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在大難來臨時緊握我的手嗎?
葉傾城
在廈門打工的同學寫信來,說台灣海峽地震那一天,他正在挨老板訓,一下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對對對”、“我全錯你全對”。老板卻更怒:“你還在抖腿!”他忙辯解:“沒有啊。”一眼瞄見老板:“你的腿還不是在抖?”再一看,何止老板,連桌子椅子的腿都在瑟瑟地抖。
還是台灣老板有經驗,大叫一聲:“地震了!”一下鑽進桌底——虧他那麼大肚皮,身手倒敏捷得很——半晌,全無動靜。
而刻不容緩的瞬間,除了軼事之外還有傳奇,如煙火綻放在寂寥的夜空。
一位女友在保定讀書的時候,一晚,突然有人高喊“地震了”。整幢宿舍樓的人頓時像炸窩的蜂群般大亂。她迷迷糊糊跟著人流跑到操場上,夜深如水,她赤裸的雙腳凍得時不時地摩擦取暖,良久,也不見那樓有倒下來的跡象。
她困得要死,又不敢回到七樓去睡,恍惚記得一樓有間寢室是本班女生的,便沿著漆黑的樓道摸索而進,往床上一歪。蒙矓醒來之際,隻見一方綠軍被蓋在自己身上,她大駭跳起,一把撩開蚊帳,一個男生轉過臉來……麵麵相對,仿佛山水遭逢刹那。
——她摸錯了房間。而他隨著同學回寢室後,看見一個陌生女孩睡在自己床上,便為她蓋好棉被,不聲不響在床邊坐了半夜……
三年後她嫁給了他。
可是另一位女子的故事卻飽含淚水。
尋常的中午,她在二十層報社大樓的十五層看小說,朝夕相處的男友與同事們在打牌。誰偶爾一抬頭,發現電線正無緣無故地輕輕擺蕩,蕩過來,又蕩過去,大家看呆了,半晌猛地警醒過來:“地震了。”
她正看得全神貫注,沒聽見。隻覺得轟隆隆一片聲音,整個辦公室跑得精光,也不經心,信手又翻了一頁。等她一部小說看完,虛驚一場的同事們說笑著回來,看見她:“咦,你怎麼還在這裏?剛剛地震了你知不知道?”
她大吃一驚,反複盤問心愛的男孩:“你怎麼不喊我?”
“……我以為你知道。”
“那你也沒發現缺了我?”
“……發現時,已經下到樓底下了。”
不是他的錯吧,當死亡如大軍壓境,關於生的渴求,是任何人都會一把攫住的一線天。隻是,那比駱駝過針眼還要狹窄的隙口,他的愛,不曾通過,而櫥窗中她早已看好的婚紗,仍在寂寞地等待……前等待嗎?你能在千人萬人的海灘裏認出我遊泳衣的顏色嗎?你能在眾人目光裏坦然為我洗襪子嗎?你能在大難來臨時緊緊握住我的手嗎?”
畫麵上,先是如林密舉的手臂,一排一排地放下了,到最後,惟有空白……
第一個轉身的人是天使
佚名
那是一個冷僻的文學論壇,去的人不多。她總是午夜過去,看些文章,然後回幾個帖。偶爾,她也會發一點隨筆上去,文字淡淡的,卻非常清秀。
他總跟她的帖,有時會寫一些大學時的趣事。沒想到,他們竟是校友。她也為這意外且驚且喜,要了他的QQ,於是開始了漫長的聊天。那個撮合他們的論壇很少去了,夜夜在QQ上聊,他們開始互相喜歡對方。
見麵的那天,她白衣長發,在嘈雜的人群中靜美出塵;他也是俊朗健談,彼此一見傾心。
去看了電影,在電影院裏牽手了。出來時,月亮已高懸天際。她說:“真想一輩子我們都這麼好,永遠不吵架。這樣一直一直往前走,永不轉身。”
他將她的手更握緊一些,然後說:“傻丫頭,會轉身的,不信你試試。如果沒有了轉身,肯定兩個人就該再見了。”
她不明白,也沒有再問,卻不信。
有一天,兩個人還是為了一件小事吵起來。之後,他們3天沒見麵,誰都不肯先撥個電話。她每天晚上都哭,以為他們真的完了。6
第四天晚上,她打開QQ,看見他的留言:丫頭,我們和好吧,兩個相愛的人之間發生了矛盾,第一個轉身的人就是他們感情上的天使。這次,讓我來當一回天使吧。
她含著淚笑了。他的轉身挽救了陷入僵局的愛情。以後,他們還吵架,隻是吵完了,總有一個人會轉身。美好的愛情總會有無數次的轉身,天使不死,愛就不會泯滅。
受寵若驚
(美)湯姆·安德森
在開車前往海濱小舍度假途中,我在心裏發了個誓,要在未來的兩個星期裏努力做一個愛妻子的丈夫和愛孩子的父親,徹底體貼他們,無條件地愛。
這個念頭是我在車上聽一位評論員的錄音時想到的。他先引述了《聖經》上的一段關於丈夫體貼妻子的話,然後說道:“愛是一種意誌的行為。一個人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去愛。”
當真改變了。從我在門口吻了艾芙琳一下、並且說“你穿這件黃色新毛衣可真漂亮”起,便改變了。
“啊,湯姆,你居然注意到了。”她說,神情既驚訝又愉快,也許還有一點迷惑。
長途開車之後,我想坐下來看書,但艾芙琳建議到海灘上去散步。我本想反對,但隨即想到,艾芙琳已單獨在這裏陪了孩子一個星期,而現在她想和我單獨在一起。於是,我們便到海灘上去散步,讓孩子們自己放風箏。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連兩個星期,我沒打過電話到華爾街我任董事長的投資公司;我們到貝殼博物館去參觀了一次,雖然我一向最怕去博物館,但這回卻很感興趣。整個假期輕鬆而愉快地一晃就過去了。我又發了一個新誓,要繼續體貼她。Q
但我的這次試驗出了一個紕漏,艾芙琳和我至今一提起這件事便不禁失笑。在海濱小舍的最後一個夜晚,當我們正要上床就寢時,艾芙琳突然神情哀傷地望著我。
“你怎麼啦?”我問。
“湯姆,”她說,聲調淒慘,“你是否知道了一件我不知道的事?”
“這話怎講?”
“嗯……幾星期前我做過身體檢查……醫生……他對你說過什麼關於我的話沒有?湯姆,你待我太好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一下子就全明白了,隨即大笑起來。
“不,親愛的。”我說著把她抱在懷裏,“你並不是快要死了……是我才剛開始活呢!”
幸福就像花開放
張麗君
朋友夫婦是一對挺實在的人,兩個人的性格都有些內向,不怎麼愛說話。兩人坐在一起,也總是沉默著,偶爾說幾句話,也是淡淡的,很平常的話。點頭、無聲的淺笑、默然,是他們生活的主要方式。
朋友們一提起他們夫婦,都搖頭歎息道:“挺好的一對,可惜都是沒嘴的葫蘆,那生活像沒鹽的菜,太淡了。”他們沒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沒有燈下的喁喁笑語。他們散步,也是一前一後靜靜地走著,從不挽手,也沒有太多的話,直走到一個人說:“走累了,回吧。”於是慢慢扭轉了頭,兩人又不聲不響地一前一後回家來。滿天星鬥的夏夜裏,當鄰居的夫婦們或在街頭親親密密地漫步,或在陽台上、草坪上又說又笑地乘涼時,他們夫婦倆來了,隔五六尺遠靜靜地坐著,任晚風輕輕地吹著,兩個人看星星,看月亮,看累了,一個說:“睡吧。”於是兩人便站起來,默不作聲地回去了。
大家都很擔心,像他們這種沒有愛情語言的婚姻到底能走多遠。因為太沒情趣的生活遲早會讓人厭煩的。但他們就這樣風平浪靜、無聲無息地一直生活下來了。其間,有多少曾經愛得如膠似漆的朋友夫婦分道揚鑣了,有多少曾經甜言蜜語的愛情和婚姻變成昨夜星辰了,他們還是這樣平靜生活著,沒有愛的漣漪,也沒有婚姻生活的漩渦,就像一條沒有浪花的寧靜小河。無聲無息地從遠方流來又無聲無息地向遠方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