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李榮抬頭看了看日頭,道:“天色不早了,某該回去了,郡主,你也早些回去吧。”
他這是在趕我?
安同心中滿是苦澀,她猛地抬起頭,直直的看向李榮,道:“我早就不是郡主了,難道你不知道嗎,我現在是妙善真人,是女道士。”
李榮眉頭微蹙,他已經快忍不住了,語氣也帶了幾分急躁:“知道。”
安同吞了吞口水,似是下定了決心,認真的說:“堂兄,我現在是女道士,以後便可以隨意去各州郡行走。
我知道,你喜好遊曆,可皇叔和你未來的娘子都不支持,你放心,別人不支持你,不願陪你,我願意——”
李榮打斷安同的話,直接問道:“哦?哪怕我要去的是西北苦寒之地?亦或是西南荒蠻之地?即使那裏有戰亂、馬賊、時疫、毒瘴?即使風餐露宿?即使無人服侍,事事都要自己動手?即使忍受饑寒?即使性命不保?”
安同被這一連串的問題砸暈了,良久她才訥訥的說:“這個、這個……咱們大唐這麼大,何必去外藩?那些荒蠻之地有什麼好看的?”
我就知道會這樣!
李榮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不漏分毫,他淡淡的說道:“真人說的沒錯,我大唐的疆域的確廣闊,但這些年某已經踏遍了東土的山山水水,重複去同一個地方,某又何須離京?”
安同一窒,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榮直接牽著韁繩繞開安同,準備從另一側的小徑回家,臨行前,他還不忘道別:“真人,恕某先行一步,再會!”
說罷,李榮牽著馬揚長而去,根本不再看安同一眼。
望著李榮決然的背影,安同委屈的蠕動雙唇,其實她很想說,留在京城又有什麼不好。京中繁華,又是她們自己的地盤兒,做什麼都方便,為何非要去那些番邦外域吃苦受罪?
湯泉宮,太子的正殿裏,太子跪坐在主位,他一手托腮,手肘撐在麵前的小幾上,認真的聽著下首跪著的心腹彙報。
“……近幾日,韋家和蘇家都很安分,韋季在京兆也極用心,辦了幾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倒也秉公。”
來人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身形消瘦,臉膛微黑,穿著一身玄色的胡服,恭敬的將京中的情況詳細的回稟著。
太子打斷他的話,插嘴道:“不對呀,孤怎麼聽說,韋季審理了一個什麼商人的案子,足足拖了二十幾日,為得就是強索被告的財物?”
來人一驚,他就知道太子的眼線不止他們幾人,定有他不知道的人幫太子探查消息。唉,都怪自己貪財,收了韋季的好處。
“嗯~~可有此事?”太子根本不給來人思索的時間,再次逼問道。
來人額頭觸地,嘭嘭叩了幾個頭,“屬下該死,屬下有罪,還請殿下恕罪。”
“哦?你犯了何罪?倒是說給孤聽聽!”太子佯作不知,故意問道。
來人抬起頭,額上已經青紫一片,他滿眼畏懼的說道:“屬下、屬下一時糊塗,竟、竟……殿下,屬下也是誤信了韋季的一麵之詞,覺得那件案子不過是小事兒,這才、這才——”
嘭的一聲,太子揮手將幾上的茶盞砸到來人的頭上,精美的白瓷瞬間成了碎片,碎瓷渣子、茶水以及鮮血混在一起,順著那人的鼻梁留了下來,他根本不敢去摸,繼續磕頭請罪。
太子叱道:“你覺得?孤當初怎麼給你們說的?你們的任務是幫孤探查消息,而不是讓你做判斷。是對是錯、是大是小,這些都要由孤來決斷。”
來人不敢說什麼,仍嘭嘭的磕頭。
太子語氣緩和下來,道:“罷了,念在你是初犯,這次孤就饒你一次,記住,絕沒有第二回!”
“是,屬下明白,屬下謝殿下恩典!”
來人感激的再三叩頭,心說道,還下次呢,這次能活著就是運氣了,下次別人就是給他金山銀山,他也不敢隱瞞主人了。
接著,來人抬起頭,繼續回稟事情,任憑額上的鮮血往下流。
“哦,京中果然有這樣的流言?”太子吃了一驚,再次確定。
來人用力點頭,“沒錯,雖沒有大肆傳播開來,但在東西兩市最繁華的酒肆和茶館,已經有不少閑人在說這件事了,幸好此時郡主上書,皇後殿下又下旨稱讚郡主,那些流言才消失。”
太子沉默了下來,說實話,起初崔幼伯說魏王的人會借安同生事,當時他也隻是半信半疑。
隨後,事情進展的異常順利,太子沒有聽聞那樣的流言,他還以為是崔幼伯小題大做,不免有些失望。
但這會兒,太子卻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裏直念叨:“肅純,功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