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之日(1 / 2)

喬遷之日

以前我曾講過,我兩次去拜訪過守塔人奧勒,你還記得嗎?今天,我將給你們講我的第三次拜訪,不過,這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我常常是在新年來臨時去探望他。但是,今天我要在搬遷日去他那兒。由於在搬遷日裏,住在這個城市的街上,我感到特別的不習慣。街上堆滿了一堆堆的垃圾,破碎的壇壇罐罐和一些破爛的衣服,那些鋪床用的幹草就更不用提了,在這中間行走是非常困難的。剛才我從那裏走過,看見兩個孩子在那些橫七豎八的髒物上打鬧,他們在玩一個上床睡覺的遊戲。在這些廢東西上做那種遊戲,他們感覺非常好。它們把那些破爛的糊牆紙當被子蓋在身上,躺在那堆鋪床的幹草裏,玩得極快樂。

“這種遊戲實在是太好玩了!”他們說。不過,我認為這真的是太過分了。看一會,我立刻從那裏離開了,匆忙地到塔上去找奧勒。

“搬遷日就在今天!”他說,“街道和巷子都變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垃圾桶。聖誕節剛剛過完,我想我應該可以從那些垃圾裏麵挑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而且隻需一車那樣的垃圾就足夠了。我從塔上下來,跑到街上去,街上可以把你凍感冒。因為到處都是又冷又髒。清潔工的車子都裝得非常滿,他們把他們的車子停在街上,形成了一幅哥本哈根搬遷日的真實圖畫。

“雲杉做的聖誕樹也被扔到街上,綠色的樹枝上還有金紙箔,但現在已裝在車子的後麵。當你看到清潔工插在車子後麵的雲杉樹,我可以這樣說,你也許會很高興,也許會感到想痛哭一場,但就要看你從哪個方麵去看。”

“一隻破爛的女手套也躺在車上,它也許在想我要把這件事告訴人們嗎?它靜靜地躺在那兒,並用它的小指頭指著那顆雲杉。‘我曾與這棵樹有些關係!’它想,‘那次燈火輝煌的舞會我也出席過。’那次舞會,那次握手都成了我的全部生活經曆,後來,我便破裂了!從此也就中斷了我的記憶,能讓我為它活下去的東西已經沒有了!”瓦罐的碎塊說。“自從它被打碎後,它感到什麼東西都特別的愚蠢。‘都已經裝進垃圾車了!”它們說,還用得著戴金箔嗎?擺什麼架子!人們都知道,我們給這個世界所做的一些事,可比它那根綠枝的作用大多了!’——我想,這也是一種很有代表性的看法吧!許多東西都會有這樣的感受。但是雲杉也可以算上垃圾堆裏的詩情畫意,因為它看上去仍是那樣美麗、優雅。可是,這樣的事卻是在街上的搬遷日裏!”

在這樣的街道上行走真的是太困難、太煩人。我必須馬上從這裏離開、回到塔上去,再也不下來。我可以心情愉快地坐在塔裏,清楚地看到下麵的一切。

那邊有一些人還在吵著換新房,他們那並不多的家產被他們拖著、拉著,小狐仙也和他們一起搬遷,它此刻正坐在一個木桶裏。於是,這個屋子裏、家庭裏的閑言碎語,以及所有的煩惱,也都從舊家搬到新家。他們從所有的事情中將會得到一個怎樣的啟發呢?我們又會產生怎樣的想法呢?不過,它早已被寫進刊物——《地址索引報》,發表了那首古老的好詩。

想一想,這個大的搬遷日也該死亡了!

你聽了也不會感到不高興,因為這是一句值得深深考慮的話。死神雖然有特別多的小差使,這一點你早應該想到,但死神也是一個永遠、永遠最可靠的公務員。

“死神像一個趕著公共馬車的人,也是一個簽寫護照的專家,他將他的名字寫在人們的行為簿上,他是人們生命中那個特大的儲蓄所的總經理。你明白這一點嗎?這個‘儲蓄所’會將我們在世間所做的一切大小事都存在裏邊。搬遷日的公共馬車如果被死神趕到我們麵前,我們誰都要坐進去,搬進‘永恒的天國’。當我們到達邊境的時候,他馬上就會把我們的行為薄還給我們,當作我們出境的護照!他將把那些最能代表我們所做所為的那些事從‘儲蓄所’裏取出來,當作我們旅途中的零用錢,這既有趣也可怕。一直以來,沒有人能夠不坐上這個公共馬車。不過聽人說,沒有得到允許,而乘坐這輛馬車的隻有耶路撒冷那個鞋匠,但也得在後麵不停地奔跑。如果他得到坐馬車的允許的話,那他也不會成為詩人們歌頌的主題。當你向這個龐大的搬遷日公共馬車裏看的時候,請用一下你的想象力吧!無論什麼人都是肩並肩地坐在裏邊——國王和乞丐;天才和呆子。他們都不帶任何財產和金錢去旅行。僅僅隻帶著行為簿和一些從‘儲蓄所’中取出的零花錢,但是,每個人都不可能帶走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哪怕是小得像一粒豆子那樣的事也不行。但是一棵開滿花兒的植物也許就是一粒那小小的豆子!牆角的那張已磨破凳麵的爛凳子,坐著一個可憐的窮人,他經常受別人的欺負,這一切也都讓人們明白他的身份,同時也是他的旅行費。那個凳子也就是抬著他到那個房屋的天國花轎。就在那兒,凳子變成了一個金光閃閃的王位,如金子一樣,還開出了像涼亭一樣的花兒。“另外一個人得到的是他的小酒桶,因為他總是想用喝酒忘掉他所做過的那些壞事,現在他坐在公共馬車上旅行也想喝酒。桶裏裝著的是純淨芳香的美酒,他的思想也漸漸地清晰了,也喚醒了他的良知和善良。他以前從來不想,也沒有見到任何東西。他現在都看到了,也感受到了。現在,他得到了這樣的懲罰:一條永遠不死的蠕蟲不停地啃食著他。即使以前的酒杯上寫著‘遺忘’兩個字。但他現在的酒桶上應寫著‘記憶’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