷擾別的乘客。公交車內並沒有寫上‘老、幼、婦、殘、孕座位’,也沒有乘務員高喊‘給老人讓坐’,可一些年輕的乘客,隻要看見老人上來,就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讓坐,看起來完全是自覺的,已經習慣成自然。”
符女士接著話茬說:“是呀!我在日本,一次我剛踏進地鐵車箱,坐在我麵前的一個大個兒漢子突然站起來,倒把我嚇了一跳,幹什麼呀?原來他是特意給我讓坐的。”
茹先生說:“在美國,街道上車輛雖多,秩序卻是不錯的。行人走路,到了十字路口,看見紅燈,自覺停住,即使兩邊並沒有汽車行進,他們也不跨越馬路,非得要等換了綠燈才走過去。有人說,美國是車讓人,所以行人比較安全。”
符女士說:“我在日本看到的也是這樣。在公交車上,不少乘客都是手中捧了一本書認真地在看,那裏的人似乎都很忙,覺得時間寶貴,一點兒也不肯浪費,但是如果見到麵前站了老人,他們仍然會自動站起來讓坐的。”
“這些事雖然看起來不大,但為什麼他們能做得那麼好呢!”學生小史似乎覺得有點迷惘地說。
茹先生和符女士不約而同地講到了美國和日本公共場所的服務員,認為這些服務員的水平不低,他們大多比較年輕,女的較多。他們的講解一般都非常耐心,態度非常和悅。你沒有聽明白,問她一下,她就再給你講一次,她們回答問題時有禮、有節,毫不顯示出不耐煩的現象,使客人愉快而來,滿意而歸。
茹先生說:“城市的綠化也不錯,街道整齊,環境優美,空氣清新,朋友交談有禮有節。一次我看見一個中年婦女不小心丟了一個紙包在地上,一個小女孩立刻撿起來,向那個人問了一句:‘是廢紙嗎?’那個人點了點頭,那個小孩隨即把這團廢紙扔進了垃圾箱。那個中年婦女說:‘啊!好孩子,我疏忽了,對不起!’”
符女士繼續說:“這些雖然都是一些表麵現象,卻是一個國家的形象呀,說明了他們國家的教育工作做得好!”
這些話給了在坐諸位很大的啟發,話題逐漸轉到中國來。計先生說:“中國是禮儀之邦,自古以來都提倡禮貌,中國人講禮貌那是當然的事,這還用說嗎!”
尹先生聽了覺得計先生說的話中有話,帶一點辛辣味,有一點言不由衷。
茹先生坦然地說:“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不比不知道,比了嚇一跳。就拿公交車站乘車來說吧,一擁而上的多,排隊上車的少。”
計先生說:“現在有誌願者引導,這個情況比過去好多了。”
“人家也沒有什麼誌願者引導呀!”茹先生說。
戴先生說:“老年人上車,難為了一些年輕人,不讓坐不好,讓坐也不好。為什麼呢?你是老人,我年輕,你站著,我坐著,似乎有點說不過去,所以隻得讓坐。但是我也有許多苦衷:有的是自己剛坐下,又要站起來讓人,真煩!有的說:我也很累啦,我也想坐呀,幹麼一定要讓你坐?有的說:車上那麼擠,我讓你坐,你倒是舒服了,可我挨擠了。有的說:我還有一段很長的路程,站著也真是吃不消!有的雖然站起來讓坐,臉色也相當的難看,讓坐下人不好受。為此,公交公司也煞費苦心,采取了許多措施,例如有的在座位旁邊貼了‘老幼孕殘座位’的標簽;乘務員一見老年人上車,就立刻打招呼:‘請讓個座給老年人’;有的公交車在車前的螢光屏上不斷映出:‘尊老愛幼,中國古之傳統,請讓老年、小孩坐’等等;有的公交車在熒屏上寫道:‘為了更好地保障老年人的安全,老年人最好不要在上下班緊張的時候坐車’。凡此等等,本來都是好意,可老年人看了總覺得不是滋味。唉!為什麼我老了呢,要麻煩人家讓坐,有一種自怨自艾的味道,但這也沒有辦法。有的老人看到別人站起來,自己坐下去,心裏也有點不安,有時甚至覺得你不讓更好,我能站就站一會兒,我又不在這兒過夜。再說,我在這個時候上車,也是不得已呀!我要趕去醫院掛號,去晚了掛不上號,看不上病了呀!老年人也是一頭的霧水。”
“唉!你說的隻是個別現象,很多年輕人給老年人讓坐都很自覺,態度也很和靄。”計先生說。
“我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一些人的心裏狀態,也並不是說都是這樣。”戴先生解釋了一下。
茹先生說:“在公交車上或者公共場合打手機,直著嗓子,喊破喉嚨,嘻嘻哈哈,旁若無人,似乎車子上隻有他一個人,影響了整個車內的氣氛,大家對他看一看,他也毫不在乎。至於在商店購物,醫院掛號,大家都排隊,但總有一些人試圖加塞,後麵的人急了,連聲高呼‘不要加塞!不要加塞!’可加塞的人充耳不聞,你喊你的,我加我的,早一點掛到號總比晚一點掛到號好呀!至於是否影響別人掛號,就不管了。”茹先生說的自然確有其事,總不能胡編亂造呀!
符女士說:“還有一些旅遊景點,遊人在建築物上寫上‘XXX到此一遊’等字句的情事屢禁不止,本意是想留作永久紀念,怎想到這會損害古建築呢!有的人爬上佛像、雕塑、假山、高地,甚至屋頂上去拍照,大有飛簷走壁、橫空出世的功夫,危險呀!禁不住讓人捏上一把冷汗。有的人隨便采擷花朵,損壞公物,就像在自己家裏拿東西一樣自由。”
戴先生說:“2008年奧運會和2010年上海世博會都明文規定:不要在公共場合大聲清嗓子,不要隨地吐痰,不要大聲打電話,不要蹲在地上抽煙,不要亂扔垃圾等等,這些初級警告,在一些中國遊客中好像還沒有到位。一位表演藝術家周立波調侃說:‘這是個別現象!’許多個別,就變成了一般了。”
“至於爭吵、打嘴仗、打架、鬥毆,也是屢見不鮮,層出不窮,為了一點小事,各不相讓,不惜流血犧牲,人活著不是為了爭一口氣嗎?結果往往不是爭到了一口氣,卻是爭沒了一口氣,得不償失呀!就像我國的足球,球踢不進球門,倒是伸拳往人身上打,稍不順心就爭起來,鬧成一片。”尹先生說。隨後又補了一句:“籃球也不落後!”
“這不能算是勇敢!”計先生說。
“要不得,要不得,絕對要不得!”尹先生對此堅決反對。
聽了幾位老師如此這般地議論,幾位年輕人有點坐不住了。符女士的學生小王說:“今天討論禮,難道禮僅僅是指個人之間的禮貌嗎?”她顯然對今天的討論不很滿意,過於強調禮貌,似乎有點小題大作。
“不,絕對不是。可我們不要小看了禮貌,個人的禮儀行為在很大程度是代表一個國家的,老百姓懂禮貌,說明這個國家的文明、文化程度高;老百姓不講禮貌,說明這個國家的教育差,文明和文化程度低。小的禮貌都不懂,還談什麼更大範圍的禮呀!不要認為我們討論禮貌問題是小題大做,這恰恰是應該探討的題中應有之議。”茹先生倒不是責怪小王不應提這樣的問題,而是深感禮貌問題的重要性,不得不予以看重強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