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武漢搭乘的火車是從北京至衡陽的過路車,停靠在石家莊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四十分。
現在是早上八點正,在北方冬日這座寒冷的省城呆一大半天總是枯燥無聊的,向當地人打聽石家莊的旅遊景點,都說不出子醜寅卯來,倒是一位的士司機說不如去看看趙縣的柏林禪寺,那可是一座千年古寺,是中央政治局常委都光顧過的地方。
一個建城隻有百年的省會,卻擁有一座具有千年曆史的佛教寺院,讓我的心裏有些失落又有些驚奇,我在這座現代化的北方城市裏,帶著一種朦朧的隱隱的遺憾滑腳到了趙州。
一路上煙塵霧住了太陽,灰朦朦的塵埃使能見度不過百米,司機說這是太行山炸山石引發的煙塵,嚴重時空氣中能見到細小的灰粒子,一個月難得一見藍天白雲紅太陽的景象。
空氣是汙染的,氣候是幹燥的,沿途看不到一條河流,見不到一片林子,望不到一隻鳥兒,好長好遠的一條路都是如此。我加倍地懷念起我的南方來,我的南方有長江,有雄偉的荊江大堤,大堤旁有成片的樹林,林間有呢喃的小鳥,空氣是濕潤的,天空是蔚藍的,太陽是火紅的,千米之外的景物是清晰無比的。
我要去造訪的古寺也會掩沒於風塵之中麼?
用了一個小時就到了趙州,趙州的天有了些藍,太陽也有了些紅意,也見到了樹木,想望中的柏林古寺漸漸在展露禪意。山門卻沒有開,要等到十點,這是柏林禪寺的寺規。
站在寺前的廣場上,看黃牆碧瓦襯著土紅山門,蔥鬱的鬆柏從古寺中探出頭來,一份清靜與高深隔了紅塵。
一位身著咖啡色棉祆的長發女子上前來主動要求擔任向導,聽她一口的北方普通話,看她精靈老練的模樣,當下應允。導遊王姓,收費十五元。
山門按時打開,進門卻是有講究的,柏林禪寺有三個門,一為生門,一為死門,一為空門,王導說,所有的朝拜者都由生門先跨左腳進去,腳不得踏住門檻;左邊的死門是常年關閉的,隻有和尚出殯時才開;中間的空門則是國家元首、尊貴的客人蒞臨或者做重大的佛事時才打開。進入寺內,在生門與空門中間迎麵的一壁牆上,掛著一幅佛祖源流圖,從釋迦牟尼佛開始,所有的圓寂升天的佛祖都位居其中,隻有一位佛祖背向觀眾。王導告訴我,因為那位佛祖還活著,所以他的顏麵不對世人。他就是本院的住持,中國佛教學會的副會長淨慧大師。這幅佛祖源流圖用筆精細,佛祖神態各異,栩栩如生,畫從顏色上看似乎很有些年代了,看落款方知道這幅畫才作於2001年,為遼河居士三寶弟子所畫。
柏林禪寺始建於漢獻帝建安年間(196—220年),至今已有1800年曆史,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古稱觀音院,南宋為永安院,金代名柏林禪院,自元代起即稱柏林禪寺。
柏林禪寺是為紀念趙州禪師從諗高僧而建,從諗高僧留下的“吃茶去”、“庭前柏樹子”等著名公案、語錄,這一直是禪門學人最經典、最有效的修行指南。公元897年這位高僧以120歲高齡在此坐化圓寂,柏林禪寺也就成了禪宗重要庭祖之一。
按照王導的指引,對諸佛一一拜謁。
在供奉著從諗高僧舍利和衣缽的古塔前,在昌茂蔥蘢的柏樹林裏,在用一株百年老樹雕塑的觀音像前,在越過了千年滄桑仍站立在古寺中的枯柏下,在巍峨高聳氣勢雄渾的萬佛塔前,我的心漸漸地歸於安寧。
柏林禪寺的空氣是清新的,柏林禪寺的樹木是青蔥的,柏林禪寺的氣候是濕潤的,連蒼白的冬陽在柏林禪寺似乎也紅了起來。
我到過武漢的歸元寺,我到過荊州的章華寺,我到過當陽的玉泉寺,我到過三峽的白帝寺,我還到過蘇州的寒山寺,寺廟裏有一點是共通的,那裏有一種心靈澄明的感悟,一種茅塞頓開的安然,一種靜心寡欲的理念,一種紅塵看破的超脫。而柏林禪寺給予我的卻不止於此,柏林禪寺有一種高遠,有一種大度,有一種高貴,有一種森然。於大白中有一份神秘,於簡約中有一份複雜,於世俗中有一份冷傲,於靜寂中有一份熱烈。
柏林禪寺是不收門票的,所有的朝拜者都免費進入。
柏林禪寺的香紙蠟燭由門店低價出售,在山門前沒有兜售香蠟的小販。
柏林禪寺少見功德箱,拜佛的朝聖者隻需要敬香獻佛。
柏林禪寺的鬆柏是令人稱奇的,青鬆綠得昌鬱蔥蘢,一樹樹一叢叢獨立挺撥,給柏林禪寺增了威儀;柏林禪寺的古柏則枯得老邁蒼涼,一株株一棵棵站成一個個世紀,生生讓這柏林禪寺有了滄海桑田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