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兒昨夜的表現,蕭南感動、心痛而後是懊悔,但最後待她靜下心細細回想的時候,她又發覺不對勁。
崔靈犀才五歲呀,丁點兒大的小孩兒,就算再妖孽,也不可能從她平日裏的一些言談中總結出蕭南與大夫人不和,甚至兩人相互怨恨的情況。
要知道,過去幾年間,崔幼伯沒少在兒女跟前講鄭氏如何的慈愛、對他們的阿耶如何寵愛的話。
試想,一邊是含糊不清的抱怨,一邊則是言之鑿鑿的讚揚,正常情況下,聰明的孩子都會選擇聽信後者呀。
偏靈犀就選擇了前者,這不科學。
蕭南反複思索下,覺得肯定有人在靈犀耳邊說了什麼,甚至昨日靈犀的種種舉動,也是受人挑唆。
而這個人,十之八九是靈犀身邊的乳母方氏。
盡管昨夜靈犀之舉,幫蕭南狠狠出了一口氣,但蕭南猜到了某種可能後,依然非常憤怒——她的女兒,豈能被外人誤導、挑唆?
如果事情真是方氏做的,那麼這個人絕對不能再留在女兒身邊——昨日她可以挑唆女兒陷害親祖母,那麼明日就有可能攛掇女兒疏遠蕭南這個親娘。
蕭南在古代生活了兩輩子,她很清楚,對於大家族裏的小娘子或者小郎君而言,最最親近的往往不是父母,而是他們的乳母。
為了避免兒女太過依賴乳母,蕭南采取了許多措施,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照料、教養兒女身上,除了偶爾外出,以及夜間,蕭南幾乎都跟兒女們在一起。
結果,就這麼點時間,還是被人抓到了空子。
或許,方氏沒撒謊,她在背後‘指點’靈犀,確實是為了靈犀好,甚至是為了討好蕭南。
但,蕭南卻不領這個情,靈犀是她的女兒,如何教導,是她的問題,而不是一個乳母可以指手畫腳的。
而且,拋開蕭南與鄭氏的恩怨,昨夜靈犀的言行本身就有問題,畢竟大夫人是她的嫡親祖母,不管是站在情理上,還是禮法上,靈犀此舉都有忤逆之嫌。
幸而靈犀小,旁人見了,也隻當她小孩子不懂事兒,童言無忌嘛。
但之後呢,如果任由方氏誤導、帶壞女兒,待靈犀長大後,豈不要成為一個目無尊長、肆意妄為的女紈絝?!
這是蕭南絕對不能容許的,她寧肯花心思暗中算計鄭氏,都不肯明麵與她對抗,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想。
蕭南費盡心思的謀劃,為的就是一個好名聲,而這個好名聲也不全是為了自己,她還在為兒女的將來考慮。
世家望族結親,一來看門第,二來看教養。為人母親的名聲不好,也會連累子女。
這廂,蕭南好容易得了個美名,那邊,方氏一區區乳母就敢拆自己的台,這如何不讓蕭南憤怒?!
蕭南生氣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方氏教壞了靈犀。
對於子女的教養,蕭南非常重視。
她沒想把他們教成不通俗務、不知疾苦的廢物,也沒想著把孩子教成善良天真得無下限的聖人、聖母,但也絕沒有想過要把兒女教成滿腹心計、不擇手段的無恥小人。
蕭南認為,她的兒女,聰明也好、敦厚也罷,但有一個根本不能忘,那就是心正,不管做什麼事,都需站在一個‘理’字上。
為了達成目的,使點兒小心機、耍點兒小花樣,這都沒什麼,但本心不能亂,更不能做出有違道德禮法的壞事。
玉簪見蕭南動了真氣,也不敢耽擱,親自出去叫了個小丫鬟,細細的吩咐了一遍。
方氏聽到‘掌刑媽媽’四字,臉色更差,咚咚磕起頭來,嘴裏還喊著:“郡主,奴、奴知錯了,奴不該在小大娘麵前搬弄口舌,奴更不該忘了本分,嗚嗚,郡主恕罪,郡主~~~”
蕭南看都沒看方氏一眼,放緩臉色,衝著靈犀招招手:“靈犀,過來!”
靈犀被眼前一幕嚇到了,清澈的大眼裏滿是不安,心裏更是矛盾:一邊,她看著乳母可憐,想幫她求情;另一邊,她感覺到母親生氣了,又不敢說錯話惹母親氣上加氣。
正猶豫著,忽聽到蕭南的召喚,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沒由來的,靈犀稍稍鬆了口氣,小跑幾步來到蕭南榻前。
蕭南換了個坐姿,由跽坐改為胡坐,她將靈犀抱在懷中,輕聲道:“靈犀,實話告訴阿娘,是誰告訴你大夫人不喜阿娘,總與阿娘為難?”
靈犀緊抿小嘴,扭頭看了看方氏,見她滿眼哀求,心裏很是不忍。可她又不想欺騙阿娘,小人兒很是糾結,小巧的黛眉也扭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