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星(2 / 2)

小學校長為他的小花園畫了一幅丹麥的地圖。他在花園中栽上了各種各樣的植物,觀察一下每一種植物在哪一塊地方生長得最健康,他便把那種植物種植在花園裏的丹麥地圖中所對應的地方。“請給我一粒豌豆!”接著,人們便來到了形狀像洛蘭的那塊花園。“再給我一些蕎麥米!”那樣,人們便走到了形狀像朗爾蘭的那塊花坪。鮮豔的藍色的龍膽花與臘梅,還有適宜生活在北方的斯民,但渾身是油且發著光亮的冬青則生活在西爾克堡裏麵。但都城全是用石塊來代替的,雕刻著聖克努茲和長龍的石像則是奧登斯的真實化身,阿布薩隆與一位主教的聖杖則象征著聖諭,一條小船和船上的槳板代替著奧胡斯城堡。在小學校長精心培育的小花園裏,我可以踏遍整個丹麥,並且對丹麥了解得清清楚楚。但是,每個學生都把向他請教,做為一種樂趣,作為一種獲得知識的方法。

人們期待已久的彗星終於在天空中出現了。接著,小學校長又告訴人們關於這個彗星的一些故事,關於這顆彗星上次出現時人們的心情,以及對彗星所做的評價。又講了那顆彗星出現時,自己的精神狀態和那個古老的故事。

“往往掃帚星出現的日期正是釀造美酒的好時候,那樣人們可以向酒裏滲水。但是,不知情者是不會品嚐出來了,所以做賣酒生意的人特別喜歡彗星出現的日期,那樣,他們的所做所為便不容易被人們所發覺了。”緊接著的14天裏,整天的烏雲密布徹底擋住了天空,所以好奇的人們就看不見彗星了,但是這顆彗星卻仍然掛在天上。這位小學的老校長一動不動地坐在教室旁邊的一個小屋子裏麵。在牆邊放著一架幾十年前的波爾霍爾鍾表,鍾負重得既不升高也不下降,鍾擺也一動不動,那隻原來隔一個鍾頭便鑽出來報時的杜鵑鳥,躲在關著的門後已經很多年沒有大展歌喉了。鍾表沒有一點聲響,因為它已經壞掉,不再運轉了,但是放在那口鍾旁的一架老式鋼琴卻老有所為,依然能夠唱出美麗、動聽的曲子。盡管它的年紀有些大了,盡管它的喉嚨已經喊破,但是,這笨鋼琴依然像夕陽一樣紅潤,依然能夠找回一點年輕時的感覺。老人每每聽見從前的歌曲,便會回憶起從前,回憶起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與媽媽一起看彗星。到現在又一次看見那顆彗星,在無邊的往事中有歡喜也有憂傷。小學校長又想起了媽媽曾經說過的那蠟燭中的花朵,和自己吹得漫天飛舞的肥皂泡。他曾經對自己說,每一個肥皂泡代表著人的一年的生命豐富多彩!他又想起了童年時代的戲耍,少年時代的天真無邪,陽光充滿了整個世界,而這些小肥皂泡就代表著一個人的將來,而小學校長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未來。如今,他不知紮破了多少個肥皂泡而使自己成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鋼琴奏出的懷舊樂曲中,憶起一些從前的故事,在肥皂泡中看一看過去,展望一下未來,下麵是老奶奶在織毛襪時所唱的一首歌謠:

“是誰織出了世上的第一支襪子?

一定不是阿瑪宗。”

鋼琴接著又奏出在他年齡不大時,在自己家中的雇傭女工為自己唱的一首歌:

“年輕力壯的小青年們,

沒有走進社會的半大孩子,

在這充滿陰險的世界裏,

無數困難會撲麵而來。”

於是,鋼琴又演奏出了他首次參加大眾舞會時的舞曲,一支小步舞曲和一支芙林納斯基樂曲,接著又響起了一支婉轉而深情的舞曲,聽了之後,小學校長流下了滾燙的熱淚。接著,又奏起了一支戰爭進行曲和一曲讚美詩,最後響起了飄狂的音樂,所有的這些都好像他很小的時候吹出來的肥皂泡似的,一個連著一個飛向空中。

小學校長的目光伸向了窗外,一片雲朵從空中飄浮過。他又在寂靜的夜空中看見了那顆彗星,把那閃閃發光的彗殼和美麗的彗尾看得一清二楚。

這使老人感覺上次看見的就好像發生在前一天似的。但是,這一天卻代表著他的一生,當他還是小孩子,他可以從肥皂泡中展望“未來”,但是如今他已經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隻能從肥皂泡中看一看“過去的事情”,老人又溫習了一下年少時的衝動和年少時的理想。突然,他的眼光閃爍,手指在鋼琴的鍵盤上跳躍起來,但隻響了一聲,就聽見仿佛斷了一根琴弦似的

“大家都出來看啊!蔚藍的天空中那奇妙的小掃帚,那就是彗星,太壯觀了。”隔壁的人們大聲喊道。這位小學校長沒有發出一點響,也許是為了看得更清楚更明白,他已經離開了人世,真的隨著彗星走了。去做他自由的靈魂,人們仿佛看見彗星這個掃帚上坐著一個人那不是小學校長嗎?他是怎麼上去的?人們討論著,人們從華麗雄偉的王宮中,粗俗的小房子裏,川流不息的大道上的人群中,停住觀看那顆特別難得的彗星,就連在山野裏長途奔波的旅遊者,也看見了彗星。但是,人們卻再也沒有見到小學校長,他已經跟著彗星走了,前往一個肥皂泡的世界裏,在那裏不停地吹啊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