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慢慢看著它長大的,它會帶給你許多意想不到的東西,又會結滿果實,但並不是現在,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小男孩和小女孩把核桃籽埋在一個小花盆裏,做得非常仔細,小安東用手指挖一個小坑,小女孩輕輕地放了進去,接著兩個人用土把它埋上。
“你第二天一大早千萬不要把它挖出來查看有沒有長出根來。”小姑娘嚴肅地說,“千萬不要這樣做,以前我曾經這樣對待我的花兒,僅僅經過兩次,出於好奇的我想知道它們的生長情況,那時我太小了,以致於把花兒弄死了。”
小花盆被放在小安東的家裏。天天一大早,他都去照顧它,每次他都看到那黑色的土壤,整整堅持了一個冬季。慢慢地春天的腳步近了,和煦的陽光非常溫暖,接著,便有兩片嫩小的綠芽從土裏鑽了出來。“一片是我一片是莫莉,它們太美麗了,沒有人可以與它們相比!”小安東高興地說道。
經過不長時間,第三片嫩葉鑽了出來,這個陌生人是誰呢?在以後的日子裏,葉子一片一片不停地長了出來,日日月月毫不停息地長著,到後來葉子越長越多,樹越長越大,一切的一切,今天都從老安東那慈祥、孤單的眼睛裏掠過,眼淚流幹了,消失了,夢也醒了,不知哪個泉眼還保留他的眼淚。
有許多石山在艾森納赫的旁邊,中間有一座圓圓的石山聳立在那裏,這裏沒有生長樹木、矮叢和小草,這便是有名的維納斯山,維納斯夫人便在裏麵定居。她當時是一個明星級人物,人們喚她作霍勒夫人,那時艾森納赫所有的小孩都認識她,現在也認識她,英俊的騎士、瓦特堡賽歌的民歌手湯豪舍被她吸引來了。
山上成了小安東和莫莉童年遊戲的場所。有一天莫莉說:“你有沒有膽量敲一下,高呼,霍勒夫人!霍勒夫人!打開門吧!我是湯豪舍!”但安東的膽量不如莫莉。她也隻喊了短短的幾個字,“霍勒夫人!霍勒夫人!”她大聲地喊,但他聽不太清楚她喊的什麼,非常含糊不清,小安東覺得莫莉什麼都沒有說,但看上去仍然很有膽量。有時安東和莫莉在花園裏遇見其他的一些小姑娘們,她們爭先恐後地親吻他,而安東又不情願被人吻臉蛋,想從熱吻中逃離開來,隻有小莫莉總是大膽地吻他。
莫莉驕傲地喊“我有勇氣親吻他!”說著摟住小安東的脖子,為了給莫莉爭回麵子,安東一點都沒有猶豫便讓她吻了,多麼有勇氣多麼美麗的小姑娘啊!就像山上美麗的霍勒夫人。但她的美,人們常說是在壞人眼裏才是最美的,最純淨聖潔的美應該是伊麗莎白所擁有的,她是這片土地的保護神,圖林根善良和藹的公主的所做所為在這些地方的傳說中成為佳話。她的畫像被懸掛在教堂裏,四個角掛著銀色的小燈——但和莫莉長得一點也不像。
小安東和小莫莉共同種植的那棵樹轉眼間已經又高又大了,它必須離開花盆到自然中去獨立生存了,去汲取自然新鮮的空氣。在大自然中它可以得到露水的澆灌,溫暖的陽光的撫摸,使它充滿了抗拒季節的力量。度過寒冷的冬季,春天來到了,它高興地抽芽開花,到了秋季收獲的季節,安東和莫莉每人得到一個碩大的果實。
核桃樹很快就長大了。莫莉也與樹比賽成長著,她長得比核桃花還美麗、清潔。但安東不能再和這朵花兒在一起了,萬物驟變,一切都在更換。小莫莉被父親帶著離開了他們的家鄉,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乘上汽船到達那裏也要幾個鍾頭。在那個時候,他們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從艾森納赫向東到達那個地方,坐落在圖林根的邊界的位置,也就是今天的城市魏瑪。
安東和莫莉同時哭了——流了很多眼淚,所有的一切都在淚珠中閃耀,有童年那些快樂的美麗的光環,莫莉對他說,安東和魏瑪比較,她更喜歡安東一些。
轉眼間漫長的三年過去了,三年中安東收到了兩封信件,一封是被做買賣的人捎回來的,另一封是一名旅客帶回來的,因為他們離得太遠太遠了,據說路途非常艱難,而且得越過很多城鎮。
特裏斯坦和伊索爾德的故事是以前安東和莫莉所熟悉的。安東經常從故事裏想到自己和莫莉,盡管在故事裏斯坦的含義是“他在痛苦中生活”,而這並不符合小安東的生活情況,而安東也同樣不希望像特裏斯坦說的那樣“她忘記了我”。但人們知道,伊索爾德從沒忘記自己的心上人,當兩個人死後都被埋葬在教堂的一側,每個人的墳上都長出一棵小椴樹,在教堂的頂上開了花真是太美了,安東這樣認為,但事情卻如此讓人悲傷,而安東和莫莉不會太悲傷的,雲遊詩人瓦爾特·瑪·德·福格爾魏德的一首小詩在莫莉的嘴邊響起。
在荒涼的草原的一棵椴樹的下麵!
多麼令人陶醉的景色啊!
在小樹林那邊的靜靜山穀中,
坦達拉萊依!
飄來了夜鶯那清脆潦亮的歌聲。
這是安東經常掛在嘴邊的一首小詩,在一個月亮高照的晚上,他一邊騎馬一邊哼著這首小詩在布滿危險的通向魏瑪的道路上急馳著、打著響亮的哨聲,安東的到來使莫莉非常驚訝。
安東受到莫莉的熱情接待,在盛滿酒的宴會上充滿了歡歌笑語,富有的賓客,美麗的房間,安逸的床鋪,但一切都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這與小安東的夢裏想像的一點都不一樣,他搞不清楚自己,同樣也搞不清別人,但隻有大家理解所發生的一切。你可以走進那間房子去麵對他們一家子人,但心裏卻沒有底。談話,像在馬車裏與人對話一樣,彼此結識,又像在驛郵馬車裏,彼此結識似的,又彼此幹預,安東現在的感覺就是自己離開這裏或其他的人離開他。
“我這個人想什麼便說什麼,我想和你好好地談一談。”莫莉向他說,“我們在孩提時代確實相處了好長一段時間,但隨著歲月的流逝,一切都變了,不論你和我,不論心裏或表麵都和小時候不同了。平常的思想意識已不能驅動我們的心了!我不想讓你為此而厭惡我。今天我就要離開這裏了——記住,我一直都很欣賞你,但並不是我們長大後那種愛,我不可能像愛一個男人那樣地去欣賞你,我也從來沒有做到過——請你體諒這點——再見了,親愛的安東!”
安東向莫利說了再見!他沒有掉下一滴眼淚,他清楚地知道他已不再是她的好夥伴了。一根火熱的鐵棍和一個寒冷的鐵棍,當我們用嘴去接觸時,對我們嘴皮的反應是相同的,它們吞噬我們的嘴皮,但安東卻照常用嘴皮去迎接那失去的愛和恨。
經過一天一夜安東回到艾森納赫,但他的馬匹早死了。
“沒有什麼好說的!我被人騙了,我要把一切能讓我想起莫莉的東西全毀滅。霍勒夫人、維納斯夫人都是基督教的女人!我要把核桃樹連根拔起叫它再也不能開花和結果!”安東傷心的說。
但是,核桃樹並沒有折斷,他的身體卻日漸虛弱,病倒在病床上。誰能來拯救他呢?給他送來一種可以醫好他的病的藥。世間最痛苦的病,在他的病體中,在他那毫無鬥誌的靈魂裏。安東的爸爸也不那麼有錢了,在不幸的日子裏,一次次艱難和考驗來到他的家,太多的不平走了進來,比那起伏不定的海浪還要凶狠。爸爸被貧窮憂傷和不公給打垮了,而此時安東再也不能在愛河裏掙紮了,不再去想莫莉,他有其他的事要做。而今他必須挑起家中的重擔,自己動手來支撐這個破碎的家,去麵對人生麵對社會,努力賺錢來養活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