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憂慮的是,當前經濟全球化和現代化浪潮強烈衝擊,已經構成對中華民族文化的巨大威脅,我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正麵臨著曆史上前所未有的急劇變遷。農耕文明的逐漸削弱,民眾生活方式以及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嬗變,給一向以口傳心授方式傳承的民間文化帶來巨大影響。雖然我縣民間文藝寶藏豐厚,但我們也不無憂心如焚地耳聞目睹著民間文化遺產的頻頻告急:不少珍惜罕見的民俗技藝伴隨著老藝人的逝去而銷聲匿跡;許多經典的民間文藝隨著生存土壤的破壞和文化生態的轉變而日漸式微;許多民間文化遺產、傳統工藝,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記錄和記住她們就悄然遠我們而去;這也正是國家高度重視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根本原因之所在。最具說服力的是我縣的牛郎織女文化,若非縣委、縣政府領導高瞻遠矚,宣傳、文化、文聯等有關部門積極挖掘搶救,在全國多地激烈競爭的情況下,很可能就被其它地方移花接木綁架搶奪走了,幸而我們沒有失之交臂,否則就可能成為千古遺恨。所以,我們民間文藝工作者都要具有遠見卓識,都應具有責任感和使命感,積極投身於民間文藝工作中去,鼎力去研究、弘揚、繼承魯山優秀的曆史文化,守護好我們的精神家園,打造好我們的民族文化品牌,濃墨重彩,塗亮這抹中國文化的底色。

魯山絲綢

魯山地產,馳名天下者,當推魯山絲綢。山水魯山,資源之縣,地道物產良多,卻沒有哪一樣像魯山柞蠶絲織成的綢子一樣,光彩照人,名聲遠大。其挺括程度,柔韌性能,立體效果,皆優於桑蠶絲綢;其色澤柔和,絲縷勻稱,綢麵密實,東北柞蠶絲綢不能相比。“貨出地道”,冠以魯山綢之名,那便是品牌,著一色而五彩斑斕。

這絕世之珍本非人間所有,原是天上的雲錦,由西王母之幼女巧手織成。織女在天宮把自織的彩錦漫空鋪展,時而散為萬道霞光,時而凝作片片白雲,一日,寂寞難耐的她身著錦衣與眾仙姊妹來魯洗浴,不料被牛郎哥盜衣而結緣。織女也是從內心喜歡這四季分明,氣候溫宜,山清水秀的魯山,於是決然攜吐絲之“天蟲”,在這兒紮根,教人養蠶製絲。魯山綢有一個美麗的稱謂曰“仙女織”或“織女織”,即緣於此。

作為《詩經》中的故鄉,魯山柞蠶絲綢在周代已為高貴衣料;東漢光武帝劉秀建都洛陽後,官府即把柞蠶種發給百姓,積極倡導發展柞蠶生產;到了唐代,魯山綢已為宮中珍品。縣令元德秀嚐以魯山綢歲歲進貢。開元二十四年春,玄宗命三百裏內縣令、刺史入京彙演,多少地方官興師動眾,獨元縣令僅攜幾個民間伶人身著魯山綢,輕裝簡從,親往撫琴獻演。主簿劉華勸他:“東都獻演,非同小可,山野俚曲難登大雅之堂,身著山綢,恐汙聖上耳目。”豈料這演出形式反而受到明皇與貴妃的讚賞,貴妃更攛掇玄宗通令嘉獎元魯山。世上哪有女人不愛這薄如蟬翼、手感爽滑、柔而無骨的魯山綢呢?最愛者有兩人,先者即楊貴妃,後者為伊麗莎白。自那次獻演之後,楊貴妃如獲至寶,真正是愛上了魯山綢,她體態豐腴,穿著魯山綢舞衣,身子覺著輕鬆舒爽,舞步輕快,以致於玄宗如醉如癡,“盡日君王看不足”——千古帝王之愛,魯山綢推助之功莫大焉。而伊麗莎白呢,平日也樸素,不穿魯山綢,隻是到了加冕或舉行盛大典禮才穿上展示這東方神韻的魯山製裝;燈火輝煌之下,公卿伯爵群中,身著魯山綢的女王益顯得是尊貴典雅、鶴立雞群!也難怪“織女織”魯山綢能代表我中華參加1915年英國舉辦的舊金山萬國博覽會並獲得金獎,其內在原因卻是日不落帝國女王在用力,否則,異域他邦、山鄉偏壤之地產豈能輕易奪魁?

英王得享魯山綢,這要感謝那身高體大、旬日不飲、一飲盈囊、善於負重致遠、有著“沙漠之舟”美譽的一隊隊駱駝所開拓出的曆經千年的絲綢之路!學界爭論,絲綢之路的源頭到底在哪裏?南陽?洛陽?某以為在魯山。盛產柞蠶絲綢而位乎其間的魯山縣南控襄宛,北扼伊洛,漢屬南陽,唐歸洛陽,曆為咽喉要道。“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自古迄今,老百姓是難以穿得魯山綢的,它一部分由鍾鳴鼎食之簪纓家族享用,一部分通過絲綢之路運往亞歐諸國。我原想,當年的萬國博覽會,即今天的世博會,何以山僻小縣之魯山綢能代表華夏民族飄洋過海參展?後來才明白,全在於千年前魯山綢在國內國際市場上所享有的崇高聲譽:反映明末農民起義領袖的《李自成》和晚清的《老殘遊記》中都曾著意誇讚魯山綢,瑞士“好士門”公司專營魯山綢十餘代,卻一直沒有至高的榮譽與之匹配,豈不是一個遺憾!順理成章,萬國博覽會的金獎是魯山綢攀越峰巔的一個標示。

人們愛絲綢,尤愛魯山綢,不是沒有道理。“春蠶到死絲方盡”,由蠶寶寶結繭絲液凝固的蠶絲,其成分為蛋白質氨基酸,具有良好的吸濕透氣性能,抑菌防腐,冬暖夏涼。這世上可供裹體的原料有許多種,卻隻有綢緞為蠶兒吐絲結繭而成,來源於生命的律動啊!無論未出蛾之繭或已出蛾之繭,所繅之絲,其質地的輕軟柔韌、光潔雅致,其著色的美麗鮮豔、天然華澤,誠首屈一指。白居易有詩讚之曰:“擇繭繅絲清水煮,揀絲練線紅藍染。”“織為雲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廣裁衫袖長製裙,金鬥熨波刀剪紋……汗沾粉汙不再著……莫比尋常繒與帛”——他讚的不是桑絲綢,否則,不會說“染作江南春水色”了。白居易多次遊曆並詩讚魯山,他這兩首詩讚的就是魯山的柞絲綢。

魯山多山,柞樹成林,適於養蠶。乾隆《魯山縣誌》載:魯邑多山林,多有放蠶者。魯山地質奇特,山區地貌土薄石厚,什麼都不長卻長柞樹。從魯山城西行,看山鬱鬱蔥蔥,皆柞樹也。粗如椽者,樹老葉硬,不適於蠶食,多砍伐了作窯梢或種植木耳用;成墩如灌木者,葉芽鮮嫩,最宜放養。每當開春,蠶農們把幼蠶由蛾房先抱到河邊喂養,然後頂至山坡上放養,這麼頂來頂去,日夜看護,隻五六十天,蠶兒就吐絲結繭。蠶農視蠶坡為聚寶盆,把柞樹當搖錢樹;蠶坡柞墩,那是蠶農賴以生存的寶樹,有偷伐櫟梢柞墩者,不送官究辦,也要被蠶農吐唾沫淹死。俗諺“一季蠶,半年糧”、“筐坡十畝田”、“寧舍懶婆娘,不舍蠶絲行”,極言養蠶織絲之重。民國初年,僅四棵樹鄉就有48家絲行,縣城有二百餘家,織綢機達5000台,外地客商長期坐莊收購。其後兵燹匪患,戰亂頻仍,苛雜迭興,交通受阻,銷路不佳,蠶絲銳減,織綢衰敗。解放後,魯山為發展絲綢業,建有國營繅絲廠和絲綢廠。多年來,魯山縣政府非常重視蠶業生產,設蠶業局專司幫扶蠶農養蠶之職。然今已少有繅絲織綢者,所產蠶繭少量粗放加工成絲棉,大多賣往外地。

魯山乃旅遊大縣,旅遊產品的開發一直是薄弱環節,作為柞蠶絲綢文化之鄉,魯山綢是最好的開發項目。承日月精華、納天地靈韻的魯山綢讓位於家養之江南桑蠶絲綢可能有著太多的無奈。近聞有識之士正在醞釀振興魯山綢,相信曾經名聞世界的魯山綢重鑄昔日輝煌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

七夕情緣

七夕節源於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位居我國四大民間愛情首位的牛郎織女傳說,比之孟薑女哭長城、梁山伯與祝英台、白蛇傳,她們二人對於愛情的堅貞不渝,更具平民色彩。仔細想一想,天帝最小的女兒織女豈非玉皇與王母娘娘的掌上明珠,況且她心靈手巧,擅織錦緞。早上,她把自織的彩錦撒向東海邊懸為朝霞,傍晚圍至西山扯做晚霞,白天則漫空鋪展,凝成白雲。她若不高興,天就陰了,連玉帝也拿她沒辦法。這麼一位美麗多情的天仙,原應嫁入豪門,嫁給風流倜儻的帥哥,誰料她卻嫁給了家境貧寒、遭兄嫂嫌棄的放牛娃兒?姑不論牛郎是怎麼聽從老牛的話,偷走了織女的仙衣,導致織女無法返回天庭,結果是織女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一貧如洗的牛郎,在人間過起了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故事若到此收尾,也便缺乏回味,高潮是王母娘娘獲悉女兒下嫁人間,惱羞成怒,派天兵天將把織女抓回天宮;不自量力的牛郎竟衝破艱險,肩挑一雙兒女追上天庭,意欲討回愛妻;狠心的王母娘娘拔下金簪,劃一道天河,阻隔兩位有情人天各一方。但最後王母娘娘也不忍女兒終日以淚洗麵,默允一年一度七夕日,由喜鵲搭一座七彩虹橋,讓她們在橋上會麵。七夕相會是牛郎織女傳說故事中最為精美的一筆。鳥鵲們紛紛飛向天空為他們相會搭橋。這一神奇詭譎的現象,看似荒誕,實是人類心理感情的最大滿足,也寄予了人類無限美好的憧憬。相比之西方的情人節,我們的七夕節的內涵是多麼的飽滿與豐富。這個故事可謂幾經往還,峰回路轉,給人以太大的震撼,太廣闊的想象空間。在封建禮教桎梏人們婚姻愛情的曆史長河中,在饑寒交迫的民眾生活裏,目不識丁的貧苦兒男最大的願望就是娶回一個貌比天仙的妻子,男耕女織,夫妻恩愛,生活甜蜜。這種演繹是普通老百姓真實的心理映現,是原汁原味的口頭文學。而孟薑女、梁祝、白蛇傳,經過文人太多的加工,內涵薄弱,主題單一,缺乏民眾傳承的基礎和元素。二者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中華民眾對於純真愛情生活的渴望,附加在牛郎織女身上,又依托璀璨的銀河和閃亮的牽牛織女星作參照,衍生出七夕這麼一個獨特的民俗節日。由傳說而落地生根,長出一棵七夕參天大樹;由傳說而落地開花,開出一朵七夕之花,千年不敗。牛郎織女故事竟成了我國傳統愛情的載體,成為國人的一種文化心理和生活習慣,成為中華和諧文化的靈魂,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追溯起源,牛郎織女傳說源於牽牛織女星的天文現象,人們把美好的企望演繹成傳說故事,附會上天。夏秋之夜,繁星點點,院中納涼,仰望星空,“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是也。兒女偎依在父母身邊纏著聽講故事。父母親就指著天上的牛郎織女星講起了牛郎織女的故事。故事包容了太多的情節和懸念,飽含了太多的幻想與渴望,怎麼連綴和熔鑄都不為過;稚兒們就在這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恩愛情仇中進入夢境,家長們卻總是一次次沉浸在這個故事所帶來的傷感與哀怨、浪漫與美麗、幸福與甜蜜中難以入眠。而情竇初開的少女被夜紗遮住羞紅的臉龐,故事尾聲處作假寐狀,內心則波翻浪湧,浮想聯翩,既羨織女心靈手巧,又歎織女堅貞不渝,由人推己,心緒不寧,如意郎君他在何方?不免心中默默祈禱。由此,七月七日,傳說中牛郎織女會麵的這個日子就成了人間值得紀念的七夕節。因為女子們有著羞與人語的心事,七夕之夜,便常避開人們的視線,去到葡萄架下偷聽牛郎織女夜半無人的喁喁私語,抑或在當院中擺上供品,乞求織女心意傳道,賜授技藝。故爾,七夕節亦稱女兒節或乞巧節,這一天,聰明、富貴、美貌等等什麼都可乞得。當然,首要的還是乞良緣。

關於七夕的乞巧,漢代就有了。東晉葛洪在其《西京雜記》中載:“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於開襟樓,人俱習之。”這恐是古文獻中關於乞巧最早的記述。其後,唐宋詩詞更是屢屢提及。唐王建詩曰:“闌珊星鬥綴珠光,七夕宮娥乞巧忙”。也可能七夕最初的乞巧來自於宮中。紅顏薄命,皇宮猶如天宮,宮女們日日幽居其中,最是盼望像織女一樣能嫁得如意郎君。此風向民間漫延、遍地花開恐也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同一朝代的林傑《七夕》詩曰:“七夕今宵看碧霄,牽牛織女渡河橋;家家乞巧望秋月,穿盡紅絲幾萬條。”傳該詩為作者6歲時所詠,度其句見稚嫩處。女兒們的乞巧頗為虔誠,“可惜穿針方有興,纖纖初月苦難留”。別看唐時即亦仰望秋月,家家乞巧,但乞巧的方法並不複雜,而到了宋元之際,七夕乞巧之鼎盛可謂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京城中設有專賣乞巧物品的市場,稱乞巧市,從七月初一開始,乞巧市上即車水馬龍,人流如潮,七夕前,更是車馬難行,人山人海,其熱鬧景象,不亞於春節的狂歡。

古人以牛郎織女和七夕為題的詩詞不勝枚舉,全唐詩中即載入68首。綜觀這些詩詞,除了記述七夕民風民俗及對這個故事的喜愛、對真摯愛情的向往與追求、對封建禮教的詛咒外,更多的是慨歎牛郎織女一年一度七夕會麵的歡情與離恨,誠如白居易《七夕》詩言:“煙霄微月澹長空,銀漢秋期萬古同。幾許歡情與離恨,年年並在此宵中。”在這個故事形成初期,歌者的著眼點局限在牛女的離愁別緒上。膾炙人口的古詩十九首中《迢迢牽牛星》是最好的注解:“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相愛的人分隔在一水兩岸無法逾越,咫尺天涯卻隻能脈脈凝望,這是何等的痛苦。“雲階月地一相過,未抵經年別恨多”;“銅壺漏報天將曉,惆悵佳期又一年”;短暫的相會根本彌補不了經年的別離。而李商隱亦不愧為大家,關於七夕,他就寫了四首詩,其中一首別開生麵,翻新主題:“鸞扇斜分鳳幄開,星橋橫過鵲飛回,爭將世上無期別,換得年年一度來”。而宋代大詩人秦觀的《鵲橋仙》更是新彈琵琶,把這一音響進一步升華,引入高亢嘹亮的境界: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謂金石裂帛,擲地有聲。和白居易《長恨歌》“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中唐明皇與楊貴妃為愛情而殉道的悲壯,二者不可同日而語。秦觀賦予了這個神話故事以新的含義,把她們的愛情演繹出一種高尚的情操,讓這一千古絕唱真正的唱響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