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犬之謎1(3 / 3)

“這辦法太好了,”巴斯克維爾說道,“但是,摩梯末大夫,白瑞摩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是已故管家的兒子,他們負責看管這所莊園迄今已有四代了,據我所知,他和他老婆挺受人尊重。”

巴斯克維爾說道:“事情很明了,我們家的人沒有住在莊園裏,這些人太舒服了,什麼事都不做。”

“這是實情。”

“白瑞摩從查爾茲爵士的遺囑裏得到好處了嗎?”福爾摩斯問。

“他們夫妻倆各得了五百鎊。”

摩梯末醫生在一旁說:“查爾茲爵士的遺囑裏,也給我留下一千鎊呢。”

“真的嗎?還有誰得到了呢?”

“有很多小筆款項是分給一些人的,另外大批錢財捐給公共慈善事業。餘產全部歸亨利爵士。”

“餘產有多少呢?”

“七十四萬英鎊。”

“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金額。”福爾摩斯驚奇地揚起了眉毛。

“查爾茲爵士很富有,在我們檢查他的證券之前,並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錢。原來他的全部財產價值約有一百萬鎊。”

“天啊!一個人見了這樣大的數額,當然要拚命賭他一場了。可是摩梯末醫生,請原諒我的假設,假如我們這位年輕的朋友發生意外的話,誰來繼承這筆財產呢?”

“傳給遠房的表兄弟戴斯門家的人了。傑姆士·戴斯門是威斯摩蘭地方的一位牧師。”

“您見過傑姆士·戴斯門先生嗎?”

“見過,他拜訪過查爾茲爵士。他是個穩重可敬的人,過著聖潔的生活。我還記得他拒絕接受查爾茲爵士任何產業,雖然查爾茲爵士曾執意讓他接受。”摩梯末醫生鄭重地說。

“這個沒有什麼愛好的人竟要成為查爾茲爵士的繼承人嗎?”

“他將成為產業的繼承人,這是法律所規定的。”

“亨利爵士,冒昧地問你,你立過遺囑了嗎?”

“沒有,福爾摩斯先生,我還沒想過呢。但我覺得錢財不該與爵位和產業分開。沒有足以維持的產業,又怎能恢複巴斯克維爾家的威望呢?”

“說的對,你該立即到德文郡,但千萬別單獨去。”

“摩梯末醫生同我一塊回去吧。”

“我想,摩梯末大夫有醫務在身,他家離您的家也遠,盡管他對您懷有天大的好意,但也不能總跟著你,你必須另找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福爾摩斯先生,您可以去嗎?”

“事情如果到了緊急的時候,我一定會去,但是你知道,我有著廣泛谘詢的業務,也不可能離開倫敦。所以,我想隻有我的朋友華生大夫,才能形影不離地陪伴和保護您。”

這個意想不到的建議讓我真不知怎麼辦才好。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巴斯克維爾抓住了我的手,熱情地搖起來。

他高興地說:“華生大夫,我真是太感謝您了,您了解我的處境,對於這件事你知道的和我一樣多,你能陪我到莊園去,我將永遠銘記在心。”

我對即將投入的冒險,充滿了好奇,同時我被福爾摩斯的恭維和準男爵以誠相待的真情感動著。

“行,我願意去,”我說道,“我覺得這很值得。”

福爾摩斯囑咐我道:“你得及時地向我報告,如果危難降臨,我將告訴你如何行動。我想星期六咱們就準備動身吧?”

接著我們商定星期六坐由帕丁頓開來的十點三十分的那趟車去德文郡。

我們正要站起來告辭的時候,巴斯克維爾突然發出興奮的歡呼,他衝向屋角,從櫥櫃下麵拖出一隻棕色的長筒皮鞋。

他喊著:“這正是我丟的鞋。”

“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摩梯末醫生說,“我已在這屋裏查找過了。”

“是呀,我到處都找遍了。”巴斯克維爾說,“這一定是我們在吃午飯時,服務生放在那裏的。”

那個德國服務生被叫了過去,很遺憾,他對這件事也弄不太清楚。僅僅兩天,不明不白的神秘事件一個緊接著一個,真讓人替亨利爵士的未來擔憂。在我們坐車回去的路上,福爾摩斯沉默不語,他緊皺雙眉,麵孔嚴峻,他的心情和我一樣,在努力思考著一些能解釋這連續發生的怪事的推想。整個下午直到深夜,他都靜靜地坐著,沉浸在煙草和深思之中。

快要吃飯時,郵遞員送來了兩封電報。

第一封信寫著:頃悉,白瑞摩確在莊園。巴斯克維爾。第二封寫著:依照指示去過二十三家旅館,未能找到剪破的《泰晤士報》。很抱歉。卡特萊。“唉,華生,我的兩條線索都完蛋了。再沒有比不順心的案子更氣人的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

“咱們還可以去找那個給盯梢人趕車的馬夫嘛。”我提醒到。

“沒錯。我已發了電報要求執照管理科查清他的姓名和地址,聽,門鈴響了,有人送結果來了。”

讓我倆欣喜的是,推門走進來的舉止粗魯的家夥,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我就是No2704車的車夫,我接到總部通知,說一位紳士要找我,我直接從車場就到這兒了,您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老弟,請別誤解,”福爾摩斯說,“正相反,若是你能耐心地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會給你半個金鎊。”

車夫聽了這句話,咧著嘴笑著說:“真不錯,我碰到好運了。先生,你要問我什麼呢?”

“我先問問你的姓名和地址,以後找你的時候方便一些。”

“約翰·克雷頓,住在鎮上特皮街3號;我的車是從滑鐵盧車站附近的希波利車場租來的。”

福爾摩斯記下他的話說:“克雷頓,請你把今天早上監視這所房子而後又跟蹤那兩位紳士的那個乘客的情況說一說吧。”這車夫吃了一驚,迷惑不解地站在那兒。

“這件事不用我多說什麼,看來你知道的和我一樣多”,馬夫說,“是這樣的,那位紳士對我說,他是個偵探,並囑咐我不要對別人講。”

“老弟,你不要多隱瞞什麼,這事情很嚴重。你剛才說你的乘客是個偵探嗎?”

“他是這麼說的。”

“他都怎麼說的。”

“他提到了他的名字。”

福爾摩斯以快樂的眼神迅速地瞟了我一眼。“他真冒失,竟告訴了他的姓名。他叫什麼名字呢?”

車夫說:“他說,他叫歇洛克·福爾摩斯。”

聽了這話,我看到這個大偵探從未那樣吃驚過,接著,他又縱聲大笑起來。

“華生,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說,“我認為他是個很機靈的人。這次他可把我搞得真夠瞧的,他的名字叫歇洛克·福爾摩斯,是嗎?”

“先生,這就是那個紳士的姓名。”

“知道了,請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搭上你的車和這之後的事吧。”

“九點半的時候,他在特萊弗嘎廣場叫了我的車,他說他是個偵探,並給了我兩個金鎊叫我整天絕對服從他,我們先到了諾桑勃蘭旅館,在那裏一直等到那兩個紳士出來並雇上馬車。我們尾隨著他們的馬車,一直跟到這兒。”

“就是這個大門。”福爾摩斯說道。

“這一點我不敢肯定,我的乘客什麼都知道。我們停在街上等了一個半小時。後來有兩位紳士從我們旁邊步行過去後,我們就順著貝克街跟蹤下去,並沿著……”

“這我知道了。”福爾摩斯插言道。

馬夫繼續說:“當我們走過攝政街約有四分之三時。我車上的紳士打開車頂滑窗,大喊著讓我趕到滑鐵盧車站。我的馬車不到十分鍾就到了。在他要走開的時候,他轉過身對我說他叫歇洛克·福爾摩斯。”

“原來是這樣。以後你再沒見過他嗎?”

“他進了車站後,再沒有見到。”

“這個叫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長得什麼樣呢?”

馬車夫搔著頭皮想了想說:“我看他可能有四十歲,中等個,比你矮兩三英寸。他穿得像個紳士,臉色蒼白,蓄著黑胡須。我知道的就這些。”

“他眼睛的顏色呢。”

“我說不出來。”馬夫有些為難地說。

“別的你還能記起什麼來嗎?”

“先生,就這些了,記不起來了。”

“好吧,先給你半個金鎊,以後如果你能帶來更多的消息,我可以再拿半鎊給你。晚安。”

“先生,謝謝您,晚安。”

約翰·克雷頓格格地笑著走了。福爾摩斯聳聳肩向我轉過頭來。

他苦笑著說:“咱們的第三條線索又斷了。這個壞蛋,他摸清咱們的來路,知道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曾找過我,在攝政街認出我,懷疑到我記下馬車的號數,一定會去找馬車夫的。這一回咱們可真找到一個值得幹一場的對手了。希望你在德文郡的運氣能比在這兒好一些,我真有些擔心。”

“對什麼擔心呢?”

“對派你去的這件事唄。這事很棘手,又很危險。但願我能高興地看到你平平安安地回來。”

6巴斯克維爾莊園

在約定好的日子,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和摩梯末醫生事先準備好了。福爾摩斯和我一塊坐車到車站去,他向我又作了些指示和建議。

他說:“我不願說出一些想法來影響你,華生,我等著你能盡可能詳盡地將各種情況報告給我,至於歸納整理的事,讓我來幹吧。”

“哪些情況呢?”我問道。

“隻要是與此案有關的任何事實,無論是多麼間接的,尤其是爵士和他的鄰居的關係,或是與死者有關的任何新問題。前些天,我做過無用的調查,惟一肯定的一件事是下一個繼承人的確善良純樸,根本不會是他幹的。我們剩下的隻能是圍繞在亨利·巴斯克維爾周圍的人們了。”

“把白瑞摩夫婦辭掉好嗎?”

“別這樣做,否則就要犯大錯了。如果他們是清白的,就太不公正了;若是他們有罪,反而逃脫了。咱們得把案情中提到的一個馬夫,兩個沼地的農民列入嫌疑人之中。另外,摩梯末醫生當然是誠實的,但關於他的太太,咱們一無所知。生物學家斯台普吞,還有他的妹妹,據說是位動人的女郎。還有賴福特莊園的弗蘭克蘭先生,也情況未明。這些都是該去考慮的。”

“我將盡力而為。”我點點頭說。

“你最好帶著武器去。”福爾摩斯關切地囑咐。

“我帶了,還是那支左輪手槍。”

“你那支槍,一定要日夜帶在身旁,千萬別粗心大意。”

摩梯末醫生已經訂下了頭等車廂的座位,正在月台上等我們呢。

他在回答福爾摩斯的問題時說:“沒有,我們什麼消息都沒有。有一件事,我敢擔保,這兩天我們每次出去都留心觀察了,沒有被人盯梢。”

“那麼,你們倆總是在一塊的吧。”

“除了昨天下午外,我到外科醫學院陳列館去看了一個下午。”

巴斯克維爾在一旁說:“我到公園去看熱鬧了,並沒有發生什麼麻煩。”

“亨利爵士,不管怎樣,你千萬要謹慎,我請求你不要獨來獨往,否則你就很難解除危險。你找到另一隻高筒皮鞋了嗎?”

“先生,再也找不到了。”

火車沿著月台徐徐開動時,福爾摩斯再次囑咐道:“亨利爵士,要記住摩梯末大夫給我們讀的那個古老傳說中的一句話——不要在黑夜降臨、罪惡勢力逞強時走過沼地。”

當我們已遠離月台時,我回頭望去,見福爾摩斯那瘦高、嚴肅的身影,依然一動不動站在那兒,注視著我們。

這次旅行既迅速又令人高興,很快,我和我的兩位同伴更加親密了,有時還和摩梯末醫生的長耳黃犬嬉戲。火車行進幾小時後,年輕的巴斯克維爾熱切地向外眺望著,棗紅色的牛群在樹籬圍得好好的地裏吃草,青蔥的草地和極其茂密的菜園說明,這裏的氣候濕潤而又易於獲得豐收。他認出了這是德文郡熟悉的風景。

亨利爵士興奮地喊道:“華生大夫,我曾到過世界上很多地方,還從未見過一個地方可與這裏相比。”

我說道:“我還從未見過一個不讚美故鄉的德文郡人呢。”

“德文郡可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摩梯末醫生說,“你看亨利爵士,他有著凱爾特人的圓圓的頭顱,裏麵充滿著凱爾特人的強烈的感情。亨利爵士,您以前看到巴斯克維爾莊園時,還很年輕是不是?”

“不是,我父親去世時,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那時他在南麵海邊的一所小房子住,所以我從來沒有到過這所莊園。我父親死後,我就直接到美洲的一個朋友那兒去了,對於莊園,我和華生大夫同樣感到很新鮮,我真想看看沼地。”

“你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沼地就要到了。”摩梯末醫生一邊說著一邊向車窗外指著。

在那被切割成無數綠色方格的田野和頂端連成低矮曲線的樹林那邊,遠遠地升起了一座灰暗蒼鬱的小山。山頂上參差不齊的缺口,遠遠望去如夢中的景色。巴斯克維爾坐在那兒盯了好久。他第一次看到這怪異的、處處引起人們對它們深深回憶的地方。他穿著蘇格蘭呢服裝,說話時帶著美洲口音,坐在一節普通的火車廂的角落裏,麵孔黝黑而富於表情。他那濃濃的眉毛、神經質的鼻孔和栗色的大眼睛裏顯示著自尊、豪邁和力量。如果在那駭人的沼地裏發生什麼危險,他一定會勇敢地承擔起責任。

火車在路旁的一個小站上停了下來,我們下了車。在低矮的白色欄杆外,有一輛用兩匹短腿小馬拉著的四輪馬車在那裏等著。我們的到來顯然是件大事,站長和腳夫都向我們圍了上來。讓我驚奇的是,這個恬靜、樸實的地方,竟有兩個穿黑製服的人站在出口處。他們背著來複槍,兩眼直勾勾地瞧著我們走過去。馬車夫是個矮小的家夥,他向亨利爵士行了個禮。幾分鍾之後,馬車沿著寬闊的灰白大道飛馳起來。起伏不平的牧草地,在大道兩側向上隆起。穿過濃密綠蔭的縫隙,可以看到一些牆頭和古老的房屋。寧靜的村莊後麵出現了陰暗的沼地,中間還有幾座參差不齊的小山。

四輪馬車又轉入旁邊的一條岔路,曲折上行。我們一直往上走著,過了一座花崗石的窄橋,沿著一條奔騰的急流向前奔去。水流洶湧奔騰,在灰色的亂石之間怒吼而過。道路在密生著矮小的橡樹和樅樹的峽穀中,沿著小河蜿蜒而上。在每一個轉折處,亨利爵士都要高興地歡呼,在他看來什麼都是美麗的,可我總覺得這一帶鄉間有一種淒涼的味道。小路上鋪滿了枯黃的樹葉,在我們經過時,又有些樹葉從頭頂上飄落下來。

“啊!”摩梯末醫生叫了起來,“那是什麼?”

前麵出現了滿是石南一類常青灌木的陡斜的斜坡,在那最高的地方有一個騎在馬上的士兵,麵孔黝黑而嚴峻,他的馬槍伸向前方,作著隨時準備放射的姿態。他在監查我們所走的這條道路。

“波金斯,那是幹什麼的?”摩梯末醫生問道。

車夫轉過身來說:“先生,是這樣,王子鎮一個犯人逃走三天了,獄卒們監視每一條道路和車站,直到現在還沒找到他。這兒的住戶都挺擔心的。”

“我知道,如果誰知道下落,誰就能拿到五鎊的賞金呢。”

“是啊,老爺,但和被人割破喉嚨相比,這五鎊錢就沒有什麼了。您不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罪犯,他是個膽大妄為的人。”

“他究竟是誰呢?”

“他叫塞爾丹,就是那個在瑙亭山殺人的凶手。”

我對那案子印象很深,他的罪行惡毒,全部暗殺的過程暴行累累,因而此案引起福爾摩斯的興趣。後來人們因為他的行為極其殘暴,懷疑他腦子不正常,減免了他的死刑。

我們的馬車爬上了斜坡的頂巔,麵前出現了廣袤的沼地,上麵點綴著很多圓錐形的石塚和凹凸不平的岩崗。一股冷風從沼地上吹來,我們都打起了寒戰。那個內心對擯棄他的人們充滿憎恨的魔鬼似的人,說不定在哪條溝壑潛藏著。

這時候,夕陽斜照,映照得水流像金絲一般。我們的前麵,赤褐色和橄欖色斜坡上那到處布滿巨石的道路卻顯得荒涼蕭瑟。我們向下麵俯身望去,忽然看到一處像碗似的凹地,那裏長著小片小片橡樹和樅樹,在樹林的頂上伸出了兩個又細又高的塔尖。車夫用鞭子指了指說:“這就是巴斯克維爾莊園。”

莊園年輕的主人站了起來,雙頰泛紅、目光炯炯地望著。過了一會兒,我們就到了寓所門口。大門兩側各有一根久經風雨侵蝕的柱子,柱頂裝有石刻的巴斯克維爾家的野豬頭。門房對麵是一座新的建築,剛建了一半,是查爾茲爵士首次用從南非賺來的黃金來興建的。

一進大門就走上了一條小道。這時車輪因走在枯葉上沉靜下來,老枯樹的枝丫在我們的頭頂上交織成一條昏暗的拱道。穿過車道,我們看到遠處有一所房屋幽靈似地發著亮光,亨利爵士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他低聲地問:“是在這兒發生的嗎?”

“不是在這,在水鬆夾道那邊。”

亨利爵士麵色憂鬱地向四周眺望著說:“這地方真讓人害怕,難怪我伯父遭受大難了。我決定在半年之內在廳前裝一行一千瓦的天鵝牌和愛迪生牌的燈泡,到那時這地方您就認不出來了。”

道路通向一片寬闊的草地,房子就在我們麵前了。中央是一幢堅實的樓房,前麵突出著一條走廊。房子前麵爬滿了常春藤,樓頂上有一對古老的塔樓,開有槍眼和很多了望孔。在塔樓兩側各有一座翼樓,屋頂上的煙囪噴出了一條黑色的煙柱。

“亨利爵爺,歡迎您到巴斯克維爾莊園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從走廊的陰影中走了出來,打開四輪馬車的車門。在廳房的燈光前麵,又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走出來幫助那個人拿下亨利爵士的行李袋。

摩梯末醫生向他的朋友們說他要回家去了。亨利爵士挽留他在這兒吃晚飯。他說:“我太太在等著我呢,以後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

亨利爵士和我走進廳堂,身後傳來沉重的關門聲。我們所在的房間高大華美,在高高的鐵狗雕像後麵是巨大的舊式壁爐,木柴在裏麵燃燒著。我倆一邊伸出手烤火取暖,一邊向四周看著,狹長的窗戶上裝著古老的彩色玻璃,在中央吊燈柔和光線的照耀下,一切都顯得幽暗而陰鬱。

亨利爵士說道:“這就是我們家住了五百年的大廳,一想到這就讓我感到沉重。”

他向四周環顧時的麵孔燃起孩童般的熱情,可是牆上長長的投影和黑乎乎的天花板在他的頭頂上像是張開了似的。白瑞摩把行李送進我們的居室後又回來了。他以受過良好訓練的仆役所特有的服從的態度,站在我們的麵前。他高高的身材,有著一副白皙而出色的麵貌。

“爵爺,您願意馬上吃飯嗎?”

“準備好了嗎?”

“很快就準備好了。爵爺,您未做出新安排之前,我和我的妻子願意和您住在一起,您得了解,在這種新的情況下,這座房子需要一些傭人。”

“什麼是新的情況?”

“爵爺,”白瑞摩恭敬地說:“查爾茲爵爺過著隱居生活,我們還照顧得了他,而您必然將會對家事加以改變,得需要許多傭人。”

“怎麼,你和你的妻子要辭職嗎?”

“爵爺,這當然要在您覺得很方便的時候才行。”

“如果我一來,你就要斷掉這條好幾代人的家庭聯係,我真的感到太遺憾了。”

我察覺到管家白皙的麵孔上顯得有些激動。

“爵爺,我也這樣覺得,我妻子也是一樣。說實話,我們敬愛的查爾茲爵士,他的死,我們很難過,這裏周圍的環境,處處讓我們內心不得安寧。”

“你是怎麼想的呢?”

“爵爺,我想以後做點生意,查爾茲爵爺慷慨大量,想著我們的生計。不說這些了,爵爺,先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在這古老的廳堂的上部,有一周裝有回欄的方形遊廊,要通過一段雙疊的樓梯才能上去。由中央伸出兩條長長的甬道一直穿過整個建築,所有寢室的門都開向兩條甬道。

飯廳是晦暗陰鬱的地方,這是一間長形的屋子,有一段台階把屋子由中間分隔成高低不等的兩部分,較高的部分為家中人進餐之所,另一部分則給傭人使用。在一端的高處建了一處演奏廊,若是一排燃燒的火炬把屋子照亮,房內的感覺會柔和一些,而現在讓人感到壓抑。

我們勉強地吃完飯,然後就徑直到新式的彈子房去吸了一會煙。

亨利爵士對我說:“說實話,這真不是一個讓人覺得愉快的地方,總讓人感到有點不對勁,難怪我伯父單獨住在這心裏不安呢。咱們今晚早點休息,興許明早會愉快些。”

在上床之前,我拉開窗簾向外眺望了一番。這扇窗子開向廳前草地,再遠一些又有兩叢在風中搖擺的樹。

我雖然有些疲倦,可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睡。古老的房屋死一般的沉寂,遠處的報時鍾一刻鍾一刻鍾地響著。突然,在死寂的深夜裏,一種婦女啜泣的聲音傳進我的耳鼓,清晰而又響亮,像是一個不能忍受折磨的人強忍著哽噎的喘息。我在床上坐了下來,靜靜地聽著。這聲音不可能是來自遠處的,可以肯定,就是在這所房子裏。這樣過了半個小時,除了鍾的敲打聲之外,這間屋裏再沒有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