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福爾摩斯的真誠和執著而感動,我的淚水可能隨時會流出來,我對他說:“我們是朋友,你太見外了,親愛的福爾摩斯。”福爾摩斯的臉上總算有了一點微笑,他笑著說:“這個惡魔簡直比惡魔還要惡魔,說來就來,我們還跟它打了一聲招呼,它卻連招呼都不打。真是目中無人啊。”說完,他又衝進了屋子,緊接著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來,右手多了一盞還在燃燒的燈,他盡量讓那盞燈遠離自己,他把它熄滅了,然後把它扔到了荊棘叢裏,福爾摩斯說:“這盞該死的燈!不過,它也幫了我們不少的忙,它至少讓我們掌握了殺害摩提墨、布仁妲的真正凶器。”
“我們得感謝我們做的這一次實驗。”
“但是殺人動機我們還是不大明白。不過不要緊,我們對這兩起案件的掌握程度不同於當初我們接手時的樣子了。我經過各方麵的深入調查,我現在要對前麵一宗慘案下一個結論。前麵那宗慘案跟摩提墨·特瑞庚尼思有很大的關係,說白了,第一宗慘案凶手就是摩提墨。他在為我們提供線索的時候,曾經提到過他和他的兄弟們因為家產的事情而大吵了一架,他自圓其說地不斷重複強調,後來他們又和好如初了,但那一場爭吵到底有多麼激烈以及他們到底最後和好的程度如何隻有上帝知道,我想我們也不能以貌取人,但是他留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多麼的陰險啊,他的存在絕對是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災難。還有,他還曾經向我們提供了花園裏有動靜的虛假線索,也就是他提供的這一虛假線索騙過了很多人,其中那裏麵也有我。如果我當時仔細再想一想,不是他在離開的時候,把毒藥丟進壁爐裏,那還會是誰呢?他一離開,慘案就發生了,如果有別人進來,他的家人自然會站起來。要知道,在科瓦爾的十一點隻有上帝才會再次出現在他家人的家裏,各種跡象都證明摩提墨·特瑞庚尼思就是殺人凶手。”
“但是他的死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是自殺?”
“嗯,從表麵上看,這種假設有一大半是成立的。把自己的親生兄弟姐妹害死,內心裏所要承受的心理壓力要比殺一個陌生人要沉重得多。他的負罪感會讓他這麼幹的,但是我們有鐵證可以證明摩提墨不是自殺,而是他殺。上帝為我們安排了一個證明摩提墨不是自殺而是他殺的人,我已約好了他下午在這裏見麵的。到時候,我們就仔仔細細的聽他為我們講述摩提墨·特瑞庚尼思的死吧。咦,他竟然提前來了。來吧,裏奧·司登戴爾先生,我們在這兒,草坪裏。我們剛才在屋子裏做了個化學實驗,所以隻能在草坪裏接待你了,請原諒。”
裏奧·司登戴爾已經走到了花園的門口。他推開了門,他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他驚訝地朝坐在草坪上的我們走來。
裏奧·司登戴爾一見麵就說道:“一收到你的信,我就趕來了。真有你的,福爾摩斯先生,我又一次被你調遣了。”
“你的到來會讓我們茅塞頓開的,案件的真相大白,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公布了,真為你的到來感到高興。很抱歉我們對你的失禮,尤其在室外的草坪上。也就是剛才的時候,我和我的朋友華生就差那麼一丁點就又為“可西尼慘案”增添了一章。不過,我們必須承認室外的空氣要比屋裏的新鮮多了,接下來我們要探究的事情和你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除了上帝。”
此時司登戴爾的臉色明顯地變得凶狠起來,“福爾摩斯先生,你別搞錯了,我跟他們的關係隻是普通的親戚關係,請你的思維搞嚴謹一點。”
“這都怪你在謀殺摩提墨·特瑞庚尼思的時候做得不夠幹淨!”福爾摩斯冷冷地說道。
當時我為我自己沒有隨身攜帶護身武器而感到後悔。司登戴爾已經憤怒得差點要活活吞掉我的朋友,這樣的動作我是第一次見到。但是他還是抑製住了自己張開嘴巴要咬福爾摩斯的動作,他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非常地深沉,在深沉的另一麵,我們明顯地感受到他真正的內心動作。
“我一直生活在森林深處,常常隨心所欲,我行我素,有時候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這似乎成了我的習慣。你別擔心,理智還在我的大腦裏保存得十分完好。福爾摩斯先生,我不會惡意地威脅你的。”
“你應該清楚,我也不會惡意地威脅你,司登戴爾先生。當我知道摩提墨慘案的殺人凶手是你的時候,我不叫警察去逮捕你,而是另外派人送信給你,請你來我這裏,這難道不能證明我的善舉嗎?”
司登戴爾在這個時候明顯比剛才老實溫和多了。他那個樣子很像一個被放了氣的氣球。福爾摩斯自己為自己點上了煙,煙霧慢慢飄出,也正像每個人的心事一樣正漸漸舒展開來。
“我不知道你都說了些什麼,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你別以為我會被你嚇唬住,我們都別拐彎抹角了,你直接說吧,你想幹什麼?”
“你看你又開始衝動了起來,你這樣衝動對你自己是沒有一點好處的,我希望你能夠心平氣和地為你自己著想。你應該著想你的下一步,如果你願意坦白你的殺人動機以及謀殺摩提墨的過程,喔,這似乎太殘忍了吧。”
“你在胡說八道!福爾摩斯。”
“我為你的狡辯感到傷心和難過。”
“我狡辯了什麼?你說清楚!”
“你是要我再重複一遍嗎?你這個謀殺摩提墨·特瑞庚尼思的凶手。”
司登戴爾不知道自己額前流出了多少汗。他哆哆嗦嗦地說:“你在誣蔑我,你在誣蔑我,你除了會誣蔑我,你還有什麼辦法查這件案子呢?”
“既然這樣,那就讓我替你說出你整個作案的過程吧。我掌握了證據,才這樣有恃無恐地請你來的,是怎麼一回事就是怎麼一回事。你放棄了去非洲旅行,但你卻把大部分財物運往非洲,你這個線索提供得非常好,這是我第一次想到你會成為我解開慘案之謎的人。”
“福爾摩斯先生,你難道還想讓我向你解釋我不去非洲旅行的理由嗎?”
“不用了,謝謝,你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了,事實就擺在眼前,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來我這兒問我誰是主要懷疑對象,我沒有回答你。你無功而返,你走出我的房間時,你並沒有馬上去自己的住處,而是特地去了一趟朗黑牧師的住宅。對不對?”
“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跟蹤你了。”
“但是我沒有發現你跟蹤我。”
“如果被你發現了,那就不叫福爾摩斯式的跟蹤了。你回到家裏一夜都沒有睡好,你在那天夜裏策劃好了謀殺摩提墨的各種細節。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摩提墨給毫不留情地殺害了。你在天亮的時候走出家門,你的口袋裏裝滿了你家門口邊的紅石子。”
司登戴爾聽福爾摩斯說到這裏時已經是萬分恐慌了。
“緊接著你飛快地走了一英裏路,來到了牧師的住宅。你瞧你的鞋到現在都還沒有換掉,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到了牧師的住宅後,你立刻穿過了花園和屋子四周的籬笆,你走到了特瑞庚尼思住的窗戶下。天已經大亮了,但是屋裏的人都還沒有起床。於是,你就用口袋裏的石子扔窗戶,希望摩提墨能夠醒來。”
在這個時候,司登戴爾已經從地上跳了起來。
“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你就是魔鬼本人!”他怪叫了起來。
福爾摩斯對他這句誇獎之詞付之一笑。他接著說:“你應該是扔了兩三把石子才把摩提墨吸引到窗前的。你馬上跟他打了招呼,希望他能夠下來。他匆匆穿上衣服,馬上來到樓下客廳。你是從門口進去的,你跟他見麵的時間不長,你在屋子裏一直來回走動。接下來你就走出了客廳,而且把客廳關得非常嚴實。你有點擔心地站在外麵草坪上抽雪茄,你在等待摩提墨·特瑞庚尼思斷氣。沒過多久,你的心願就完成了。你這才沿著來路悄然離開了案發現場,事情真相就是這樣,不是嗎?到如今這個地步,你還能隱瞞什麼呢?你為什麼要殺害摩提墨·特瑞庚尼思?你可別再欺騙我的眼睛,要是這樣的話,站在我身旁的應該有一個警察。”
福爾摩斯逐一道出了他的作案過程,現在他已經無精打采了起來,很有坐以待斃的傾向。他把頭深深地插進了他的雙手裏,猶豫了一會兒,突然,他衝動地從懷裏取出了一張照片,丟在我們的麵前。“為了她,我殺掉了摩提墨。”司登戴爾痛苦地說。福爾摩斯把那張照片撿了起來,這是一個美麗女人的上身照。
“這不是布仁妲·特瑞庚尼思嗎?”福爾摩斯驚訝地說道。
“是的,正是布仁妲·特瑞庚尼思。”司登戴爾說,“這些年來,我一直把對她的愛埋在心裏,她也是這樣對待我的。很多人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在可西尼隱居,這就是其中的秘密。我以為這樣,我和她的距離才能夠拉得更近。但是我沒有辦法娶到她,因為我早已經結婚了,我的妻子在很早以前就離開了我,但是英國的法律是絕對不允許我離婚的。布仁妲和我一直都在痛苦地等待著對方,但沒有想到,她卻被摩提墨給殺害了。”司登戴爾說到這兒,身子在不停地抽搐,話語像淚水那樣越來越多。
“朗黑牧師非常了解我和布仁妲的苦戀,我很信任他。他經常告訴我布仁妲的近況。布仁妲剛一遇害,他馬上就給我發了緊急電報。我一得知我心愛的女人遇害,我就什麼都不顧了,我回來了。我是回來為她報仇的,我的殺人動機就是這樣,福爾摩斯先生。”
“繼續說下去吧!”福爾摩斯說。
司登戴爾先生從他的大口袋裏取出一個小紙包,放在我們的麵前。紙包外麵寫著一行英文名字,下麵用紅筆畫了一個劇毒符號。他特地把那包東西推到我的麵前,對我說,“你的職業是醫生,你以前聽說過這種藥劑嗎?”
我看了那一行英文,是魔足根。我回答:“魔足根?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有見過。”
“這很正常,這種東西的確是世界上稀少的東西,並不是華生先生孤陋寡聞。這種藥根的確是難得一見,更別說擁有這種藥根了。藥典和毒藥學文獻上都沒有記載。這是一種根,一頭像人腳,另一頭則像羊蹄,因此而得名魔足根,這個名字雖然取得十分怪異,但卻取得十分恰當。非洲西部有些地方的巫醫把它當作劇毒,保藏得非常嚴密。這種東西還是我在烏班吉的一次非常特殊的情況下得到的。”司登戴爾說完就打開了那個紙包,紙包裏包著一些棕紅色粉末。
“還有,說下去,司登戴爾先生。”福爾摩斯追問。
“接下來就發生了本來不該發生的慘劇。福爾摩斯先生你已經為這兩個案子下了結論,我就把一些鮮為人知的前因後果說出來吧。我和布仁妲是親戚。因為我深愛著布仁妲,所以我跟他幾個兄弟關係不錯。摩提墨因為分家產而和他的家人大鬧了一場,我就沒有再和摩提墨來往了。後來聽說他們又和好如初了,我也就繼續和他有那麼一點象征性的來往。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隻要跟他交往過的人都非常明白,我後來很少和他來往。在兩個星期前,他一個人來找我。在我的住所,我向他展示了我以前非洲之旅的成果,在那些珍稀的東西裏麵就有魔足根。我不經意地向他透露了魔足根毒粉的奇異特性,我跟他講述了它的功能,它能夠任意地調度人的中樞神經係統,隻要毒性一發作就能夠使人神經錯亂顛倒甚至置人於死地。我越說越得意,我還把非洲的巫醫們把它奉如至寶以及為族人判刑就用它來判決的事情說了出來。現在的歐洲科學對魔足根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釋清楚。當時他趁我沒注意的時候就拿走了一些魔足根。他拿到魔足根的時候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不斷的問我使用魔足根必須多大劑量、多長時間才會生效。我當時沒有想到他要學到這些使用魔足根的方法去殺害自己的家人。我後來是收到朗黑牧師的急電時才醒悟摩提墨的險惡用心的。那個該死的家夥以為我早去了非洲,而且還天真的想象我會在非洲呆上幾年或者十幾年,但是我馬上就回來了,我在朗黑牧師還沒有說完這個慘案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他們是死於魔足根的。我聽說你接手了這宗慘案,所以就特地趕來聽你對這件案子的其他方麵的解釋,你沒有作其他任何一方麵的解釋。於是我就想到了摩提墨·特瑞庚尼思這個該死的家夥,我想除了他絕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魔足根了,正如福爾摩斯分析的,這個該死的家夥就是為了家產的事而一直耿耿於懷,他最終還是把他們給害了。他自以為他的家人一瘋,所有的家產都會成為他的。於是他選擇了魔足根毒藥,以為這樣就能夠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布仁妲就是被他親手害死的,我當時就想到了,我的出現,就是他的消失。”
司登戴爾越說越激動,他繼續說道:“我明明知道摩提墨·特瑞庚尼思就是真正的殺人凶手,但我卻沒有他殺人的證據。我控訴他,這根本不可能。我一想到我心愛的女人被他毫不留情地害死,就不禁悲痛欲絕。我決定用同樣的方法為布仁妲報仇。福爾摩斯先生,你知道我一直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我差點把英國的法律都忘記了,在這種情況下,我開始作摩提墨·特瑞庚尼思死刑判決工作的準備,我要代表我心愛的布仁妲判決他死刑。這是他最好的下場,我沒有虧待他,上帝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
他緊接著又說道:“後來的事情,福爾摩斯先生比我還要清楚。我那天度過了一個不眠的夜晚,天剛一亮,我就出了門,我想我要叫醒他可能非常困難,於是我就撿了些紅色的石子裝進了我的口袋裏,我悄悄地走到他的窗戶下麵。我掏了幾把石子在手上,斷斷續續地朝他的窗子打石子。他很快就被我的石子驚醒,他來到窗前並且往外麵看了幾眼,他看見了我,我招呼他下來,他就匆匆忙忙披上衣服就下來了。在客廳裏,我宣判了他的罪行,我對他說我代表布仁妲判決你的死刑。那個該死的家夥發現了我的手槍洞口正對著他,他就像我麵對福爾摩斯先生一樣,無精打采,坐以待斃了。我於是把油燈點亮,把魔足根毒粉放在了上麵燃燒,我立刻出了客廳,全神貫注地站在緊閉的窗外觀看他。如果他要逃跑的話,我的手槍膛裏的子彈是不會饒恕他的。我站在窗前大概有幾分鍾的時間,摩提墨恐怖地死去了。如果布仁妲還活著,他也應該還活著,是他逼我這麼做的,誰讓他毫不留情地害死了我心愛的布仁妲。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福爾摩斯先生,現在該輪到你判決我的死刑了。”
福爾摩斯對他最後一句話無動於衷,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他開口說話了:“你不是要去非洲嗎?不會是去旅行吧?”
司登戴爾有點驚訝,但他還是回答了福爾摩斯的提問:“不是的,我去非洲是為了完成我另一半還沒有完成的工作。”福爾摩斯什麼都沒有想,就對他說:“你現在可以放心去幹你的另一半工作了。最起碼我是不會擋住你的去路。”
司登戴爾驚訝得睜大了眼,他站在那兒呆愣著不動,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他很快清醒了過來,他向福爾摩斯表達了心中敘述不盡的謝意,然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福爾摩斯又抽起了他的煙鬥,並把煙草袋遞給了我。他幽默地說:“沒有毒的煙霧還是比有毒的煙霧受大家的青睞。這個案子處理得似乎有點太專斷了,你覺得呢?華生。”
“合情合理,最起碼我是這樣認為的。”我說。
“我沒有愛情,一直都是這樣的。我根本無法體會司登戴爾失去心愛的布仁妲時痛苦的心情。假如換作我,我也會這麼幹的。這是很難用一言兩句解釋清楚的。對於司登戴爾的調查,我首先是從窗台上的石子開始入手的,朗黑先生住宅的院子裏是沒有這種石子的。我跟蹤司登戴爾的時候,我留意到了他院子裏的紅色石頭,依此類推,雲母擋板和燈罩上殘留的粉末就證明了司登戴爾的來龍去脈。不說了,案件結束,我們的討論是多餘的。我們現在應該去幹點什麼呢?現在我忘了,華生你知不知道,你快告訴我。你是非常了解我的,我的思維一直沒有停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