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迷案(3 / 3)

我們來到坡特尼廣場中心,福爾摩斯徑直來到一幢高樓門口,他伸出右手把門鈴摁得非常響。門立刻打開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婦女站在門口,她身後大廳中的燈光十分昏暗。

“你們有何貴幹,”昏暗之中,她雙眼注視著我們,沒好氣地問道。

“我有事要與席列辛格……”福爾摩斯說。

“我家沒有這個人。”她回答說。邊說邊準備關門,但門被福爾摩斯用腳給抵住了。

“那我就找住在這兒的男主人,不管他姓什麼叫什麼。”福爾摩斯固執地說。

她遲疑了一會兒,接著又將門突然打開。“既然如此,請進吧!”她說道,“我丈夫從不畏懼這個世上的任何人。”我們進去之後,她又將門關上,將我們帶到客廳右邊的一間房中,然後將煤氣燈扭亮了,說:“皮得司先生一會就到。”

她說的是實話。我們還沒有仔細觀看客廳的擺設情況,門就開了。一個臉上光光、頭頂光光的大塊頭不知不覺地走了進來。他奇大的臉龐紅通通的,麵帶笑容,咋一看,是一個非常慈善的人,但那張冷漠、惡毒的嘴巴卻將這一切破壞掉了。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誤會,先生們,”他語氣圓滑,一種想打發人走的態度,“我想你們是搞錯方向了。或許你們應該到街那頭去——”

“好了,我們沒必要消磨時間,”我的夥伴斷然說道,“你就是原先住在阿德雷德的何利·皮得司;此後又在南美和巴登偽裝席列辛格博士。對於此我絕對相信,沒有絲毫懷疑,就如我知道我叫歇洛克·福爾摩斯一樣。”

皮得司,我暫時這樣叫他,他先一驚,馬上又死死地注視著這位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偵探,說:“你以為這個名字就可以嚇唬我嗎?福爾摩斯先生。”他冷漠地說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到我家來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弄清楚,那個被你們從巴登帶來的,名叫弗蘭西斯的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假如你可以將那位小姐在什麼地方的消息告訴我,那就謝天謝地了。”皮得司仍然冷漠地說道。“她還欠我接近100英鎊呢,隻給了我一對表麵華麗,其實一點價值也沒有的墜子,當鋪連看都不看一眼。我和我的夫人在巴登被她纏上,那時我確實用了一個其它的名字。後來我們到了倫敦,她也跟了過來。她的賬單和車票都是我給她付的,但是到了倫敦之後,她就偷偷地跑了,隻將一些飾品留下作抵壓。你若能將她找到,福爾摩斯先生,我真的要謝謝你!”

“大家都想把她找到。”歇洛克·福爾摩斯說,“我要將這幢屋子找遍,直到將她找到才罷休。”

“你有搜查令嗎?”

福爾摩斯將手槍從衣袋中掏出了一截,說:“這就是最好的搜查令。”

“你說什麼?你這豈不是強盜行為?”

“你可以這樣說,”福爾摩斯得意地說,“我的夥伴也是個可怕的強盜。我們將一塊把你的屋子搜遍。”

我們的勁敵將房間的門打開了。

“安尼,快去報警!”他說。隨後一陣女人裙子飛快從過道掃過的聲音傳了過來,還傳來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

“我們的時間非常少,華生,”福爾摩斯說,“皮得司,你若是敢阻攔我們行事,我就先處理你。你叫人送來的棺材在什麼地方?”

“那對你重要嗎?我正用它裝著屍體呢。”

“我要瞧一瞧屍體。”

“沒經我允許,你就不可以。”

“那就不需要你允許。”福爾摩斯將這家夥一把推開,向大廳中奔去。我們立刻發現有一扇門沒關嚴實,緊接著我們就進去了。裏邊是餐廳,天花板上掛著一盞樹枝形的吊燈;昏暗的燈光下,那口棺材就擱在餐桌上邊。福爾摩斯將煤氣燈扭亮,將棺材的蓋打開。棺材又長又寬,有一個又瘦又小的婦人躺在裏邊。那張衰老幹癟的臉被燈光籠罩著。不管他們如何摧殘她,不管是疾病還是饑餓,都不可能將風韻猶存的弗蘭西斯小姐折磨成這樣。福爾摩斯先生非常驚訝,與此同時也放心了許多。

“感謝上帝,”他輕聲地說,“這不是弗蘭西斯女士。”

“哈哈,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這回你可錯得太荒唐了。”囂張的皮得司說。

“這個棺材中的女人是什麼人?”

“哦,你很感興趣嗎?我能告訴你。她是我妻子的老保姆,名叫柔絲·思班德。我找到她是在布克斯敦救濟院的醫院中,於是將她領回來了,請來給她治病的醫生是住在佛爾班可別墅的霍森醫生——麻煩你將這個住址記下來,福爾摩斯先生——我們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做到了一個基督徒該做的。可她在這裏住了三天就死了——病曆卡上的死因是年邁衰亡,可是那隻是醫生的診斷,你絕對會有更好的見解。我們的葬禮由肯寧敦路的思第姆森公司負責辦理,舉行時間是明天上午八點鍾。你可以挑出什麼刺嗎,福爾摩斯先生?你做了一件非常傻的事,還是如實交待吧。你揭開棺材蓋,心想裏邊一定是弗蘭西斯小姐,但出現在你眼中的卻是一個九十歲的可憐老婦人。你那個又呆又傻的模樣我真想為你拍一張照片。”

在勁敵的愚弄麵前,福爾摩斯的神情依然非常冷靜,但他握得緊緊的拳頭說明他心中非常憤怒。

“我必須將你的屋子搜查一遍。”他說。

“你還有什麼可搜的?”皮得司大聲吼道。這個時候過道中響起了女主人的聲音和沉沉的腳步聲。“我們立刻就可以知道一切。警察先生,請這邊走。這兩個人硬闖到我們家,我們攆他們不走。請你們幫我把他們趕走吧。”

兩個警察來到門口,福爾摩斯抽出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姓名和住址,這位是我的夥伴華生先生。”

“是你呀,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久仰大名。”警長說,“你們沒有拿到搜查令,你們必須離開這裏。”

“沒有搜查令就必須離開,這一點我非常明白。”

“將他們抓走!”皮得司大聲吼道。

“假如這位先生有罪,我們清楚該怎樣做。”警察嚴肅地說,“但是你們得趕快走,福爾摩斯先生。”

“沒問題。華生,我們現在就離開。”

沒過多久,我們又來到大街上。福爾摩斯仍然一聲不吭,但我卻非常氣憤,那兩個警察也在我們後邊。

“很抱歉,福爾摩斯先生,我們必須依法辦事。”

“你說得很對,警察先生,你必須這樣做。”

“我想沒事你絕對不會到這裏來的。若是我可以幫上忙——"

“失蹤了一位小姐,警長先生,我們斷定她被藏在那所住宅中。目前我們需要的就是搜查令。”

“讓我去監視他們吧,福爾摩斯先生。一發現情況我就立刻告訴你。”

此時,九點剛過,我們立刻行動,竭盡全力地查詢線索。首先,我們到了布裏克思敦救濟醫院。我們從那兒知道:幾天以前,確實有一對慈善家夫婦來過,他們說那個患有癡呆症的老太太是他們從前的仆人,這樣醫院批準他們將她領走。後來沒過幾天,就聽說她去世了,救濟院的人認為老人死得很正常。

我們接下去的對象便是醫生。當時,他應召出診,看到那位老婦人因為體力衰竭,危在旦夕。事實上他是親眼看著那婦人死去的。所以按正規程序簽署了死亡證明。“我以人格擔保,這件事上沒有一點點異常現象。”他說,屋子中也沒有什麼能使他產生懷疑的東西,惟一奇怪的是像他們那種階層的人竟然沒有傭人。醫生告訴我們的就是這些。

後來,我們去了倫敦警察廳。搜查令的辦理手續非常複雜,浪費了很多時間。第二天早晨才能拿到地方法官那裏簽字。假如福爾摩斯九點還來的話,就能與雷斯垂德一塊去辦理。一天很快就過去了。但是接近午夜時,我們那位警長朋友來告訴我們,他發現有燈在那所黑暗住宅的房間裏麵閃爍,可是並沒有人出進。我們不得不耐心地等著天亮。歇洛克·福爾摩斯火氣非常大,而且表情焦急,他不說話,他也不休息。一個人坐在那兒,不斷地吸煙,深鎖著濃眉,細長的手指機械地在椅子扶手上不斷地敲打著,不停地想著怎樣把這個謎澄清。整整一夜,他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踱步,聲音好幾次都傳到我的耳中。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晨,剛把我叫醒,他就闖進我的房間。他換上了禮服,他那沒有一點血色的臉和深深下陷的雙眼說明他一夜沒有合眼。

“何時舉行葬禮?八點整嗎?”他風風火火地問,“哎,現在已經七點二十啦!天啦!華生,神賜於我的腦袋究竟怎麼了?快點吧,華生,快點!這可是有關人的生死存亡的大事——凶多吉少呀!如果我們去遲了,我不能原諒自己的!”

不到五分鍾我們便上了馬車。雖然如此迅速,但是當我們從大笨鍾旁經過時,時間是七點三十五分了。當我們趕到布裏可思敦路口時,已經響起了八點的鍾聲。慶幸的是對方與我們一樣推遲了時間,到八點過十分的時候,柩車仍停在門口;直到我們的馬累得直吐白沫的時候,才看見三個人抬著棺材走出了大門。福爾摩斯快速地衝上前去,阻止他們出門。

“搬回去!”福爾摩斯大聲吼道,並伸出一隻手將前邊那個抬棺材的人攔住,“立刻搬回去!”

“你究竟想幹什麼?我再次申明,你有搜查令嗎?”皮得司怒氣衝衝地大聲吼道,那副紅撲撲的麵孔出現在棺材的另一端。

“搜查令馬上就到。這棺材也得搬回屋子裏去,等待搜查。”

福爾摩斯威嚴的語氣將那些抬棺材的人震住了。忽然,皮得司溜到房子裏消失了。“快些,華生,迅速點!起子在這!"棺材一擱到桌上,他就急忙說道,“起子給你,兄弟!一分鍾將棺材打開獎你一個金鎊!不要問——趕快做吧!太好啦!再起一下,還剩一個!現在一塊搬!開了,開了!終於開了!”

我們一齊動手,將棺材蓋掀開了。蓋一掀開,一股氯仿氣味迎麵衝來,讓人感到窒息。有一個人躺在棺材中,浸滿麻藥的紗布將那人的頭緊緊地包裹著。福爾摩斯迅速將紗布撕開,一副優雅、含蓄的中年婦人像雕塑一樣秀麗的臉出現在眼前。他馬上扶起她,將她弄成坐立的姿勢。

“她還活著嗎?華生,還在呼吸嗎?我們肯定沒來遲!”

在三十多分鍾裏,眼前的情況好像告訴我們確實來遲了。弗蘭西斯小姐因為吸入了過多的有毒氯仿氣體,她已經停止了呼吸。後來,我們一會兒進行人工呼吸,一會注射乙醚,總而言之用上了一切科學方法,她終於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眼皮,眼睛裏出現了一絲朦朧的光澤,呈現出一絲生機。一輛馬車向這邊駛過來,福爾摩斯拉開窗簾向外看去。“是雷斯垂德拿著搜查令來了。”他說,“他隻會看著他的鳥飛走。唉!”他聽到過道裏有沉沉的腳步聲,說:“另外有一個人,她照顧這位女士比我們更合適。早上好,格林先生,我認為我們必須將弗蘭西斯小姐搬走,而且越早越好。現在葬禮可以接著進行,這位可憐的老婦人仍躺在棺材中呢,弗蘭西斯小姐可不能陪她去見上帝。”

“我的好夥伴,如果你想將此案收入你的記錄本,”那日夜間,福爾摩斯對我說,“可以歸入到‘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那類中去。每個人都不可能不犯錯誤,但關鍵是他們可以及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加以改正。這一回,我可以說我的信譽有了改變。那天夜間,似乎有一條什麼線索在我的腦中浮現,眼皮底下也似乎有一句什麼不尋常的話想要說出來,但僅是一瞬間,我沒有太在意。那天天快亮時,我一下子記起了那些話,是飛利浦·格林向我轉告的殯儀館女主人的話:‘許久以前就應該送去的,’她說,‘但是這有些特殊,因此用了較長的時間。’她說的就是那口棺材,它有些特殊的意思隻可能是棺材尺寸的製做是特殊的。但是為何這樣呢?我馬上想到了那棺材非常深,但躺在裏邊的卻是一個又瘦又小的老婦人。為何要用這樣大的一口棺材裝那樣小的一具屍體呢?要有足夠的空間裝另外一個人,也就是說一張死亡證明書葬掉的卻是兩個人。這一切原本是非常明白的,但我當時卻沒想到。將在八點鍾舉行弗蘭西斯小姐的葬禮,在棺材出門之前將它截住是我們最後破案的機會。

我們將她找到了,但她危在旦夕,但那最少也是個機會,這點在結局中也得到了證明。根據我的調查,這些家夥以前從未殺過人,直到最後一刻他們才使出了真正的暴力。他們完全能將她埋掉,使人查不出死亡的原因。哪怕她後來被挖出來,但到那個時候他們仍有逃離的機會。當時,我的想法中他們就是這樣計劃的,後來的情況你也清楚。你瞧樓上那間又矮又小的房間,一直以來可憐的弗蘭西斯小姐就被囚禁在那兒。他們衝進那間小房間,用氯仿把她給麻醉,再將她抬下樓,放進棺材之中,並在棺材中放入了更多的氯仿,以保證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後來,再把棺材蓋的螺絲擰得緊緊的,這不愧是個好辦法,華生。在犯罪史上這還是第一次用到。如果我們這位傳教士朋友沒有被雷斯垂德逮捕,有一天我們還會聽到他無法無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