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行繪畫謀生(2 / 3)

胡沁園不住地點著頭說:“仁兄這樣看重,小弟實在感激不盡。”他扭頭問齊白石:“那麼,瀕生,你自己的意思呢?”

齊白石向著二人深深一鞠躬,說:“兩位老師的提攜,瀕生終生難忘。”

此後,韶塘附近一帶的人,都來請齊白石去畫像,每畫一張像,人家就送他一二兩銀子。

在舊時的湘潭,新喪之家,婦女們穿的孝衣,都把袖頭翻起,畫上些花樣,算作裝飾。這種零碎玩意兒,更是畫遺容時必須附帶著畫的,齊白石也總是照辦了。

後來,齊白石又琢磨出一種精細畫法,能夠在畫像的紗衣裏麵,透現出袍褂上的團龍花紋,其他人都說,這是他的一項絕技,建議他多收錢。於是,齊白石就在畫這種細畫的時候,定為收4兩銀子,從此,齊白石扔掉了斧鋸鑽鑿一類家夥,改了行,正式走上了賣畫養家的道路。

從1890年到1894年,5年的時間裏,齊白石一邊賣畫,一邊刻苦學習。在他剛開始畫像的時候,他的家景還是不很寬裕,常常為了燈盞缺油,一家人晚上都舍不得點燈。

後來,他畫的畫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可,他的名聲也一天比一天大,找他畫畫的人也越來越多。齊白石畫了幾年,附近百來裏地的範圍都差不多跑了個遍。他的生意越做越多,收入也越來越豐,齊家靠著白石的這門手藝,生活漸漸有了轉機。

母親和妻子的臉上有了笑容,齊白石的祖母高興地對孫子說:“阿芝!你倒沒有虧負了這支筆,從前我說過,哪見文章鍋裏煮,現在我看見你的畫,是在鍋裏煮了!”

齊白石聽了祖母的話,就畫了幾幅畫,掛在屋裏,又寫了一張橫幅,題了“甑屋”兩個大字,意思是“可以吃得飽啦,不至於像以前鍋裏空空的了” 。

此時的齊白石已經不光是畫像,一些山水人物和花鳥草蟲,他也畫了不少,尤其是仕女圖,他是畫得最多的。他畫的西施、洛神、文姬歸漢、木蘭從軍等畫,畫得美妙絕倫,贏得了人們的一片讚歎。當地人還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叫“齊美人”。

胡沁園對齊白石的培養,可謂盡心盡力。他看到齊白石學什麼,像什麼,既學得好,又學得快。還看到齊白石賣畫養家,已有收獲,便又想介紹齊白石學習裱畫。

當時的湘潭,還沒有裱畫鋪,隻有幾個會裱畫的人,在四鄉各處走鄉串戶地為人裱畫,齊白石之前的老師蕭薌陔就是其中一人。

裱畫是個古老的行業,這一行的藝人,一般裱新畫沒問題,但要揭裱舊字畫,沒有多年功夫,就難以應付了。

一天,胡沁園親自把蕭薌陔請到家裏,對齊白石說:“瀕生啊,我想讓你跟蕭師傅學學裱畫,好嗎?”

齊白石高興地點頭,還沒等他答話,胡沁園又若有所思地說:“這裱畫可是一門技術。學會了,裱裱自己的東西,不求人,方便。同時,也可以給別人裱畫,增加一點收入,算是副業。你看好嗎?”

老師事事為自己著想,使齊白石感動不已,他有所顧慮地說:“就是家裏窮,沒有那麼大的地方,一切用具都要買,花不起。”

胡沁園爽快地說:“工具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由我來辦吧,就這樣定了。”他又若有所思地說:“這樣一來,我還想讓我兒子仙甫跟他學,你們兩個就有了伴了。”於是,齊白石又開始學起裱畫來了。

胡沁園特地勻出了三間大廳,屋內中間,放著一張尺碼很長很大的紅漆桌子,四壁牆上,釘著平整幹淨的木板格子,所有軸杆、軸頭、別子、綾絹、絲絛、宣紙,以及排筆和糨糊之類,置備得齊齊備備,應有盡有。

齊白石學得很用心,從刷漿和托紙到上軸,他跟著蕭薌陔一遍遍地學。最初,他站在蕭薌陔的身邊,注意看他的操作,默記每道工序的手法,為他取料,做下腳活。

蕭薌陔邊幹邊教,告訴他刷漿要注意什麼,怎樣上紙。幾天之後,齊白石就在蕭師傅的精心指導下,上架動手裱畫了。

開始,他進度雖然不太快,但很仔細和認真,用漿也恰到好處。他特別注意選紙,會根據原畫畫麵的濃淡色澤,在顏色上進行精心挑選,這樣裱出的畫,對比鮮明、清淡雅致,效果非常好,他裱的首幅畫就受到了蕭薌陔的稱讚。

3個月後,齊白石就已經完全能夠獨立裱新畫了。

鄉裏人裱畫,全綾挖嵌的很少,講究的不過是“綾欄圈”“綾鑲邊”的布局,普通的都是紙裱。經過反複琢磨,齊白石認為不論是綾裱紙裱,裱得好壞,關鍵全在托紙,托得勻整平貼,掛起來才不會有卷邊抽縮和彎腰駝背等毛病。比較難的是舊畫揭裱。揭要揭得原件不傷分毫,裱要裱得清新悅目,遇有殘破的地方,更要補得天衣無縫。一般的裱畫師傅,隻會裱新的,不會揭裱舊畫,而蕭薌陔是個全才,揭裱舊畫是他的拿手本領,當齊白石學會裱新畫後,蕭薌陔又教他揭裱舊字畫。

為了使齊白石能夠很好、很快地掌握這門藝術,蕭薌陔集中了一段時間,邊示範,邊講解。

麵前展現的這幅四周壓上鎮尺的宋人仕女畫,四尺寬,兩尺四寸長。由於天長日久,綾絹已經很碎了。揭舊畫是重新裱成新畫的關鍵性的第一道工序,蕭薌陔仔細察看了一下,便動作輕快、自如地在畫上幹了起來。他從右上邊角開始,步步揭起,除了中午飯時間外,一直進行到下午才最後完工。齊白石一步不離地認真觀看,不時詢問要領和注意事項。

這樣,經過了半年多的學習,齊白石終於把揭裱舊畫的手藝也學會了,這為他養家糊口增添了新的收入來源,也為他的藝術水平的進步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結交好友提高自己

1894年2月,齊白石的妻子又為他生了個男孩,這是他的第二個兒子,齊白石為他取名為良黼,號叫子仁。

此時的齊白石以賣畫作為營生,已經不為生活發愁了。他在生意中結交了很多好友。這年春天,住在長塘的黎鬆安,名培鑾,又名德恂,是齊白石朋友黎雨民的本家,經過胡沁園介紹,又來找齊白石為他父親畫遺像。

由於黎鬆安是自己的老師介紹過來的,齊白石為他畫得格外認真。遺像整整畫了3天,無論是麵部的表情變化,衣著服飾的款式和顏色,齊白石都一一作了認真的設計,使畫出的遺像,惟妙惟肖,十分逼真,這幅畫像得到了黎家全家人的好評,還意外地得到了黎鬆安祖父的稱讚。

黎老先生年輕時,才氣橫溢,是個名士,後來隱居山林不仕。平生酷愛字畫,收藏了不少古代名家的山水畫,自己也能畫幾幅。他見齊白石畫的兒子遺像非常好,就將平日裏珍藏多年的名人字畫,拿給齊白石臨摹。

這些畫都是平常人難得一見的珍品,所謂見多才能識廣,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說,多臨摹名人作品對自己會有非常大的提高。齊白石見到這些珍品,如獲至寶,夜以繼日地將其臨摹了下來。

齊白石在黎鬆安家畫像和臨畫的消息,在長塘傳開後,許多朋友都來看望齊白石。齊白石的一個朋友王仲言還發起組織了一個詩會,特邀齊白石參加。

他們約定的集會地點,在白泉棠花村羅真吾和醒吾弟兄家裏。真吾,名天用,他的弟弟醒吾,名天覺,是胡沁園的侄婿。

這個詩會,起初本是四五個人,他們集在一起,談詩論文,兼及字畫篆刻和音樂歌唱,沒有一定日期,也沒有一定規程。

到了夏天,經過大家討論,正式組成了一個詩社,借了五龍山的大傑寺內幾間房子,作為社址,就取名為龍山詩社。五龍山在中路鋪白泉的北邊,離羅真吾、醒吾弟兄所住的棠花村很近。大傑寺是明朝修建的,裏麵有很多棵銀杏樹,地方清靜幽雅,是最適宜避暑的地方。

詩社的主幹,除了齊白石和王仲言,羅真吾、醒吾弟兄,還有陳茯根、譚子荃、胡立三,一共是7個人,人們稱他們為龍山七子。陳茯根,名節,板橋人,譚子荃是羅真吾的內兄,胡立三是胡沁園的侄子,他們都是常常見麵的好朋友。

詩社成立後,他們一致推舉齊白石做社長,齊白石自認為能力有限,不能勝任。

王仲言對齊白石說:“瀕生,你太固執了!我們是論齒,7人中,你年紀最大,你不當,誰當呢?我們都是熟人,社長不過應個名而已,你還客氣什麼?”

大家聽王仲言這麼說,也紛紛說些附和的話,齊白石隻好客氣地答應了下來。

龍山七子中除齊白石之外的6人,都是當地望族出身的文人,文字功底都比齊白石強,他們作出的詩大多是為了應付科舉,其詩文工整妥帖,圓轉得體,但缺點是拘泥板滯,一點也無生氣。

齊白石則和他們不同,他反對死板了無生氣的東西,認為作詩應該講究靈性,而不是扭捏作態。因此,他作出的詩生活氣息濃烈,清新自然,有一種樸素的美。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們能用典故,講究聲律,這是我比不上的。但要是說作些陶冶性情、歌詠自然的句子,他們就不一定比我好了。”

第二年,黎鬆安家裏也組成了一個詩社。因為他家的對麵有一座羅山,俗稱羅網山,所以他為自己的詩社取名為“羅山詩社”。龍山詩社的龍山七子和其他社外的詩友,也都加入了這個詩社。

後來,龍山詩社從五龍山的大傑寺內遷出,遷到南泉衝黎雨民的家裏。齊白石往來於龍山、羅山兩詩社之間,非常投入。詩社為他提供了學習和提高的機會,也使他開闊了眼界。而詩友們也非常喜歡齊白石那充滿生活氣息和鄉土氣味的詩句,並沒有因為他是個木匠出身的畫匠而瞧不起他。

詩友們歡迎齊白石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為他們提供花箋。

花箋就是寫詩用的詩箋,在那個年代,這種詩箋是很難買到的。

龍山和羅山兩個詩社的詩友,都是少年,愛漂亮,認為作了詩,寫的是白紙,或是普通的信箋,沒有寫在花箋上,是件遺憾的事,但是詩社裏有了像齊白石這種能作畫的人,他們就跟他商量要他將圖畫畫在紙上製成花箋。

齊白石當然是很高興接受這項工作的,他立刻就動手去做,用單宣一類的紙,裁成八行信箋大小,在晚上燈光之下,一張一張地畫上幾筆,有山水,也有花鳥、草蟲、魚蝦之類,再著上淡淡的顏色,倒也雅致得很。

這樣的花箋,齊白石一晚上能夠畫出幾十張來,他一個月隻要畫上幾個晚上,就能夠分給詩友們寫用了。

王仲言常常對社友們說:“這些花箋,是瀕生辛辛苦苦畫成的,我們寫詩的時候,一定要仔細地用,不要寫錯、隨便糟蹋。”

勤奮學習篆刻技術

齊白石和詩友們在一起,不但經常吟詩作賦,還經常一起切磋書藝,尤其是其中幾個擅長刻印章的詩友,對齊白石的影響和幫助很大。

中國畫具有詩、書、畫、印合一的特點。詩、書、畫、印結合為藝術整體,是中國畫發展到一定曆史階段逐漸形成的。大體而言,魏晉為其發端,兩宋初具形態,元明清趨於全盛。

對於繪畫要用印章的事,齊白石是在老師蕭薌陔處見到許多古代名畫後才知道的。在這之前的10多年間,對於為什麼用章,他沒有深入研討過。

因為當時他認為,一個畫家畫了一幅畫,題上字,蓋上印,無非表明了作者的身份和姓名而已。至於印章在整個繪畫中所占的分量,它與畫幅相映成趣,成為整個藝術品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這一點,他沒有深入地思考過,而且,對於古畫上往往有好幾個款式不同的印,還感到不解。

齊白石真正了解印章在整幅畫中的作用,是在拜胡沁園為師以後的事。

在胡家學習的時候,一次,齊白石製繪了一幅《山村小景》,胡沁園見了,十分讚賞。可是,胡老師總是覺得缺少了什麼,他仔細一看,才發覺原來是沒有印章。

胡沁園奇怪地問學生:“畫畫應該用印,你為什麼不蓋章?”

齊白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從來不蓋印,也沒有印。” 停了一下,他又說:“因為我畫得不好,蓋了章有什麼用?”

胡沁園告訴白石說:“你以為蓋章就是為了這個呀!你想錯了。印章看起來似乎與畫無關,其實呢,一方小小的鮮紅的印,對於一幅畫,是不可或缺的,它能起到穩定節奏的作用。尤其是水墨畫,蓋上鮮紅的印章,使整個畫麵更為明潔和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