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勞燕分飛(1 / 3)

1.曹操遣使找文姬

蔡文姬身處漠南,過了這十二年的安樂平靜的生活。但是那遠處綿延不絕的陰山就像一座天然而成的巨大屏障,隔斷了兩地迥異的自然風光,更是隔斷了故土中原的音訊消息。

就在蔡文姬留居匈奴的這些年裏,中原漢室卻發生了天大的變化,曾經盛極一時的漢朝,如今由於統治者的昏庸以及種種原因,權利幾乎被瓜分的所剩無幾,所謂的天子隻是成為了一個傀儡,任人擺布,有的時候,連命都不能自保,更別提什麼皇權了。各方強豪軍閥乘著鎮壓黃巾農民起義和董卓之亂紛紛自樹旗幟,擁兵自重,不受朝廷管教。正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這樣一個混亂的年代,也許是時勢造就了英雄,總之在這樣一個亂世,英雄自然會應運而生。

曹操,後世稱之為奸雄,“挾天子以令諸侯”,無論手法如何,曹操,是順應了大勢所趨,經過他的不斷努力,最終使中原北方統一,全掌控在曹操的統治之下。這也為他的全國的進一步統一奠定了基礎。

軍事力量強盛的曹操平定了北方豪強軍閥的混戰之後,又壓製了北方少數民族的入侵。而且,罕見的是,他在處理漢朝和匈奴的關係上也是別具一格。兩個民族之間建立一種少有的平靜,甚至可以算的是友好的狀態關係。

此時,中原北方進入到了由發展武治到文治的時期。這中時期的過度,對於曹操而言,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對於一個國家而言,這時期的過度,說明這國家在自己的統治之下,已經得到了發展,但是也讓曹操擔憂的是,這麼長時期的戰亂,讓那些真有文治才能的人或以因戰亂而死,或者就是已經隱居山水,不問世事。曹操身邊雖然武將如雲,謀士如雨,但真正可以治國的文士卻不多。曹操曾下達命令,無論身份貴賤,若是能提出有效的治國之策,獎黃金千兩,隻是即使這樣,依舊沒有人來應答。曹操求賢若渴,常常為此寢食難安曾經作詩一首,意表自己求賢若渴:

《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脯,天下歸心。

曹操憂心,武治取得國家政權,接下來就應該施以文治來服民心。作為一個政治家,從曆朝曆代的興衰來看,曹操更會深知一個朝代要想保持昌盛繁榮,就必須要文治武功相得益彰。隻是連年的戰亂,讓國家的那些珍貴書籍幾乎毀於一旦,沒有了文化書籍,這文治就如同紙上談兵,空無一是,於是曹操便召集麾下謀臣,一起商討如今有誰可以稱得上數一數二的文學之才,又有誰才能擔此著史以為後世師表的重任?

這一說,大家則從漢代美名遠揚的大學士蔡邕說起,大家紛紛議論這蔡邕當年才華無人能及,堪比曆史上的司馬遷,楊雄,班固之名流。曾經主修後漢書的編寫,後因在平叛董卓之時蒙冤所害,家中隻留有一女兒,名叫蔡文姬。據傳是盡得父親蔡邕的真傳,文華才氣絕不比蔡邕差。隻是已經多年未曾再聽過她的消息。

後來又有消息稱,蔡邕之女,蔡文姬在匈奴生活。並成為左賢王的王妃,隻是身為一個漢人,能成為匈奴左賢王的妃子,這多半有些不可信,畢竟漢人在匈奴那裏是沒有地位的,若是能逃過一死,也隻是淪落為奴隸。說到這裏,人們紛紛感歎這亂世,坑害了多少文人誌士。說到最後,人們剩下的便隻有歎息了。

就在這時,隻聽一聲鏗鏘有力的聲音從坐下發出,“微臣願意前往匈奴一探究竟!”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對於曹操來說,就好像是陰雲密布之中,突然一道光線穿透烏雲,給陰暗的大地送來了希望。

曹操心中一喜,定睛一看,原來說話的是董祀。這可讓曹操心頭為之一亮,無論蔡文姬在匈奴的消息是真是假,隻有親自派人去一趟才能知道。隻是這一趟非比往常的出使。匈奴的風俗與中原迥異,溝通本就已經極其困難,況且雙方剛剛從戰爭轉為和平時期,難保那匈奴心中不懷有憤恨,萬一出使失敗,後果那就不僅僅是消息的無法得到,更甚至是人也有去無歸。這是任誰都能想到的。但是曹操聽著董祀的話語堅定,眼神炯炯。這讓曹操一陣感動,看出了董祀對自己的忠誠。也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得到蔡文姬的真正消息。

次日,早朝,曹操下詔,任命董祀為出使匈奴的大使,持黃金千兩,白璧十雙,錦絹百匹,頃刻啟程,趕往匈奴地界,尋蔡文姬,救贖歸漢。

在眾人看來,這是一場解救蔡文姬的遠行,也是解救漢室文化的壯舉。董祀一行人奔走在去往匈奴的大路之上,每個人都心懷希望,卻又不免擔憂,擔憂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命運,擔憂的更是這關於蔡文姬的唯一的線索是否屬實,若是屬實,隻是希望這出使匈奴為文姬的漢使沒有晚來,每個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禱著,以至於一路之上,他們幾乎沒有什麼交流。眾人日夜兼程,距離匈奴的地界越近,眾人心中就越緊張。既期待,又害怕接近。期待早日知道蔡文姬的下落,卻又害怕知道不願意知道的結果。這矛盾的心情,這擔憂誰都不敢說出口,雖然每個人都心中明白,但就是生怕一說出來,就變成了現實。

人在對於不知實情的猜測之下,總是會不自覺地預想出若幹種情形,也許這是人的思維的高級所在,然而隻怕這思維會成為牽絆一個成功的開始的障礙,也許要做的,僅僅就是走下去。

而此時的蔡文姬,正在匈奴和自己的一家人其樂融融和和美美地生活在廣袤無邊的大草原之上。隻關注自己的生活,不去想漢室中原的故土,不去想亡故的老父親蔡邕的遺願,專心把精力全部投入到這美滿的生活當中,愛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愛的孩子。做一個稱職的妻子,做一個稱職的母親。

蔡文姬不敢想,不敢去碰觸內心之中的矛盾。這匈奴和中原兩端,都有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羈絆。蔡文姬無法抉擇這讓她痛楚不堪的選擇,隻是,在蔡文姬選擇逃避的時刻,董祀一行人的來到,讓蔡文姬不得不麵對自己一直逃避的問題,那痛徹心扉的抉擇,讓蔡文姬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當家庭幸福與祖國大義不可兼得的時候,身為一位弱女子來說,這種二者任選其一選抉擇對於她來說,這是多麼大的一次煎熬。

也許上天對於背負使命的人,從來給予的都是磨難多於順境。難道這是因為強者的承受苦難能力強於他人,從而不能博得上天的眷顧?這種痛心的選擇,讓文姬承受了幾乎無法承受的壓力。她曾逃避的選擇,最終還是不可避免的擺在了眼前。

2.戀戀不舍別賢王

董祀一行人帶著這黃金千兩,白璧十雙,錦絹百匹,行走在這草原之上,眼前這廣袤的草原,讓初來匈奴的中原人為之一震,原來就在那中原北方黃沙礫石的那一邊,還有如此廣闊無邊際的大草原。而且這草也絕非是中原看到的貼地生長的中原草那樣,而是每一株草都在爭相向上生長著,去品祭出自己的一寸空間,去爭取那上天賜予它的陽光和雨露。這種適者生存的品格,竟然讓這一群中原人從心裏隱隱地欽佩起擁有這種草精神的匈奴人。都說匈奴騎兵精銳無比,在這大草原之上,這廣闊的空間,任馬馳騁的草原,怎會沒有那精銳的騎兵呢?人們感歎著,思索著。

他們來到一處匈奴人聚集的地點,行走在人們中間,匈奴人的眼光並不帶有敵意,而是和善地向他們問好。這讓董祀一行人又是感到一陣奇怪。雖說中原與匈奴已經休戰,但畢竟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如此大的轉變,也是讓人不可思議的。

誰知,讓大家都沒有想到的事情,更在後頭。

之前認為在匈奴的地界打聽一個漢室女子的消息簡直是大海撈針,水中求月一般,卻未曾想,打聽蔡文姬的事情確是如此的順利,甚至就在路過的途中,就已經有所耳聞,匈奴的各個部落都在討論著一個話題,那就是說一個叫蔡文姬的漢室才女,已經身為左賢王的貴妃,而且這漢室奇女子還為匈奴部落帶來了發展。如今的匈奴人,人人都尊仰著這仿佛是上天賜予匈奴部落,來助匈奴發展的大貴人。

原來是這樣,董祀從心裏不禁感到無比驚訝。心中暗暗思索,真不愧曹丞相日夜思才心切,以至於不思茶飯,卻但求這蔡邕的女兒蔡文姬歸漢以興文史,原來這蔡文姬真的不愧為才女,一個漢家女子,竟然可以成為匈奴人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賢王的貴妃,而且被全匈奴人所接受,豈止是接受,更是受到了萬眾敬仰。

董祀感歎,驚訝,但卻也因此犯了難,若是普通匈奴人,這一個普通的交易,也便可以打發的幹淨利落,但是若這蔡文姬已經身為匈奴左賢王的貴妃,想要求得蔡文姬歸漢,可謂是難上加難,弄不好,真的要兩國之間兵刃相接。隻是既然來到此處,那就由不得多做猶豫了。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下,隻有找這匈奴的首領單於了。

董祀帶著曹丞相的詔書和黃金白璧錦絹,便直奔單於的大本營。這單於聽說漢使來訪,急忙接見,隻是談論的話題卻讓大家都犯了難。坐在單於左側的左賢王更是臉色難看。因為這漢使來的目的確是要奪走自己的愛妃蔡文姬。董祀看見左賢王的臉色難看,忙說曹丞相召回蔡文姬歸漢,別無他意,隻是因為蔡文姬之父蔡邕生前曾整理撰寫《後漢書》卻未竣而終,此時中原北方一統於曹丞相,百廢待興,民心待安,隻可惜蔡邕編寫完成的《後漢書》前卷因戰火已經損毀,而如今能複原並繼續撰寫的人,世上隻有蔡邕的女兒蔡文姬一人可以完成。因此才不遠萬裏,赴匈奴求文姬歸漢。說著,呈上了曹丞相贈與的禮物黃金千兩,白璧十雙,錦絹百匹。

單於雖然對於這件事很不滿意,但是苦於身為匈奴的首領單於,與中原剛剛休戰不久,斷然拒絕,恐不為兩國交往之道,於是隻好接受了禮物。但誰都知道,隻要單於接受了這禮物,這事情大體就是定下來了。關鍵還在於左賢王和蔡文姬兩個人。單於接受了禮物,說道:“蔡文姬若是歸漢幫助曹丞相興文史安民心自是好事,隻是這事情還是得給左賢王與其愛妃蔡文姬自行商議一下再做定奪為好。”董祀應允。

再說這左賢王聽說了這件事,心裏憤怒無比,有人要生生拆散一對相愛的夫妻,打破一個美好家庭的幸福,這是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但是身為匈奴人的左賢王,他又不得不顧及大局,中原的曹丞相以一國之麵不遠萬裏來匈奴求得一個漢室的蔡文姬歸鄉,如果若是不同意,則是失掉了兩國繼續和睦的契機,也是不可的。隻是,於家而言,讓妻子與家庭離散,這是何等的痛苦,可與國而言,這又是不得不為之的事。

就這樣,從來都是行事雷厲風行的左賢王陷入了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要知道,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般強硬地被別人奪走自己深愛的女人,無異於自己的尊嚴掃地。更何況,左賢王對於蔡文姬的愛之深切,那是整個草原的人民都有目共睹的事實。如果自己的愛妻真的被這個什麼董祀帶走,那麼他作為左賢王的顏麵何存?而且自己和文姬的兩個尚未長大成人的孩子又該如何是好!

悲憤的左賢王從來沒有如此的傷心欲絕過,答案已經知道,隻是這痛楚,是何等清晰。這消息,就像是一把利劍,在左賢王的心中刺下,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也許永遠也無法愈合。

今日的草原,陰雲籠罩,蔡文姬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孩子們出去遊玩,而是在家一邊輔導這孩子背詠詩賦,一邊等著丈夫回來,隻是這等待,等回的,卻是自己一直逃避不敢麵對的內心矛盾。如今,卻是必須要麵對的了。歸家的左賢王與文姬靜靜的對坐在書帳之中,已經知道這件事的文姬淚水漣漣,早已無法言語,左賢王也已是雙目紅紅,卻不敢直視文姬。

左賢王懂得蔡文姬的心,雖然自己的愛妻沒有表達。左賢王知道文姬心中一直懷有父親未完成的遺誌,隻是因為在這匈奴之地,無法完成,才不得不放下這父親交予的期望。這想來對文姬也是一種折磨,隻是,十幾年的光陰流轉,文姬已經在這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愛人,孩子。讓文姬拋棄這裏的一切,歸去中原,對於文姬而言,又是一種何其之大的打擊啊。

夫妻兩人最終抑製不住,兩人抱頭痛哭起來。此時左賢王多希望自己隻是一介庶民,什麼國家,什麼民族,統統不要顧忌,隻要文姬,自己的愛人能夠在自己的身邊,隻是,他終究不是一介庶民,身為左賢王的他不能那樣做。文姬內心,更是有說不出的悲痛,矛盾的選擇,這感覺如同要撕裂自己的心一般。但是悲痛欲絕,事情是依舊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