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苦痛別至親,而今思量更傷心。
蔡文姬思念肆意,不能抑製,見到董祀立在旁邊,看著歸漢路上的知己,內心壓抑再也無法控製,擁著董祀大哭起來。多少年了啊,遠方的孩子如今過得怎麼樣?這未知的思念之苦,是那麼的煎熬這自己的心。
董祀此時沒有言語,因為他知道,閑雜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這時間,除了相聚還有什麼能夠撫平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思念之情呢?他靜靜地擁著蔡文姬,任憑文姬的淚水打濕衣襟。想來也迷茫,自己遠去匈奴求得文姬歸漢,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好事,文姬為何如此傷心的痛苦?若是壞事,為何曹丞相滿心歡喜的挑燈夜讀那些典籍數目。
一切都無法言喻,矛盾的董祀不知該如何是好。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蔡文姬曾經在歸漢的道路之上吟唱過的詞句,加上今日的詞篇,這些都是文姬的真心流露,都是蔡文姬用心血滋育而出的詩句。他怎能不動情,怎能不讓人聞之落淚,感同身受。
第二天,董祀便早早來到了蔡文姬的住處,文姬正在寫著書法,筆墨蒼勁有力,氣勢恢弘,猶如蛟龍戲水,九鳳舞天。這感覺,根本不像是一個弱女子能夠寫得出來的,董祀大為讚歎。
說著,董祀拿出一排詩句給蔡文姬過目。蔡文姬看了之後,大為驚訝,這不是自己曾經吟唱過的詩嗎?董祀看著蔡文姬驚訝的表情,對他說:“這是我在你歸漢時聽聞你在路上的詩作而記錄下來的,合在一起一共十八節,剛好是一首完整的詩啊!”
蔡文姬被董祀這份心思所感動,看著自己寫的詩句,內心感慨萬分。
董祀說:“這詩作,既有漢詩的格調,又有胡笳的樂拍,完美的融合了中原與匈奴兩家的特點,在我們當日歸來之時,我就已經將它命名為《胡笳十八拍》,贈與魏公欣賞了。”
“這本詩集,我本來是想著自己保存,作為紀念的。可看你昨日,舊情重返。那般傷心,邊想著也許我把它私自留存是有些自私的,不如今日贈給你,也算是一種寬慰啊。”董祀看著文姬說。
文姬雙手接過這個詩集,翻開扉頁,看到裏麵那些詩句,都是自己當日在歸漢途中,傷心難抑的詞作。不禁又一陣心痛。但是當手裏我著這樣一本沉甸甸的詩集的時候,她也感受到了董祀對於她無微不至的關心。這樣上心的禮物實在是,於第二個人之處,再無法尋得了。
蔡文姬感於董祀這樣的用心,便努力拭幹淚水,對他展顏一笑。一是為了讓董祀寬心,告訴他自己的情緒隻是一時失控,不會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二是,蔡文姬的的確確是想要給董祀一個溫暖的微笑。這笑容裏,有感激,有依戀。
得到文姬一個許久沒有露出的笑容,這個笑容對於董祀來說是多麼的難得。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知道這樣的安慰並不會讓文姬長久地開心。畢竟母親對於兒女的惦念,不是一本詩集,或者一個擁抱就能消解的。
他在心中盤算著,怎麼樣才能讓文姬和她在匈奴那裏的一雙兒女團聚。
不久後的一天,,曹操召集群臣商議國事,董祀也是早早地就前去等候了。當曹操滿麵喜慶的出現的時候,大家都爭先恐後地詢問到底是為何事。
曹操說:“現在,百姓生活安定平靜。我準備宴請北方邊疆的少數民族首領,前來我們這裏相聚。一來,我們可以了解他們的軍事和政治情況。二來,也算是增進友好關係嘛!”
眾人聽了之後,有的人讚同,說這事是件好事,可以開創一代先例。有的人堅決反對,在反對的人裏麵以武將為主,他們認為這樣做完全是勞民傷財,還不如用那個錢養幾百匹快馬。
董祀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倒是顯得異常興奮。因為他心裏盤算著,如果宴請的話,那必然會有匈奴的人前來,如果通融一下,或許可以使得文姬和她的孩子們,再次團聚,這樣的好事也未可知啊。
想到這裏,他便積極地曹操建言說這事一件好事,應該立即籌辦,而不再耽擱。曹操心裏本就傾向於舉辦,聽聞自己器重的董祀也十分讚同,便當即下令,兩個月後舉辦這個大會。
董祀心裏樂開了花,離開了議事的大廳,他便立即找到了要出訪匈奴的使者,囑托說:“你一定要找到左賢王的兩個孩子,讓他們跟隨使者前來中原。這裏有他們的母親,在日夜思念著,期盼著他們。”
回到文姬那裏之後,董祀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蔡文姬。這一說,蔡文姬變得立刻興奮起來,好像馬上就要看到自己的兒女一樣。
自打那天起,蔡文姬每日都起床特別早。認真地梳洗打扮,挑選穿著的衣裝。這樣的靜心準備使得她看上去,容光煥發,似乎重新回到了二十多歲的那些年月。隻是,侍者們並不知道情況。還好奇地以為蔡文姬難道每天都要接待客人麼?否則為什麼穿得那麼正式。
這些反應,董祀看在眼裏,也擔憂在心裏。畢竟,離開大漠在中原生活了這麼多年,匈奴那裏是怎麼樣的情況還未可知。
而兩個月並不漫長的時間,似乎現在看來格外的漫長,越到最後期限的時候,蔡文姬卻不怎麼打理自己了。隻是每日依舊起得很早,然後把頭靠在窗邊,癡癡地望著窗外,不一會兒,臉頰上就掛了兩行長長的淚珠。
終於,一日正午。蔡文姬剛剛吃過午飯,隻聽門外有董祀的聲音呼喊。“文姬,你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文姬連忙步伐踉蹌地跑向門外,隻見有兩個穿著胡服的孩子向自己走來。一個身高七尺,麵若朱丹,長相英俊的男孩兒。背後還有一個麵如桃花,粉嫩靈巧的小女孩。難道真的是我的孩兒來了麼!那男孩看到蔡文姬一身漢服的站在門口,便牽著妹妹幾個大步就撲了過來,“母親,是我,小孤塗啊!”
聽到兒子聲音的這一瞬間,蔡文姬再也抑製不住洶湧的淚水,一把將孩子們摟到自己的懷裏,放聲痛哭起來。
文姬哭喊著:“這就是我日夜思念的孩子啊。十幾年不見,全都長得這麼大了。母親不能在身邊照顧你們,看你們一點點的成熟。你們們知道母親心裏的煎熬麼。深深的擁抱過後,文姬仔細地看著孩子,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開口,從哪裏詢問。
董祀在旁邊也是被感動得涕淚縱橫。還是孤塗更堅強些,他擦幹文姬的眼淚:“母親,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回來了麼。您不要傷心了,我們看著好心疼。應該高興啊!”在一旁的妹妹雖然很小,對於母親的印象也很少。但血濃於水的親情是任何距離跟時間都無法阻隔的。她牽著文姬的衣角,用單純的眼睛看著母親。那樣的表情真是讓人心都碎了。
這時候,孤塗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母親。
說道:“母親,這是父王臨終前給我的,說如果以後見到你母親,一定要親手交給她。”
“什麼?臨終?”文姬不禁錯愕,她不敢相信闊別了十年之久的,自己的夫君,已經徹底地離開了自己。蔡文姬隻覺眼前一陣暈眩,差一點就昏迷過去。她慢慢地拆開信,一字一句地卻很難讀下去。深重的感情壓得她難以呼吸,那麼真切的曾經,那麼愛的夫君,他們還沒有重逢就離開了人世?這讓她無論如何都很難接受。
但是,身旁小孤塗和女兒已經長大的事實卻又在清醒地提示著她,自己離開他們已經多久,這期間發生的變故實在是無法意料。她思念丈夫,看著這信上的一字一句,仿佛就見到了那英姿勃發的音容笑貌。信在結尾處說道,“蘭花仍在,美人未歸。”
“蘭花仍在,美人未歸。”這是怎樣的日夜思念,又是多麼深的怨念。文姬嘴裏反反複複地重複著這八個字,她恨自己,恨自己竟然如此狠心,拋下丈夫和兒女,隻身一人回到中原!她恨蒼天,為什麼每次讓自己體會了安定的生活之後,又將這份幸福從她手裏奪走!這樣的恨,這樣的委屈,更與何人說!
小孤塗站在旁邊,感受到了自己母親的心痛。他說:“兩年前,父王在與外族人的征戰中,受了毒箭,回到家中卻因為中毒太深已經無法救治。父親在病床上,給母親您口述了這封信。其實,自從您離開我們之後,父親每日都要看著那盆蘭花,發呆好久,他很想念您啊!”
蔡文姬看到兒子含著哭泣的抱怨,再也無法壓製心中積鬱的痛苦。“我這十年來,又哪一日不是不思念著你們,為你們牽掛,盼你們平安!”
這樣的重逢,讓人無法不淚流成河。但是董祀知道,悲傷不能再持續下去了。於是他提議給給孩子們準備午飯了,已經驅車勞頓了這麼久,孩子還小,需要好生休息。
蔡文姬這才意識到,便擦了擦眼淚,親吻了兩個孩子後,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讓他們吃了飯,之後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而她就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兩個孩子的臉,不時地撫摸著他們的額頭。好久沒有看到孩子的臉,好久沒有看到孩子的眼,這樣親近的撫摸是多少個夜裏,蔡文姬淚打濕的夢境。
“文姬,你還是陪著孩子們睡吧。畢竟,他們明天就要返回大漠了。”董祀勸到
“什麼,明天我的孩子們就要離開我了?!”蔡文姬萬萬沒想到,轉眼之間的團聚不久就將成為又一次痛苦的分別。她實在是接受不了,也沒有任何力氣去言語,便頹然地躺在了兩個孩子身邊,緊緊地抱住了他們。
左賢王的離去,就猶如當年父母雙親的驟然離世一樣,給了蔡文姬致命的打擊。她仿佛一瞬間老了許多,淡了許多。而眼下唯一的支柱,自己的兩個孩子風塵仆仆不遠萬裏的從匈奴趕來,卻隻能匆匆見上一麵,就要再次離開。“蒼天啊,你為何對我這般殘忍啊!”蔡文姬無力地喊道。
正是,“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這樣的痛苦,有幾人能夠經受得了?這樣的折磨,有幾人能夠承受得住?
身在中原得見親,
未料往事成悔因。
生離死別一般痛,
恨不分身兩相音。
3.情相悅梅開二度
寒風不會因為春花的不喜而不再呼號。
分別不會因為重逢的喜悅而不再悲哀。
沒想到,短暫的重逢過後蔡文姬竟然要和自己的孩子們再次分別。隻是,這次蔡文姬是真的經受不住了。她沒有親自目送孩子們離開,隻是在翌日清晨,孩子們睡醒之後,給孩子們做了早飯,看著他們大口大口地吃著,自己便默默地在心裏落著淚。當使者過來接孩子們的時候,蔡文姬抱住孩子,說道:“要保重,要成才。”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隻留下這兩句話,六個字,和兩個淚流滿麵的孩子。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飛逝,與孩子分別的傷痛也逐漸減輕了許多。當平靜下來的時候,蔡文姬也會經常發問,為什麼自己的命運是這麼的坎坷不平。但是,想到如今已經這般年齡,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青春。而自己曾經深愛過的人,也都一個個地離開了自己。仿佛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在世間流浪。不過,這時候她也會想到董祀,這個陪伴了自己這麼久,依然還是如當年一樣細心溫柔,穩重可靠的男人。
蔡文姬已經多次被董祀的這個有心之人深深感動。這次與兩個孩子的重逢,更是因為他的努力才得以實現,而如果沒有他董祀對自己的關愛,也許她直到生命的盡頭,都見不到自己在大漠的孩子,都看不到左賢王給自己的信。這樣寬宏的情深,蔡文姬怎麼會不清楚。兩人相處已經多年,自文姬歸漢,到今日書成,兩人一起走過了多少風風雨雨。在那歸漢的路途之上,蔡文姬就深感董祀對自己的悉心照顧。想歸漢時期,自己舉目無助,傷心欲絕,又是董祀在這一個時刻給予自己希望和無微不至的照顧。每一句激勵的話無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蔡文姬在傷心時刻明白了生命存在的意義,繼而化悲憤為力量,才有了今日不辱先父遺願的大作為。蔡文姬視董祀為知己,自己內心的煩苦,隻有與董祀說。可以說,到現在來說,她對董祀的依靠已經是其他任何人所不能代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