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們先將四盤菹菜端了出來。
接著便是涼菜:“這是涼拌石花菜,薑汁藕片,木耳菠薐菜,還有這盤是崔家秘製的鯉鮓。”
上完涼菜,小廝又提來一個大大的食盒,食盒是三層的,小廝揭開盒蓋,一股熱氣伴隨著濃濃的香味兒迎麵撲來。
“嘶,竟還是熱的?”
崔家距離皇城不遠可也不近,路上少說也要兩三刻鍾,在這段時間裏,保持飯菜的溫度並不難,可是像麵前這般,連香味兒都沒有發生變化的就很難得了。
每層食盒放著兩盤熱氣騰騰的菜,全都端上食案,一共有六盤,有葷有素,有魚有蛋,隻聞這香味,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直吸鼻子。
別人不知道送來的菜為何是熱的,崔大卻是知道,崔家送飯菜的牛車上都有銅爐或者銅鼎,廚娘將飯菜裝盤之前都隻是七八分熟,上了牛車後繼續放在爐上蒸煮,一路走來既能保持飯菜的熱度,還能確保飯菜剛剛熟透,絲毫不減少飯菜的原汁原味。
“這份菜是娘子的拿手菜,香橙蝦仁兒。”
上完熱菜,小廝又提來一個食盒,這個食盒是雙層的,每層放著兩個白瓷盤,每個瓷盤裏放著六個金燦燦的香橙,瓷盤邊兒上還點綴著用萵苣雕成的花朵做裝飾。
“咦,這香橙上還有牡丹的花紋兒?”
陳亞夫眼尖的看到每個香橙上都雕刻著花紋,距離他最近的那一盤是富貴牡丹,雖都是牡丹,但花型大小和開花的模樣並不完全相同,每一個都精巧異常。
崔幼伯吃過娘子‘做’的香橙蛋羹,知道這道菜的玄機,他伸手拿開香橙蓋兒,露出一隻隻鮮滑水嫩的蝦仁,隨之而來的則是異常鮮甜的香味兒。
看到此番場景,陳亞夫忽然想起去年自己跟王司直去京外某縣核查案子,當地的知縣邀他們做客,用晝食的時候,王郎看著滿食案的菜推托不餓。
事後陳亞夫還覺得不解,問王郎為何不食。
王郎帶著世家子特有的驕傲,輕嗤道:“失飪不食。”
當時他還覺得王郎太過挑剔,如今見識到了崔家飲食的精致程度,他終於明白王郎的那句話的意思了。估計王郎已經客氣了,若放在張狂一點的世家子身上,沒準兒會再加上幾句‘不食’呢。
“這又是何物?”
陳亞夫暗自說著王子謙,王司直卻指著白瓷盤中的一個個荷葉包成的圓包問著崔幼伯。
崔幼伯哪裏知道呀,他隻知道這道菜不是崔家菜。那麼就應該是蕭家菜,可蕭南嫁給他後就沒下幾次廚,偶爾下廚也沒有弄過這道菜。
送飯的小廝很機靈,忙上前解說道:“好叫這位郎君知道,這道菜是我家娘子親手做的,名為碧荷團包飯,是蕭氏的特色菜,聽聞前朝蕭皇後極喜歡這包飯的清香素雅。”
碧荷團包飯?
什麼東東?
四個人都很好奇,但當著小廝的麵,誰也不肯露怯。
待小廝們退下後,崔幼伯作為主人,熱情邀請大家品嚐。
王子謙比較灑脫,他第一個解開了那團荷葉包,隻見荷葉慢慢放開,露出一個圓包兒型的飯團,飯團透著油光,其間還夾雜著許多小丁,像什麼肉丁、香菇丁、竹筍丁等等等。
抄起一個長柄銀匙,王子謙舀了一勺米飯,送到嘴邊輕輕咀嚼,然後用力點頭:“美味,真不愧是蕭氏的私房菜。”
陳亞夫卻朝麵前的香橙蝦仁而去,用筷子夾了一個蝦仁,輕輕咬了一小口,他咦了一聲,然後問向崔幼伯,“崔郎,這、這竟是用油爆炒的?跟那家崔氏酒肆的炒菜一樣?”
崔幼伯一愣,隨即笑道:“是呀,崔氏酒肆的菜單便是從我崔氏食譜中分出來的,嗬嗬,不過是我家堂妹用來賺點兒脂粉錢的小玩意兒罷了。”
崔惠伯和崔薇開的那間酒肆,起初崔家的人並不知道,後來因炒菜爆紅京城後,崔守仁和崔澤才聽人說起。
這兩位相公知道後,很是火大,立刻命人將崔六叫了來,好一通斥責,隻罵得崔六差點兒跪地求饒。
如果不是酒肆的地契上寫著小柳氏弟弟的明兒,崔六一家子極有可能被老相公掃地出門——父母在,無私財,你小子開個酒肆還敢用崔氏字號,你這是想做啥?!
雖沒有沒收酒肆,但酒肆的菜譜卻歸到了崔家食譜中。
崔薇很不樂意,明明是她‘發明’的好不好,崔家怎麼能強行拿走?
崔六卻甩給她一句話,“要食譜,可以,那就滾出崔家。”
崔薇隻是有點兒盲目自信,腦子還是蠻清楚的,她知道古代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離開了家族的庇護,別說菜譜了,就是她這條小命也就有可能被人奪走。
於是,崔氏食譜又添加了十幾道私房菜。
蕭南見狀,也放心大膽的用葷油炒起了菜,繼而誕生了不少拿手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