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道:“我保證他每個字都能聽得見。”
藍蘭歎了口氣,道:“看來你這人不但有毛病,而且還有點瘋。”
小馬笑了笑,笑得很神秘,道:“你若不信,為什麼不找他來試試?”
張聾子又叫張皮匠。
皮匠通常都是補鞋的。
有人要找皮匠來補鞋,有鞋子要補的時候,皮匠通常都來得很快。
張聾子也來得很快。
他進門時,門後躲著六個人,每個人都拿著麵大銅鑼。等他一腳跨進來,六個人手裏的木槌就一起敲了下去。
六麵銅鑼一起敲響,那聲音幾乎已可以把一個不是聾子的人的耳朵震聾。
可是張聾子連眼睛都沒有眨。
他是個真的聾子。
完完全全、徹底的聾子。
大廳很寬,很長。
藍蘭坐在最遠的一個角落裏,距離門口至少也有二十丈。
張聾子一走進門,就站住。
藍蘭看著他道:“你會補鞋?”
張聾子立刻點點頭。
藍蘭道:“你姓什麼?是什麼地方人?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張聾子道:“我姓張,河南人。老婆死了,女兒嫁了,現在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藍蘭怔住。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她距離這個人至少在二十丈開外。
可是她說話的聲音,這個聾子居然能聽得見,每個字都聽得見。
小馬在門後問道:“怎麼樣?”
藍蘭歎了口氣,道:“很好,好極了。”
小馬大笑著走出來,道:“聾兄,你好!”
一看見小馬,張聾子的臉色就變了。就好像看見個活鬼一樣,掉頭就走。
他走不了。
六條拿著銅鑼的大漢,已將門堵住。
張聾子隻有看著小馬歎氣,苦笑道:“我不好,我不好。”
小馬道:“怎麼會不好?”
張聾子道:“遇見了你這個倒黴鬼,我怎麼會好得起來?”
小馬大笑,走過去摟住他的肩。看起來他們不但是老朋友,還是好朋友。
一個像小馬這樣的浪子,怎麼會跟一個補鞋的皮匠是老朋友?
這皮匠的來曆,無疑很可疑。
藍蘭並不想追問他的來曆。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盡快過山,平安過山。
狼山。
她忍不住問:“你為什麼不問問他,肯不肯陪我們一起走?”
小馬道:“他一定肯。”
藍蘭道:“你怎麼知道?”
小馬道:“他既然已遇見了我,還有什麼別的路好走?”
張聾子的臉色愈來愈難看,試探著問道:“你們總不會是想要我陪你們過狼山吧?”
小馬道:“不是下麵還要加兩個字。”
張聾子道:“兩個什麼字?”
小馬道:“不是才怪。”
張聾子的臉色已經變成了一張白紙,忽然閉上眼,往地上一坐。
那意思就是表示,他非但不走,連聽都不聽了。不管他們再說什麼,他都絕不聽了。
藍蘭看看小馬。小馬笑笑,拉起張聾子的手,在他手心畫了畫,就好像畫了道符。
這道符真靈。
張聾子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瞪著小馬,道:“這一趟你真的非走不可?”
小馬點點頭。
張聾子臉上陣青陣白,終於歎了口氣,道:“好,我去,可是我有個條件。”
小馬道:“你說。”
張聾子道:“你去把老皮也找來,要下水,大家一起下水。”
小馬眼睛裏立刻發出了光,道:“老皮也在城裏?”
張聾子道:“他剛來,正在我家廚房裏喝酒。”
小馬眼睛更亮,就好像忽然從垃圾堆裏找到了個寶貝,活生生的大寶貝。
藍蘭又忍不住問:“老皮是什麼人?”
小馬道:“老皮也是個皮匠。”
藍蘭道:“他有什麼本事?”
小馬道:“一點本事都沒有。”
藍蘭道:“那有幾點?”
小馬道:“半點也沒有。”
藍蘭道:“他完全沒有本事?”
小馬點點頭。
藍蘭道:“沒有本事的人,請他來幹什麼?”
小馬道:“真正完全連一點本事都沒有的人,你見過幾個?”
藍蘭想了想,道:“好像連一個都沒見過。”
小馬道:“所以他這種人才真正難得。”
藍蘭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