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童年最憶是荷花(5)(1 / 3)

放學歸來,想急急地吃完飯後和同伴們玩耍,雪人是要堆的,雪人的身子就是那一堆雪,腦袋卻是有些精工細雕的味道。這時候有情趣的大人往往會加入我們塑雪人的隊伍,他們拿把鐵鍬三下兩下就將雪堆成了一座小山,粗壯的大手兩把就將一個圓圓的腦袋安在了雪人的脖子上。以下就是孩子們的事兒啦,用黑黑的墨水將紙塗好,用剪刀剪成眉毛貼在雪人的臉上,找出兩棵夏日裏偷摘的糞草大哥家裏的毛桃吃完所剩的桃核,將它嵌入雪人的眉毛下就成了眼睛,再把那紅紅的蘿卜皮削下,貼在雪人的臉上,然後用小刀將它的鼻子嘴巴雕出。那雪人就憨態可掬地坐在空地上了。

在一場大雪過後,村子裏這樣的雪人會有好幾個,有的在院子正中,四周的雪襯著它顯得雍容華貴;有的在高台上,少有觀看的人光臨,於是它顯得落寞而無奈;有的在草垛旁,在廚房邊,在廁所旁,在小河邊,姿態神情各異。參觀這些雪人是孩子們的快樂時光。

下雪的時候,大團大團的鵝毛雪飄飄灑灑,河裏一般不會上凍。雪停後萬裝素裹,待天要放睛時,氣溫會更低,早起會感到奇冷,這時候河裏上凍的可能性極大。不僅是河裏,有時在家裏的水缸裏舀洗臉水時也要砸碎冰淩。

我們常常在冰凍的渠道旁將雪搓成團向河心擲去,大大的雪團十分堅硬,如果那雪團砸不開冰窟窿,我們會小心翼翼地在河麵上走上一遭。那時有一篇課文的名字是《羅盛教》,講的是英雄跳起冰窟窿救落水的小孩自己光榮犧牲的事。每每踏上河麵上的冰淩我們都有一種異樣的悲壯,仿佛這情景會重演一般。

這是上學的路上。不過記憶裏村莊裏的孩子沒有出現過一次這樣的危險。

依然有早起的人們。這多是勤勞的人家,擔水、給牛添些草料、去林間撿些樹枝,他們做著這些事兒,已成習慣。

有男人挑水時用木桶砸開了冰麵,舀起一桶水後又潑掉了,又砸。他是想將窟窿砸大一些,好讓女人們一會去洗衣、洗菜和淘米,女人們頭上裹著頭巾,一手提著小木桶,一手拿著淘米洗菜的筲箕走來蹲在碼頭邊,將手伸進刺骨的水裏洗著,那手被冰冷的水咬得刺心,待洗完東西,寒冷的風中,臉和手一樣被凍得通紅。

廚房裏冒出的炊煙在瓦屋頂上冉冉升騰,回升的氣溫在暖暖的冬陽照耀下會將屋頂的雪融化成簷下的點點水滴,水在順著瓦楞流下地過程中又化作一根根晶瑩剔透的冰淩,家家的廊簷下都掉著這些上粗下細的水晶,看起來別有一番情趣,到真正化淩的時候,那高朗的天空給人以清寧振奮之感,空氣於寒冷中透出一些溫暖莫明的信息,讓人的心裏懷有一絲對陽光的深切渴望。而與此同時,會有一絲絲遺憾在心裏遊動,為那一片潔淨世界的失去而感留戀,童話的世界一下子變回現實,滿地的泥濘又現出貧窮的村莊本來的麵目。

白慘慘的陽光照在身上,提一隻烘爐,在牆根下烘烤著玉米花,小花貓安靜地坐在牆邊的柴草上,大黃狗翹著尾巴守在一邊,看一看雪人,看一看屋頂化淩時簷下叮咚的水滴,再看一看烘爐裏的玉米粒,直到那焦黃的玉米“嘭”地一聲炸響

2005年元月9日

五七、年之憶之美味年貨

倘或是雪天,地上會被尿液淋出一個黃黃的窟窿,尿著的時候,總是幻出哪個角落裏有穩當和普發的娘來勾魂,寒冷與恐懼會讓人禁不住直打哆嗦。慌慌地扯上褲子罩起吹得冷嗖嗖的光腚,來不及扣好褲帶,快快跑到灶塘邊才覺得大人們那熟悉的身影站立的地方才是世上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

黃家灣的年從一進臘月就開始忙了,大人們稱為忙年。白天黑夜的忙。

在《趟過歲月的河流》裏,我曾經通過《懷念故鄉的年滋味》告訴過讀者我家過年所辦的年貨,不再贅述,現在我要告知讀者做這些東西的過程。

糯米是做過年的食品的基本原料。京果箍子、荷葉子、玉蘭片、湯元粉、炒米、糍粑等都是糯米做成的。

過年最基本的食品是炒米。將糯米用水浸泡一天到兩天,再用一個大筲箕端到渠道裏淘洗幹淨,然後上到用木頭做的大罾裏用大火在鐵鍋蒸熟,糯米蒸好後要將它放在簸箕裏晾冷,然後用手將大塊的糯米砣掰開。糯米放屋子裏通風的地方一兩天後,要搓至成一粒一粒的米,再拿到太陽下去曬。這樣曬幹的糯米稱為陰米,大概是取陰幹之意吧。陰米要用細沙(或者鹽)在鐵鍋裏炒熟才叫“炒米”。將一把陰米放入燒得熱燙燙的炒鍋裏,用帚子將陰米和沙在鍋底按順時針方向炒上幾圈,就聽得如爆米花似的聲音劈劈啪啪地響,千萬看準火候,遲一步米泡就會糊了,呈黃色的米泡是不好吃的。炒米炒完後通常要用篩子將附在炒米上的沙子篩下來,然後裝壇。那時黃家灣還沒有電燈,所以我們家幹這項活一般放在白天,而白天父親不在家,所以我的任務就是幫母親往灶裏不斷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