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園(3 / 3)

“好奇怪啊,這兩人不是被驅逐出天國花園了嗎?”王子說。

小仙女隻是微微一笑,對小王子說:“你看清楚了嗎?每扇窗格上都有時間描繪的紋案,可這並非人們平時所能看見的花紋!這根本不同!時間所給的花紋是有生命的。你看,樹影婆娑,人來人往。好比運動中的人在鏡中留下的影像。他掉轉頭,向一個窗口看去,啊,那不是雅各的夢嗎?一根長梯,直通宵漢,可愛的天使撲打著翅膀飛在空中。多有意思啊!從這座奇妙的玻璃窗子口,我們能觀賞到大千世界,精彩紛呈。

隻有時間才會有這樣的傑作。仙女舉止雍容華貴,拉著王子的手,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進一間寬敞的大廳。大廳的牆壁用水晶砌成,上麵刻有大量的浮雕,精美極了。尤其是那些美麗的人像,一個比一個精彩,人們都沉浸在無比歡樂的氣氛中,大家唱啊、跳啊,彙湧成一片歡樂的海洋。越往上看,畫幅顯得越小,小得連畫在紙上的最小的玫瑰花苞都無法比擬。在大廳正中,一棵大樹鬱鬱蔥蔥,枝條柔軟地垂到地麵,一個個金黃色的蘋果像珍珠一樣點綴在翠綠的葉子間,它肯定是智慧樹無疑了。亞當夏娃偷吃的禁果,就是在這樹上結出來的。你所看到無數顆晶瑩剔透的紅色露珠點綴在每一張翠綠的葉片上,好像樹流出的傷心的血淚珠子。“走,到那邊那條美麗的遊船上!”仙女說,“在水麵上,我們能夠呼吸到清新的空氣,撫摸到微微晃動的水波。船兒輕輕地擺,但它始終沒有挪動地方。在船上,我們能看到全世界的國家經過我們的眼前。”

於是,岸邊的所有景觀慢慢地向後退去,真是讓人驚歎不已。王子第一眼便看了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雲兒在山頂飄蕩著,山坡上鋪滿黑色的雲彩。傳來一陣陣深沉憂鬱的歌曲,那是號角奏出的動人的旋律。山穀中,牧羊人愉快地歌唱,柔風中香蕉樹長長的枝條輕輕晃動。水麵上,美麗的黑天鵝自由自在地遊動著。河岸上生長著奇花異草和珍稀動物。你看,那是新荷蘭,它號稱世界的第五大洲。它被一溜青翠的山峰環繞著,輕輕晃過船邊。布道者的歌聲從遠處傳來,和著急促的鼓點聲和號角聲,土著人跳著歡快的舞步。雄偉的金字塔,高插雲端,在一片廢墟中,石柱傾倒,半截斯芬克斯像在眼前晃過。在莽莽北歐冰原上,北極光發出刺眼的光芒,好比一團火焰,這團火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任何人都別想模仿出來。王子非常興奮,要知道,他所見的一切,比我們所說的要多出許多。

“這得由你來拿主意!”仙女說,“假如你能控製自己的行為不做違禁的事,你就放心地在這裏遊玩一生吧!”

“你放心吧,我永遠不會靠近那些蘋果的!”王子說,“其它果子同樣美麗,一點都不比智慧樹的蘋果差!”

“你最好驗證一下!如果你不能堅持下來,控製自己的意誌,那麼,你就乘著東風一路回去吧!他也即將歸去了。再過一百年,他才能再回到這裏。一百年隻相當於這裏的一百個小時。但是,我認為罪惡和誘惑使這段時間變得比任何時候都長。每個夜晚,就在我走的時候,我都會提醒你,‘同我一塊走吧!’同時,我會從遠處向你揮手致意,可是,你要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假如你不聽我的忠告,擅自向前邁出一步,那你就離欲望的陷阱越近。最終,你就會走進大廳,那座長滿智慧樹的大廳,你會發現我就躺在樹下,那芬芳撲鼻的枝條拂在我身上,就在你朝我彎下身體的時候,你會看到我的微笑。可是,你千萬別親吻我的嘴唇。如果你做了,可怕的事情就會出現,天國花園就會永遠地從地麵上消失,狂風席卷著寒冷的沙漠,並且會把你吹得直晃。雨水順著你的頭發淌下來。憂傷和苦惱會折磨你一生。”

“我可不願意離開這兒!”王子說。

東風親吻著王子說:“讓心變得堅強吧,一個世紀後,我們再相見!”

接著,東風卷起一對巨大的翅膀,展翅飛向遙遠的藍天。那閃閃發光的翅膀,如同秋日的閃電,好似輝煌的北極光。“別了,別了!”花草樹木齊聲歌唱,鸛鳥鵜鶘列隊飛舞,好比舞動的綢帶,恰似翻飛的彩錦。就這樣,把東風送到了天國花園的邊境。

“好吧,讓我們跳起來吧!讓我們舞起來吧!”仙女說,“舞蹈結束,太陽落山的時候,你將看到我向你揮動的雙手,你同樣能用耳朵感覺到我的呼喊:‘讓我們同行!’。但是,你不要做傻事!這一百年中,我每晚都將重複一次。這樣一天一天的考驗過去,你的意誌就會越來越強。到最後一天,你就變得清心寡欲,不再有雜念產生了,今晚就開始了,好了,我對你的忠告就到這吧!”

於是,仙女帶著他來到一間大廳,大廳中透明的百合花擺得滿滿的。每一朵花中的花心都如小巧的金色豎琴,它們奏響美妙的管弦樂章。一群一群漂亮的姑娘,身穿輕柔的紗裙,瀟灑極了,她們柔軟的腰肢緩緩扭動著。紗裙是那麼的薄,依稀能看到她們迷人的身段,她們跳起迷人的舞蹈,唱起愉快的歌曲,吟唱著永恒,祝福天國花園永遠鮮花盛開。

太陽下山了,天空被染得金黃,百合花變成了玫瑰色,顯得異常美麗。王子喝光了美味的葡萄酒,那是少女們送給他的,他心裏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大廳的背景在他麵前慢慢拉開,一陣耀眼的光芒從智慧樹上發出,晃得他頭暈。耳邊傳來柔美的歌聲,太像她母親的聲音啦。歌聲唱到:“哎呀,寶貝,我親愛的寶貝!”

與此同時,仙女向他揮了揮手,充滿溫情地呼喚道:“快到我這兒來,快到我這兒來!”

他跌跌撞撞地向仙女走過去,早把承諾拋在腦後。他根本沒意識到這還隻是頭一天夜晚,仙女繼續揮手、微笑,臉上充滿溫情和誘惑。他身邊的香氣越來越濃,豎琴的演奏愈來愈精彩。大廳裏種植的棵棵智慧樹也似乎掛滿數不清的微笑,跟他點頭致意。向他吟唱讚歌:“你可明白這所有的一切,你就是至高無上的主人!”他感到智慧樹上掛著的不再是他自己的眼淚,而是鮮紅的珍珠了。

“咱們一塊去吧!咱們一塊去吧!”仙女用充滿誘惑的聲音呼喊。王子每前行一點,他的臉頰就越來越紅,他的心跳就越來越急促。

“我必須到她那裏去!”他說,“這是多麼美好的事物啊!這怎麼可能是罪惡呢!我要追求世間的美好事物!我一定要欣賞一下她的睡姿!一定美極了,隻要我不碰她,我就一點事都沒有!我肯定不會碰她,我一定能忍耐,我有超凡的意誌!”仙女把那件銀光閃爍的衣裳脫掉,用手推開樹枝,眨眼就躲到樹叢裏了。“我仍然沒有破壞規矩!”王子說,“並且,我也永遠不會犯禁!”

於是,他走上去用手推開樹枝,仙女安詳地睡著了,她真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啊,隻有在天國花園才能碰到。她那迷人的微笑誘惑著王子,王子不由地低下頭。他分明看到,晶瑩的淚花正在她睫毛上顫動!

“啊!你為何這般痛苦,難道是為我嗎?”他低聲絮語,“請不要悲傷、難過,我親愛的姑娘!而今幸福就藏在幸福花園裏,那幸福像小河在我的血管裏流淌,浸潤著我的思想,我這個世俗的人被天使的力量感動了。我體會到什麼才是永恒,什麼才是不變的生命。哪怕隻是一小會兒,我都滿足了!”

於是,他忍不住親吻了姑娘眼睫毛的淚珠,他們的嘴唇輕輕觸碰了一下——這樣,突然響起了一聲巨大的雷鳴聲,那可怕的雷聲簡直是世人難以想像的。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美麗的姑娘,花香四溢的天國花園,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沉入深深的地下,它們下陷的是那麼深,王子感到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一顆小小的星星在遙遠的地方隱隱發光。王子全身冰冷極了。他合上雙眼,像死人一樣躺著一動不動。冰涼的雨水淋在他的臉龐,尖嘯的北風刮過他的頭頂,於是,他回到了人類世界。

“我究竟做了什麼?”他長歎一聲,“我和亞當犯了同樣的罪,我犯了罪!因為我的欲望,天國花園,陷入了地底!”

他睜開雙眼,盯著遙遠的天邊,他看到了一顆明亮的小星,那美麗的天國花園,它已經變成一顆明亮的啟明星。

他慢慢地站起來,發現自己四周風聲陣陣,冷氣嗖嗖,原來自己正身處在風洞邊的大森林裏,風媽媽依然坐在他的身旁,她的模樣像是很惱怒,一隻胳膊高高舉過頭頂。

“一開始你就犯禁。”她生氣地說,“我早該料想到這一點,果然沒錯,結果很糟!如果你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懲罰你,把你趕到袋子中,讓你永遠不能出來!”

“必須把他裝進袋中!”死神說。死神是身材高大的老人,手持彎彎的鐮刀,背後長著兩個巨型翅膀。“他必須躺在棺木中,但是,現在還不能這樣做,我暫且記下他的名字,讓他在世上多留一些日子,以便讓他償還過錯,洗心革麵,重頭再來!總會有那麼一天,我還會再來。”在他想都沒想到的時刻,突然把他推進黑乎乎的棺材裏,然後把他高高舉過頭頂,飛向那顆明亮的星星。死神說:“在那裏,同樣有一個鮮花盛開的天國花園,如果他能棄惡揚善,虔誠做人,他就能再一次進入。可是,如果他沒有改正,醜惡依然控製著他的心靈,罪惡仍舊統治他的靈魂,那麼,他將受到嚴厲的懲罰,他將永遠地沉陷下去,沉陷到比天國花園還要深的地方去。往後,每過一千年,我都要來看他一次,看他是沉倫了,還是上升了,是否上升到那顆高掛在蒼穹,耀眼奪目的明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