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負,”隱士聽完後憤然說,“強烈的自負使老人聽不進任何勸告。所以,唯一能做的隻有為他祈禱!”
他們剛剛跪下,狗吠聲更響,隱士的門被人敲得山響,門隨即被打開,一個頭發蓬亂,臉色枯槁,穿著淩亂的人衝了進來,正是佐奇瑞大師。
“爸爸! 不要拋下你的孩子們,回去吧。”吉朗特無助地叫著,老人仿佛重返了人世。
“回去有什麼用?”老人萬念俱灰地傷感道,“我的生命已不屬於那個地方,在那裏,我隻會被埋葬。”
“但你還有靈魂!”隱士莊嚴地向他宣告。
“不錯,那口鍾代表著我的輝煌!但它被封在安德那特府邸,我一定要找到它!”
“爸爸,不要去!”
“靈魂是我的!我必須把它找回來——”
沃伯特、吉朗特和斯高拉隨繼追了出去。道路濕滑,但佐奇瑞在難以遏製的衝動驅使下,一路向前狂奔,他很快就來到一個由岩石壘成的廢墟跟前。
佐奇瑞毫不畏懼,沒有一點阻攔,他就從後門進去了,看到一座空蕩蕩的宮殿,但沒有一個人影。他爬上一個斜坡,後麵吉朗特?沃伯特和斯高拉已經趕了上來。
佐奇瑞似乎心有感應,他毫不猶豫地快步走進去,走到一扇腐朽的門前,輕輕一推,門就“嘩啦”一聲散開了,撲棱棱”飛出幾隻蝙蝠。
佐奇瑞四下一張望,突然大叫一聲,聲音裏充滿了驚喜。那支撐生命的大鍾正掛在牆的鐵架上,這座模仿古羅馬式教堂的大鍾簡直是舉世無雙的。
大喜過望的佐奇瑞正想跳上前去摘大鍾,卻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發出一聲冷笑。他回過頭來,看到朦朧的燈光下,站著日內瓦城中的小矮人。
“你是什麼人?”
“西格勒?皮藤耐西奧,您的仆人。您是聽了我那句‘吉朗特不能嫁給沃伯特’才把小姐送來的?”
沃伯特憤怒地撲向皮藤耐西奧,但他迅速一讓,閃開了。
“爸爸,快走吧!我們不要待在這鬼地方了!”吉朗特哀求著。
佐奇瑞也不見了。他跟著皮藤耐西奧從搖晃的地板上穿過去。
天亮了,三個人壯著膽子走下石堆下的樓梯,看到佐奇瑞和皮藤耐西奧。他們一個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另一個在大理石板上蜷縮著,正談著什麼。
佐奇瑞發現了吉朗特,就走過來抓住她的手,指著皮藤耐西奧對她說:“親愛的女兒,這就是你的丈夫,他就是吉朗特的主人。”
吉朗特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不!”沃伯特叫道,“她是我的妻子!”
“那你們是希望我死了!”佐奇瑞叫道,“我親手製造的依舊完好的大鍾就掛在那裏,我的生命也在那裏,這個人對我說,隻要我把女兒給他,他就把鍾還給我。因為他不會上發條,最後就會把它摔爛,那樣我就會被拋進死亡之中。女兒啊,難道你不愛父親了嗎?”
“爸爸!”吉朗特痛苦地叫著,從眩暈中醒來。
5點,鍾果然敲響了。吉朗特萬分痛苦。這時,出現了一行紅字:“你一定會吞下科學之樹的果。”沃伯特和吉朗特相顧失色。這並非天主教徒的箴言,一定是被魔鬼撒旦換過了,但佐奇瑞並不理會。
“你們都聽到了?特別是你,吉朗特,我還活著,聽到了我的呼吸,看到我心髒在跳動,你隻要不想要我的命,就答應跟隨他,那我將會永存,最終擁有上帝的力量!”
聽他說出這樣褻瀆神靈的話,老斯高拉連忙畫起十字祈求上帝饒恕,而皮藤耐西奧則興奮地大叫。
“吉朗特,”沃伯特痛苦地說,“我們是相愛的。”
“但他是我父親啊!”吉朗特說著又昏倒了。
“好了,她屬於你了!”佐奇瑞快活地大聲說,“皮藤耐西奧,你要遵守你的諾言!”
“給你,這是開鍾門的鑰匙,”怪物陰險地笑道,說著掏出一把類似蜷蛇的東西。佐奇瑞伸手奪過鑰匙,一個箭步竄到鍾前,打開門,發狂地猛上發條。彈簧發出刺耳的叫聲。大師不知疲倦地轉個不停,終於,他全身乏力,癱坐在地。
“就這樣,已上滿了一百年!”他欣喜地說。
佐奇瑞一刻也不離開大廳。過不多大會兒,他就跑到鍾前,聽聽它富有節律的嘀嗒聲。鍾清晰地敲了10下,銀製鍾盤上出現了一行字,令斯高拉毛骨悚然——“人和上帝是平等的。”
11點的鍾聲敲響了,佐奇瑞渾身發抖,原來的銀盤上又出現這樣的話:“人必須為科學效忠,並不惜為科學拋棄父母和家人!”
“對!”他叫道,“天底下除了科學,還有什麼?”
指針像遊蛇般在鍾麵上滑動,鍾擺的擺力明顯加快了,佐奇瑞發不出聲,慢慢癱倒在地,喉嚨裏咯咯作響,胸口發悶,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生命……科學!”
隱士和沃伯特正好走進來看到了。吉朗特跪在奄奄一息的父親身旁祈禱著。突然,一個單調的、刺耳的聲音傳來,大鍾即將敲響。
佐奇瑞一骨碌爬起來叫道:“午夜到了!”但午夜的鍾聲並沒有敲響——隱士伸手抓住了它。佐奇瑞長聲哀嚎,絕望的聲音傳到了地獄,鍾上卻出現了又一行字——“任何一個想與上帝平起平坐的人,都將遭到報應。”
大鍾突然雷鳴般一聲爆響,彈簧蹦出來飛出大廳,歡快地扭動著;佐奇瑞躍出去追,一邊大叫:
“靈魂——我的靈魂!”
他試圖抓住它,但它忽左忽右,怎麼也抓不著它。佐奇瑞仰天摔倒——真死了。沃伯特、吉朗特和斯高拉回日內瓦去了。他們需要做的,就是在這個漫長的歲月中替這被科學所遺棄又被神懲罰的靈魂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