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用手抓向他身旁的光澤,手沒有合上,差點掉了下來,小男孩想起銅豬的囑咐,趕緊抱住銅豬的脖子,奔跑速度越來越快,耳邊隻聽到“嗖嗖”的風聲。,兩旁的雕像漸漸地遠去,並聽見大教堂關門的巨響。
他突然感覺到好冷,像是冬天睡在大街上的感覺。他被凍醒了,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他看了看銅豬,它還是像昨天那樣立在那裏,嘴裏仍舊噴著清涼的泉水。孩子有些迷感的爬下來,再次看了看銅豬,並且老朋友般地親了銅豬一下,離開了那裏。
剛走到街的盡頭,孩子突然加快了速度,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他想起了他所謂的“母親”,此刻小男孩的心忐忑不安,他畏懼他的“母親”,他害怕回家,因為他沒有要到一個硬幣,但他又不得不回家。因為他又渴又餓,沒有別的辦法,隻好不情願地走進了一條小胡同裏,他在一個用鐵皮包住的大門前,停了下來。通過半掩的門縫向裏膽怯地看了看,他閃身進了門,沿著髒亂不堪的樓梯向上走去,上麵是一個曬滿破爛的通道,還有一架木梯可以走到下麵的院裏。從上麵望去,映入眼簾的一口水井,和一根根通往每所屋子的粗纜繩,一個個破鐵桶在上麵穿來穿去,每次向各屋運水的桶總是灑滿院。整個院裏處處是零亂,到處是破舊,讓人感覺這是一個垃圾場。我們不要隻看院子,還是看看這個可憐的小男孩吧,他剛從通道走下來,就碰到了他的母親。
“你拿什麼回來的,昨天要了一天,要到了什麼?”“母親”凶惡的問懼色滿麵的小家夥。
“真對不起,我沒弄到任何東西,真的沒弄到東西,一個硬幣也沒有。”小家夥說著伸手抱住那女人的大腿,像肯求“母親”寬恕他的無能。那女人根本不理男孩,徑直走進屋裏,小男孩跟了進來,女人進屋拿起一個裝著炭火的罐子,這是用來暖手的,女人把它往緊抱了抱,抬起惺忪的眼皮,看了看小男孩。小男孩馬上低下頭,不敢正視那凶惡的眼神。
“別垂頭喪氣的,你到底要沒要到錢?”女人厲聲問道。
小男孩沒作聲,低聲地哭泣著。這個女人看來真是生氣了,踢了小男孩一腳說:“就會哭,你還會什麼?”
小男孩挨了一腳,哭得更大聲了,“閉嘴,想保住腦瓜就別亂叫!”女人很煩燥地說著,同時舉起手中的“暖手罐”打向小男孩,小男孩尖叫一聲,倒在地板上。嘴裏不住地哀求,“別打我,別打我,媽媽。”
孩子的叫聲驚動了隔壁的人,一位麵目可親的女人走進屋裏“菲麗西塔,你總是打孩子!”
“我自己的孩子,我有權力選擇該怎樣待他。”菲麗西塔反駁道。“就是打死他,也不關你事,如果你想管,我一樣照打不誤,你這多嘴的吉安妮娜!”說著話,便舉起手中的“武器”。吉安妮娜也不示弱,同樣舉起自己的“暖手爐”算是防衛,也算是攻擊,啪的一聲,兩個罐子的“親密接觸”放出了花——裏麵的炭火灑了滿屋,兩個女人手裏隻剩下各自“暖手爐”的手柄。
孩子還是滿機警的,趁著菲麗西塔不顧他的時候溜了出來,玩命似地跑出那座讓人窒息的房子。孩子怕自己的“母親”追上他,一直跑到聖克羅斯大教堂的門前才停下,他走進教堂,還象昨夜一樣富麗堂皇,裏麵的一切依舊光彩照人,他跪在伽利略的墓前,痛哭起來。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用淚水解釋給伽裏略聽,解釋給來來往往的人聽,但沒有人理會他,伽利略也不作聲,因為他的靈魂在天堂,在這裏這個孩子依然無助。
痛苦、孤獨、饑渴……一切不快都襲向這個孩子。他再也支撐不住了,本來就虛弱的身體這次是真得趴下了。他病了,他艱難地爬到一個角落,在那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個孩子怎麼能扛得住這些折磨呢!夜幕不知不覺降臨了,有位老人把他弄醒了,慈善的麵孔,讓他想起昨夜耶酥的麵容。這位老人上午來過這裏,看到這個可憐的孩子,晚上看他還在這裏。
“你為什麼不回家?你怎麼會睡在這裏?你病了嗎?為什麼沒人管你?上午你在哭什麼?”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老人關切地問著,孩子一個一個回答了老人的問題,並告訴老人“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用乞求的語言接著說:“先生,你能賞我點兒吃的嗎?”多可憐的孩子,老人聽完這些,眼淚從眼框滾了出來。
老人領著這個苦孩子來到一間小屋裏,這是一家手套作坊,他們進來時,一個老媽媽正在加工手套。一隻頑皮的波倫亞小狗發現了他們,蹦蹦跳跳地迎了出來,孩子用手摸了一下這小東西,小東西搖了搖自己不長的小尾巴。
“純真無邪總是好的,他們不會陌生。”婦人說著,用手拍著眼前這兩個可愛的小東西——孩子和狗。
善良的婦人給孩子張羅了可口的飯菜讓孩子吃,她看著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關切地說,“慢點,孩子,會管飽你的。你再這裏睡上一夜,明天吉烏賽普老爹會找你的‘母親’,也許會在你‘母親’那裏求下情來。”孩子在一張小床上睡下了,一張床對於整天露宿街頭的人來說,就像是升上了天堂,孩子睡得好極了,很快就做起夢來了,夢見銅豬帶著他再次旅行在美妙的景色中,再次欣賞到那動人的畫麵。
吉烏賽普老爹一大早便去找孩子的母親,但孩子並不因此而寬慰,反而比昨晚要低沉得多,因為他不想回到他可惡的‘母親’身邊,他不願離開這溫暖的屋子,還有這隻可愛的波倫亞小狗,想著想著就哭了起來,聲音很小,但很淒悲。老婦人趕忙過來安慰這傷心的孩子,並講了兩個小故事給孩子聽,讓孩子忘記悲傷,等他的丈夫帶回好消息。
老爹回來了,在屋裏同老婦人談了很久,大概是好消息。小男孩也在場,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他是個好孩子,他的善良、誠實會讓他成為一個出色的手套工匠的,就讓他在這裏生活吧。”老婦人說。
小男孩就這樣成了這個家庭的一員,每天他跟婦人學習怎樣製作手套。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工作,在這裏他不用天天出去討錢,不再受饑渴的折磨,他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孩子,笑容在他臉上出現的越來越多了。但他也有不愉快,那就是和“小美人”玩時,“小美人”是那隻可愛的小狗的稱呼。他總是被老婦人罵或者說“如果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小男孩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冥思苦想,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每當晚上有“格達!格達!”的聲響,他就以為是銅豬來了,可是跑出去一看,什麼也沒有。他總是用銅豬已經走遠了安慰自己。
“快去幫幫那位先生,他是個好人!”當一個年輕的畫家提著一大卷畫布和一大箱畫畫用的東西吃力地走過來時,太太吩咐小男孩子說,“你幫先生送過去,他是我們的鄰居。”
小孩提起一個顏料箱,沿著那熟悉的道路——銅豬帶他來過這兒,跟在畫家的後麵,穿行在畫廓裏。那熟悉的畫像雕塑時時進入小家夥的視野。體態豐滿的維納斯,嚴肅、聖潔的聖母,受苦受難的耶穌,他們是那樣地真實、自然,像活脫脫的真人站在畫框裏一樣,讓人無法不在這裏留連。
小家夥看著這熟悉的一切,跟著畫家來到布隆齊諾的畫像前停了下來,小家夥最喜歡這幅畫像,那天騎在銅豬背上久久注視的就是這幅畫。孩子們在欲將走下地獄的耶穌身旁微笑的等待著,等待進入天堂的時刻。
“謝謝你,小朋友,你放下顏料箱可以回去了!”畫家對著直直地盯著畫像的小男孩說。
“我能在這看你畫畫嗎,看你怎麼把他們畫到白布上,看你怎麼畫出這些孩子的微笑。”孩子問道。
“小家夥,你回去吧,我並不是馬上就畫!”畫家回答著,取出一支素描筆,快速的在畫布上揮舞著,眼睛凝視著這不朽的作品。
簡簡單單的幾根粗細線條,便勾勒出耶穌的形象,就象那幅不朽的作品一樣,一種泰然,一種博大,這就是畫家的功底,看似隨意的舞動,卻能產生預期的效果,畫筆在他們手中便能創造不朽,創造美,創造富麗。
“你怎麼還不走,還是回去吧,老媽媽該等急了!”畫家說。
小男孩隻好失望地離開了畫廓,回到家裏。他隻好坐在那裏跟老婦人學加工手套,而不能在畫廓裏多呆一刻,雖然人在這裏坐著,他的心卻早已走進了畫廓,走到了耶穌麵前。他整天這樣心不在焉,時常被針紮破手,他不再是個機靈的小家夥了,越來越顯木呆,也不象原來那樣開心,不再同“小美人”玩耍了。他的大腦裏隻有畫廓,他再也忍不住了,晚上,趁著大人不注意,悄悄地跑到了廣場上。這裏依然那樣美,星星在天上眨著眼睛,像一種孩童的稚氣,也很美。小家夥走過萬籟俱寂的廣場,走到銅豬麵前,輕輕地親了一下銅豬那光滑的鼻頭,抱著銅豬的脖子,騎在了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