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底有沉陰?還是一大塊地方?冬竹倒吸口冷氣,沉陰質地沉硬,遇水便沉,出現在船底實在太過反常。如果用來壓船,沉陰可貴過黃金,縱是大朔人財豐碩,也絕無可能這般揮霍。此事蹊蹺詭異,有必要探個究竟。
臨行前他向趙淩雲詢了通往下方的路,趙淩雲告訴他隻要穿過劉河所在的船艙,再下攀一段樓梯就到了。
他也讓冬竹小心行事,在金裘地盤上他可以大搖大擺地晃悠,可去了劉河那指不定就會被別人暗算。
冬竹應過,就此出發,半路上,他幽幽問那妖道:“你說過你是麅鴞的祖宗吧。”
那妖哼哼:“說過。”
“以後既然咱是一條船的,我喊你也該有個稱呼,就叫你麅祖了。”
“麅祖?哈哈哈。”那妖爆起刺耳的笑聲。
“別笑了,頭要炸了。”
“得得,麅祖就麅祖,你小子挺有趣,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給我取名。”
冬竹沒理他,這家夥笑起來實在難聽的緊,還是少和他說話乖乖找路為上。
穿過金裘的船艙後,冬竹把頭發披到前麵遮住大半個臉。船上孩子都是副邋遢樣,他混在人群中接連路過幾個船衛,都沒有人認出他來。
“滾一邊去。”快到劉河門前時,迎麵走過來幾個船衛,不耐煩地把甲板上的孩子踢開,冬竹也躲到一旁,靜靜看著,隻見那幾個船衛抬著個人往船沿過去,抬著的人露出半個腦袋,他張大眼睛一看,眼皮猛得跳動,船衛抬的不是別人,正是被他一腳踢折膝蓋的王德子。
他正驚愕,船衛已經把人抬到了船沿,隨手一扔就給擲下了大海。噗通輕響瞬間淹沒在海浪潮聲,周圍孩子似是習以為常,隻是看了一眼,就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冬竹陰著臉,這船上的殘酷和冷漠,比他所想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後得多提防劉河,不然下一個扔下海的,就可能是自己了。
之後順著趙淩雲指的路,他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前往船底的入口。入口處有幾個船衛在閑談,他輕巧地爬上屋頂繞到幾人背後,悄無聲息地鑽到了裏麵。
“好冷!”剛進入口,一股涼氣就撲麵襲來,整個艙裏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之中寸步難行,他靈機一動調動精氣喚出一朵蕪火照光,盡管火苗一瞬而逝,但也讓他看清了樓梯所在和前去的道路。
摸黑中他接連撞到了好些箱子柱子,好容易抓到了樓梯的扶手,長出了口氣。顫巍巍地往下走了幾格台階,他突然感到眼前一亮有些刺眼,揉了揉眸子,發現光居然是發自自己的手掌心。
“你搞得鬼?”他問麅祖。
“這兒太暗,我用妖氣照照。”
冬竹臉一黑,“剛才怎麼不照?”
“忘了,忘了。”麅祖語氣狡笑,冬竹用腳想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予計較,生怕這妖一不高興,又把光給滅了。
走完最後一格樓梯,空氣驟得冷了下來,仿佛一腳踏入了冰天雪地。冬竹照了照四周,看到一扇木門正散發著寒氣。他推開門,裏頭是個帶霜的屋子,屋子裏堆了小山一般多的果子,順手撿了個青果一咬,脆甜可口,還是新鮮的。
趙淩雲說得都是真的,冬竹想。
他在屋內轉悠一圈,一口氣吃了十幾個果子,直到凍得受不了才開口問道:“麅祖?怎麼樣,有法陣嗎?”
“有,整個屋子就是一座法陣。”
冬竹扒拉開果堆,睜大眼睛在屋壁上細瞧,果真找到了密密麻麻的術紋,術紋裏有藍色的液體流動,他聞了聞,是海水的鹹腥氣。順著屋壁他又察看一番,驚訝地發現整座屋子竟都雕滿了細如發絲的紋路,紋路以海水為引,浪潮為力,巧如天工讓人咂舌。
“大驚小怪。”麅祖不屑道。
“您兩千多歲見多識廣,莫要跟我們凡人一般見識。”
“那是。”麅祖沒聽出話裏嘲諷意味,反倒洋洋得意起來。
“好了,破爛法陣也看了,你說得沉陰木在哪呢?”
“你腳下。”
腳下?冬竹疑惑地蹲下,地板看著像是木頭,摸著卻與驚堂木極像,他用手指在地板上叩打,悶實無聲,像敲石頭,這裏的用材,應當就是沉陰木了。
“要怎麼下去?”他問。
麅祖沉默了幾息後說:“我用妖氣探過,東邊角落裏有條縫隙,應是入口。”
冬竹尋至,搬開壓在上麵的果子,果真摸到了一圈指甲寬的細縫,上邊還有個把手,他握住,使出渾身力氣往上拉拽,空隆隆的木頭摩擦聲後,一塊方形的木磚被他提了起來。
他探頭,把光照向下方,忽的踉蹌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見到的是密麻麻的圓滾大睛,生在數不清的魚身之上,在一灘粘稠的液體中睜睜合合,惡心滲人。
還不等他說話,麅祖的聲音先響了起來,“小子,這回咱是遇上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