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童年最憶是荷花(6)(1 / 3)

五八、年之憶之初一拜年

如果主人家有年老的爺爺或奶奶尚未起床,拜年的人必是要到床前去問一聲安的。喝上一口熱茶,嚐嚐主人年貨的味道,然後叫聲“多謝”再往下一家跑去。這在黃家灣稱為“拜跑跑子年”。我每是喜歡跟在這些拜“跑跑子年”的人群後麵趕那熱鬧,我喜歡每一家大門前那紅紅的對聯,那種在肅殺的冬境裏唯一的鮮豔會讓小小的我覺出些生活的快樂來。

黃家灣的大年初一在我的記憶裏是那樣的溫暖。無論除夕守夜到何時,初一是必須早起的,這是一年的第一天,母親說這一天早起,一年都會勤快,勤快就會有飯吃,就會過好日子。這一天若是睡懶覺是萬萬不可能的。那些大人們除夕晚上忙晚了或者賭晚了,這一天的早上也是斷不能賴在床上的。

天還隻是麻麻亮哩,四鄉裏就震天價響的放著鞭炮了。第一聲鞭炮響起的時候,會驚醒好多的人家,此時每一家的女人早已經起床了,男人們一個個地叫醒孩子,女人卻早已進了廚房去燒開水了。孩子的衣裳在這一天都是嶄新的,即使家裏拮據的人家,孩子的衣裳也必定早已洗得幹幹淨淨地等著這一天穿上。

一家人起床後,收洗完畢,會向神前的供桌給祖宗請安。開門時口裏必喊一聲:“開門大發!”一陣震天價響的鞭炮聲將一家人對新年的祈願昭告神明。然後女人會端出早已抓在茶盒裏的打糖、自家做出的京果、麻爪、荷葉、玉蘭片、麻花、翻餃之類的年貨,一家人就著熱騰騰的開水開始飲用,這叫做喝茶。在黃家灣,所謂“喝茶”,是對新年這種風俗的特指。平日裏飲水則稱為喝水。

一家人剛準備坐下喝茶,就有一大群大人小孩來拜年了,彼此見麵,那熱鬧勁像是多少天沒見麵的老朋友,大夥兒都喊著吉祥語:“恭喜恭喜”、“發財發財”、“恭賀你郎年過的熱鬧”。樂嗬嗬的笑聲中融著彼此真誠的祝福。如果主人家有年老的爺爺或奶奶尚未起床,拜年的人必是要到床前去問一聲安的。喝上一口熱茶,嚐嚐主人年貨的味道,然後叫聲多謝再往下一家跑去。這在黃家灣稱為拜“跑跑子年”。我每是喜歡跟在這些拜跑跑子年的人群後麵趕那熱鬧,我喜歡每一家大門前紅紅的對聯,那種在肅殺的冬境裏唯一的鮮豔會讓小小的我覺出些生活的快樂來。

除了那紅紅的對聯,初一的新景在我家有些獨特,母親會從檀木箱子裏拿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門簾和帳簾,門簾上是一個挽著高高的發髻的仙女提著一個花籃在撒花兒,而那帳簾上一對紅紅的牡丹配一個美麗的月亮,上繡著“花好月圓”四字,我總是在這兩樣繡品前端詳許久,那是母親的女紅。那一朵朵的花兒如同真的一般,我曾試著拿起繡花針和崩針做一件繡品,可笨拙的手實在繡不出那些美麗的花兒來。好多年後,當我已經長大成人,再次端詳這兩樣繡品,我的心裏會有一些熱熱的東西湧動,除了懷念在那貧瘠的土地上那單調的文化生活給我的一絲溫暖的記憶外,我還想到這出自母親之手的繡品曾寄予了母親在做少女時對於愛情的向往與期盼,那一份期盼是用一針一線繡成的,所以那一份愛才如此綿長。

2005年2月28日夜11時

五九、年之憶之大姑媽家

那隻是一片醃著的家魚,很鹹很鹹。我看著大姑媽從壇子裏拿出來時隻剩下最後一塊了,我在吃這片蒸魚時總想著如果再來客人,大姑媽會拿什麼招待啊?我便小心地吃菜使勁地吃飯,想著隻要飽肚子就行了,但大姑媽看著我不吃菜,竟用筷子夾起一大塊魚放入我的碗中說:“吃菜啊吃啊,是不是大伯伯的菜不好吃啊?”那一份豁達那一份疼愛讓我至今難忘。

初二走親戚,不知是不是黃家灣的規矩,但這卻是我們家的規矩。

初二的天氣無論是紅日普照,還是陰風怒號,抑或大雪紛揚,父親都會帶著我們姐弟出發,開始幾年小弟治洪還留在家裏陪母親,及至小弟稍長,父親在走親戚時也帶上了他,母親一個人留在家裏以便接待客人,現在想來在黃家灣的六年中,當我們在外玩得興致勃勃時,母親大多會是一個人在家孤獨地度著年關。

我們將去的親戚家是在東屋台的大姑媽家和在東湖口的二姑媽家以及在曾家嶺的外公家。這一程會從初二一早開始到初五初六才結束,初二至初四在倆姑媽家,初五初六在外公家。

大姑媽家的孩子算起來有五個,大表姐棗香和大表哥補林已經成家,大表姐過寄給魯家河一戶人家做女兒,她的孩子蘋兒和我一樣大。大表姐和大表哥不是那時候我見到的大姑父的孩子,他們的父親當年抓壯丁在解放前夕隨著蔣介石的大部隊去了台灣,台屬的關係使我的大姑媽和大表哥一家在文革中受盡折磨,大表哥甚至死於非命。大姑媽現在的丈夫是夫家在村子裏的一位本家兄弟,為人厚道能幹,言語不多,他和大姑媽又養育了二表姐愛香、二表哥金華和小表弟小華。這三人在我童年的新年裏給我很多溫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