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自從展示才華以後,許多貴族都樂於幫助他,給他錢用。一個愛好音樂的王子還把他接到宮廷去住,奉為上賓。他不再為窮困發愁了,此時父親約翰已死,兩個弟弟也長大,參加工作了。
讚美、掌聲,來自各方麵的邀請,都沒有迷失這位平民出身的音樂家的本性。他時刻牢記著涅伏老師對他的教導,不斷告誡自己:“不要迷失了自己。音樂並不是上流社會的專利品,要開拓自己的前程。”
對於貴族老爺們的邀請,他可不是隨叫隨到,去不去那要看他的心情好壞而定,要說是不想去,誰說也不行。他是自己的主人,不是貴族的奴仆。
當然也有做得過分的時候,一次年紀很大的貴族夫人想請他演奏,他就是不肯。最後那個夫人跪在他的麵前,他無動於衷,坐在沙發上起也不起來。
當時上流社會有著許多區分尊卑貴賤的規矩,比如宴會的坐席就是分等級的。它是以鹽碟為界,鹽碟的上方坐的是王公貴族,鹽碟的下方是低層次的普通人。
音樂家按慣例隻有坐在鹽碟下方的資格。貝多芬偏偏不管這一套,他每次都理直氣壯地坐鹽碟上方的高位,毫無愧色,心安理得。貴族王公們也奈何他不得,隻在背後議論他粗野,不懂禮儀。也有開明一些的貴族認為貝多芬是天才,既然要邀請天才,就應該待為上賓。不管他們怎麼說,貝多芬就是不肯屈居下坐。
一天,一個貴族請貝多芬去他的沙龍,安排貝多芬坐在下席,貝多芬二話沒說,當著眾多賓客的麵拂袖而去。弄得這家主人十分尷尬,無法下台。他以他的才華和傲骨,為音樂家在社會上爭得了一席之地。
他看不起貴族的地位與金錢,更不能容忍他們不尊重他的藝術。他在一次沙龍的演奏中,發現兩個衣著華麗的貴族子弟不停地講話,眉飛色舞嘻嘻哈哈。他用眼睛盯著他們,示意安靜下來。可他們全然不顧仍在談笑,貝多芬火了,他“砰”的一聲關上琴蓋,憤怒地吼了起來:“我的琴不能彈給豬聽!”說完揚長而去。
貝多芬,狂傲的貝多芬!他不肯迎合巴結那些貴族王公,他堂堂正正地演奏自己的音樂。
他既沒有瀟灑的外表,也沒有令人羨慕的金錢,有的是任性執拗和難以合作的怪脾氣,然而高貴的上流社會卻熱情地接待他、歡迎他,讓他大大方方地出入華麗的沙龍,甚至還得容忍他的脾氣。原因很簡單,是貝多芬的音樂征服了他們。
還有一次,一個親王專門為貝多芬舉辦一次沙龍音樂會。顯貴、名媛紛紛聞訊而至,靜靜地等待著貝多芬的到來。貝多芬一進門,他們紛紛起立,像歡迎君主一樣歡迎他。演奏中間休息時,一位年輕的貴婦人來到貝多芬身邊,講著動聽的悄悄話。她希望貝多芬給她一綹頭發作為信物。
貝多芬不止一次碰見這種事了。他早有準備,當場就滿足了她的要求。當這個貴婦人向人們炫耀她得到貝多芬的頭發時,貝多芬及時揭穿了謎底,告訴大家:“那可不是我的頭發,是我事先準備的山羊胡須。”一下子引得沙龍裏的人們哄堂大笑。
那個貴婦人被笑得無地自容。貝多芬的惡作劇,不隻是在嘲弄一個貴婦人,而是整個貴族。
貝多芬在維也納的朋友中,有個李希諾夫斯基公爵,他曾是莫紮特的學生,對音樂和音樂家有很深的了解。他與貝多芬交往密切,而且還經常幫助貝多芬。
在貝多芬來維也納的第三年,故鄉波恩被法國軍隊占領,選帝侯倉皇出逃,原定的給貝多芬的彙款自然終止了。李希諾夫斯基立即伸出了救援的手,給以經濟上的資助。他又讚助貝多芬到皮爾森、布拉格、柏林等地演奏,每場都獲得成功。
李希諾夫斯基公爵為貝多芬樂譜的出版到處聯係,實際上成為貝多芬的藝術讚助人。貝多芬把自己所寫的《鋼琴奏鳴曲·悲愴》,贈給了這位朋友。
1806年秋天,貝多芬住在李希諾夫斯基的府邸裏作曲。恰好幾個法國軍官也來這裏做客。主人對他們盛情接待,談話中提起貝多芬也住這裏。這些軍官早就聽說過貝多芬的大名,表示了對他的仰慕之情。李希諾夫斯基為了進一步討好法國人,主動提出請貝多芬來給他們演奏。法國軍官聽了大為高興。
他萬萬沒有料到,貝多芬不肯賞光。貝多芬早在青少年時代就支持法國革命,佩服拿破侖,對法國人頗有好感。自拿破侖撕破麵具,登上皇帝寶座之後,他十分討厭他們,讓他為這些占領者彈奏,堅決不肯。
公爵知道他的脾氣,但心中已十分不快,還是耐著性子說:“咱們的交情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了朋友,你也應該答應。”
“別的事情可以,唯獨這件事不能。”貝多芬寸步不讓,他不願在法國人麵前低三下四。
公爵終於發怒了,嘴角抖動著,大聲喊道:“難道你忘記了我這些年為你付出的代價嗎?”
“盡管你有恩於我,但我不能因此而出賣我的靈魂。早知你是這樣的人,我根本不會接受你的恩賜。”貝多芬怒不可遏。公爵不肯在法國人麵前丟了麵子,最後幾乎強行讓貝多芬去演奏,貝多芬像一頭發瘋的獅子,用力地推開他,衝出門去。此時外麵下著秋雨,貝多芬跌跌撞撞在雨夜裏走了一個多小時,坐上拉郵件的車趕回維也納。
有錢的人總是看不起藝術,他們以為沒有他們,藝術就不能存在;普通的人因為理解力遲緩,所以看起來也好像在忽視他的藝術。
至於商人,尤其是出版商,則當然是剝削者,對別人說好話在他看來是一種虛偽的事,因此奴才們也就等於虛偽的流氓,他並不希望從那些奴才們那裏得到些什麼,所以他們也盡可能地給他最壞的待遇和不幸。
於是貝多芬在自己的四周築起了一道猜疑的牆,但那些隻知道環繞在“名人”四周的無知人們,常常侵入到貝多芬的獨立生活中來,他沒有別的辦法,就隻好以非常凶暴的行為來阻止他們的侵入,他沒有一般“名人”的小禮貌來作為防禦物,至於如何取悅他人,如何以緩和語調來應付人,則是他所從未知道的。
但貝多芬有朋友溫暖的熱情,從那時他得到了安慰,暫時鬆弛了他的行動,他們變成了他音樂境界的出路。
貝多芬的性情,往往用仇恨代替了平靜的態度,如潮湧的憤怒,衝破了他情感上控製的能力,皺眉的容貌表示了內心的痛苦,同時也可以說是對侵犯者的一種挑戰。緊握的手掌和下垂的嘴唇,是不會露出一絲笑容的,但他一定會突然地狂笑,一種縱情的笑,也隻有音樂才能使貝多芬真實地笑出來。
盲目的發怒,發癡般的狂歡,精神的沮喪等,這都是他常遇到的。他的朋友從他奇怪甚至醜陋的外表上都很明白他靈敏的感觸和豐富的情感。他們看到他坦白的舉止,對於藝術貢獻的純潔和至誠,容量之宏大。誰明白了他這幾點,都會非常愛他。當他們最忠實的朋友之一受到了他的詛咒時,他們知道他在此事之後對自己的行為一定是懊悔的。
一次,貝多芬在寫給威多拉的信中說:
最親愛的!最可愛的!你在我麵前所照耀的光線是多麼的可厭啊!我承認我沒有好好地保持我們的友誼,你是如此的高貴,如此的合乎理想,當我第一次與你相衡量的時候,我覺得跟你差得遠了!
啊,我幾乎使我最親愛的朋友感到不快足足有一星期之久!你可想象出我的心裏失去了一部分的善意了,但我得感謝上蒼!幸而我不是故意地對你做了如此不應該的事,那是我不可缺少的思想力,使我不能看清楚一件事真實的一麵。喔!我在你麵前感到多麼的慚愧啊,不但是在你的一方麵,同時也是在我的一方麵,在此我僅懇求你重新恢複我們的友誼。
噢,威多拉,我最可靠的朋友,你差不多了解我從幼年時代直至現在的一切。讓我為自己說幾句話,我時常是善良的,而且常想使我的行為正直而忠誠,否則,你怎會愛我呢?在這一個短促的時期內,我會不會變得很可怕?不可能,這種善良的感覺和真理之愛好,在這一瞬之間不能永遠地自我逝去,不,決不,威多拉,我最親愛的,請你再冒一次險,張開了手臂而接受我,信任你所發現具有善良素質的“他”吧!
我可以保證神聖而純潔的友誼之塔,用你親手所建立起來的將永久地保持下去,決不會有意外,暴風雨不會鬆動了它的基石,我們的友誼堅固永久。一個枯萎消沉而死去的友情又重新升了起來。噢,威多拉,請你不要拒絕這個修好的請求,噢,上帝啊!我又回到你的懷抱來了,請你接受你失去的朋友,你的寬大我將永遠不會忘懷。
卡爾·阿孟多1798年到達了維也納,他是一個26歲剛畢業的神學生,雖然他是忠於上帝的,卻是一個極佳的小提琴手,深深地愛好音樂,他熱誠地希望貝多芬為他所知道和了解,並且計劃如何將自己介紹給他,而他一方麵是怕羞的,另一方麵又抱著敷衍的態度,隻有音樂使他們聚在一起。
阿孟多有一次在一個朋友舉行的四重奏音樂會中充任第一小提琴手,當有一個人走過來替他翻樂譜的時候,使他感到恐慌,因為他就是貝多芬啊!第二天他們的主人就問卡爾:“你到底奏了什麼?你已博得貝多芬的心了!他說你和你的陪奏者使他感到了高興。”
阿孟多聽了之後非常快樂,匆匆地趕到了貝多芬那邊,立刻要求貝多芬跟他一同演奏,過了幾小時,阿孟多就離去了,但貝多芬一直把他送到了家。
在阿孟多的家裏,音樂又再度地奏了起來,直至最後,貝多芬不好意思再待了就準備回家。他對阿孟多說:“你想跟我來嗎?”
阿孟多答應了,就這樣阿孟多又一直把貝多芬送到了家,並且在貝多芬家裏一直待到了傍晚,貝多芬才把他再送回家。
就這樣,兩個人互相的訪問經常地保持了下去。因為他們兩個人如此經常地聚在一起,甚至街上的行人都認識他們兩個人了。如果某一天隻看見了他們中的一個人在街上走,那麼一定會問另一個人在什麼地方。
他們互相信任,彼此傾吐著肺腑之言,音樂這條紐帶將他們係在了一起。在貝多芬這方麵來講,很少人能贏得如此偉大的愛慕。然而,一年之後,阿孟多離開了維也納,回到了他的故鄉巴爾海岸的考爾蘭特。
曾經是海頓學生的魏什爾·克倫福爾茲在小提琴方麵給貝多芬幫了許多忙。貝多芬顯然想在這種樂器上多知道一些,但他從來沒好好地吸收過它。
有一次,阿孟多想說服貝多芬來拉小提琴,結果使他們兩人不禁大笑起來。音樂家法拉特羅斯基、約翰魏什爾·斯德茨和卡爾·史高爾都分別教貝多芬簧蕭、號角和笛的結構和樂譜的書寫法。
傳聞貝多芬在波恩並沒有機會學得這些樂器的原理,而且貝多芬所做的是將自己在波恩所學習的更充實、更完美些。
貝多芬真誠地向朋友們學習,當特拉格乃帝在他麵前奏了一兩個提琴曲,他聽完了之後,狂喜得將演奏者和樂器都擁抱在一起,從此以後,他對低音提琴曲也寫得更生動活潑了。
即興的偉大創作
春末夏初的維也納簡直美極了。湛藍的天空像空闊安靜的大海,沒有一絲雲彩。初春的細雨溫柔地灑在人的臉上,也濕潤了人們的心田。
就在這美好的、充滿生機勃勃的時節,貝多芬舉辦了他的第一次獨奏音樂會。這次的獨奏音樂會,是在奧地利國立宮廷劇場舉行的。這足以證實了貝多芬的雄厚實力。就在這場獨奏音樂會的前幾天,貝多芬發表了他的新作品大交響曲。
交響曲往往是代表一個作曲家實力的表現。早已名噪樂都的貝多芬,到30歲才開始發表他的交響曲,所以獲得了各方麵的熱切關注。
這天,維也納街上貴族們的馬車紛紛奔向宮廷裏的豪華劇場。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在輝煌的燈光下興奮地交頭接耳談論著今晚的演奏。
同以往一樣,這次演出取得了成功。可是,這一段快樂的時期並不長久。不久之後,黛莉雅的母親勃倫斯比克伯爵夫人把貝多芬叫了去。
伯爵夫人語重心長地說:“作為母親,我愛我的女兒,希望她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可是,我無法說服固執的丈夫。他說得也有道理,您在音樂方麵造詣的確很高,今天你走紅維也納,可是這聲譽到底能維持多久呢?”
貝多芬一時無言以對,臉色變得蒼白。從幸福的旋渦中一下子跌入深淵裏,他的嘴唇也在不斷地顫動。失去黛莉雅,就等於失去了他的幸福,失去了他的生命!
在失去愛情的痛苦中,貝多芬經常沉痛地走出伯爵的府邸,一個人煩悶地在街頭漫步。
一天晚上,貝多芬出來散步。他沿著廣場一側步入了一條小巷。忽然一彎新月升上天空。一陣清風掠過,一陣陣時斷時續的鋼琴聲也吹進了他的耳中。
貝多芬側耳細聽,彈的正是他的作品。順著這琴聲他終於來到了一座小木屋門前。在這陋巷裏居然有人能彈奏他的作品簡直是奇跡。他剛要舉手敲門,琴聲卻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傳來了一位少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