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醜才家。黃家爹的二兒子,說話很急促,一臉的憨實。即使發火也會讓人不覺害怕,他也當過隊長,負責又能身體力行,我很喜歡聽他從村北到村南叫人上工的喊聲,他那渾厚的聲音,在“男將挑土,婦女薅草”、“男將挖溝,婦女插秧”的吆喝聲中,自有一種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鎮定在內。他生有四個孩子,四個孩子都是女孩,最大的叫伏先,與我同班,成績不大好但性格很好,二女兒叫巧先,跟姐姐一樣。她們家四個女孩,一定盼個兒子,但在我的印象中,四個女孩子,父母都對她們視為掌上明珠。我們剛到村子的時候,就住在他家。
黃九斤家。九斤是他的小名,他生下來的時候,重九斤,故小名叫九斤。他是我們的校長,他姓黃,不知怎麼取他的名中的一個字,叫他章校長。他是黃家爹的大兒子。他和醜才的房子連在一起,都是堂屋帶兩偏屋的瓦房。一校之長對於我來說是有些敬畏的,有次我穿了母親給我做的一件新棉綢娃娃裝,配一條黑色的裙子上學。章校長把我叫到辦公室說,穿裙子是小資產階級情調。一回到家,我便要媽媽將那黑裙子送給愛九表妹了。他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大女兒比我高一年級,叫伏容,兒子比我低一年級,叫誌方,誌方後來和我的好友想新結了婚,他們有兩個孩子。二女兒愛容說話有些障礙,小兒子誌勇死於傷寒。章校長的婆娘和醜才的婆娘一樣,都是極賢慧又能幹的,妯娌不吵架,姑嫂也未見紅過臉,婆媳相敬如賓。
黃發祥家。黃發祥是大隊幹部,在黃家灣他的官銜最大,那時大概是大隊副支書吧。矮矮的胖胖的,臉寬大,眼睛相對小一些。他有四個孩子,大女兒群華與我同班,她是我的同學中少有的對我產生嫉妒的人,她成績不大好,但和同學們相處的好。她總說老師包庇我,說這話的時候她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在乎老師和我的感受。她的理由是她和別的同學上課講小話老師批評她們,而我上課講小話做小動作老師卻不批評我。她說老師是看我當班長就包庇我,她要求對班長進行改選。我那時有些理虧,因為她說的是事實。老師從來不批評我,即使我上課伏在桌上在底下做小動作,老師也以另外的方式提醒我,老師說:你們看,蔣彩虹她坐得多端正啊,她上課這樣認真,所以成績才好,大家要向她學習。群華是注意這些細節了的。但那時我總是不服氣地想,要是她的父親不是大隊幹部,她還會有膽量與老師爭理麼,她還敢對我進行指責麼。但不管怎樣,我終是感到些許不安。怕再選班長時將我選掉。所幸重新選舉時我不但任了班長還兼代了學習委員。群華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她的凍瘡,一雙腳一到冬天就爛得無法上學。
黃水才家。有一個媳婦,農活似乎不大行,村裏人有些欺她,也不見子嗣。家有一個小叔子,有些阿彌陀佛的樣子,雖是兩弟兄,沒有父母,總像少了些底氣。
黃國清家。奶奶健在,一輩子勤勞之人。國清有一個妹妹出嫁了,他娶了一個媳婦,一家人過得平穩。國清當隊長,他多次在緊急關頭救過我們。有一次我在渠道邊洗衣,將一床墊單甩在水麵上,由於用力過大,竟將我帶下水去,弟弟俊宏在一旁去拉我,也掉下水了。我不會水,連嗆幾口水。國清大叔在渠道對岸看見,慌忙將一隻係著的船解開,過來將我和弟弟救了上岸。我的母親有一年在雙搶中中暑,也是他帶著村人趕到幺屋台接的醫生。至於救我於蛇之虎口,更是令我每憶之惶然恐怖。我在蛇之憶中已告之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