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得知吳作人的困難後,又及時伸出了溫暖的雙手,通過他當時在比利時的朋友謝壽康和比京皇家美術學院院長巴思天,把吳作人推薦到比京皇家美術學院“巴思天工作室”學習深造,並獲得一筆可以保障學習開支的助學金。
一年以後,吳作人在全學院油畫大會考中名列第一名,獲得了金質獎章和個人畫室的榮譽。
一個中國留學生,在國外贏得如此的榮譽和獎勵,確是少有的。在榮譽麵前,吳作人沒有忘懷自己的祖國和親人,他立即寫信告訴了徐悲鴻。
回國後,吳作人先後擔任中央大學藝術係教授,北京藝專教務長,中央美術學院院長、名譽院長,繼承徐悲鴻的主張,為我國美術事業傾心盡力。而徐悲鴻最大的快樂莫過於親眼看到年輕人事業上成功,為祖國爭光。
發掘繪畫的人才
徐悲鴻回到南京,除在中央大學藝術係教課,仍以飽滿的激情繼續進行油畫《田橫五百士》的創作。但是家庭的不寧靜,依然影響著他的心緒。
雖然,他和妻子已經有了一兒一女,他們之間的爭論卻並未因此消失,永遠無法調和的矛盾依然存在。徐悲鴻對藝術的至誠熱愛,為蔣碧薇永遠不能理解和接受,這使他們常常因為購買書畫而掀起軒然大波。
在這樣痛苦的生活中,徐悲鴻以驚人的毅力,於1930年完成了油畫《田橫五百士》的創作,開始構思創作巨幅中國畫《九方皋》。
這是取材於《列子》中的一個故事。講的是春秋時代,有個姓九方,名字叫皋的人,很有識馬的本領。
有一天,秦穆公對以相馬聞名的伯樂說:“你的年紀已很老了,兒孫中有沒有可以繼承你的本領的人?”
伯樂歎息道:“我的子孫中有能識馬的,但沒有能識千裏馬的。我有一個朋友,名叫九方皋,他雖是個挑柴賣菜的苦力,但識馬的本領,不在我之下。”
秦穆公聽了,非常高興,便叫九方皋為他物色一匹千裏馬。九方皋在各地跑了3個月,看了無數的馬,最後才找到他所中意的一匹黑色雄馬。他回來見秦穆公,穆公問道:“你找到的馬是什麼顏色呀?”
九方皋答道:“黃色。”
穆公又問:“是雌的還是雄的?”
九方皋答:“雌的。”
穆公叫人牽馬來看,卻是一匹黑色的雄馬,不禁大失所望,便對伯樂說:“九方皋連馬的雌雄、顏色都不能辨認,如何能識別馬的好壞呢?”
伯樂喟然歎息說:“大王呀!您不知道,九方皋在觀察馬時,是見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呀!”
伯樂的意思是說九方皋注重的不是馬的皮毛外貌,而是馬內在的精神、品質。秦穆公聽了,令人騎上這匹黑色的雄馬試驗,果然是天下最好的馬。
徐悲鴻有感於這個動人的故事,正是由於他親眼看到了在國民黨政府統治下,大量人才被壓抑、被埋沒的現狀,也是由於他親身感受到要提攜、培養一個有才華的人是何等的艱難。他要借《九方皋》傾吐內心的抑鬱,抒發渴望發掘人才的美好意願。
這幅寬351厘米、高138厘米的中國畫,栩栩如生地塑造了一位樸實的勞動者九方皋的形象。他正在聚精會神地察看麵前的那些馬,而那匹黑色的雄馬仿佛突然見到了知音,它發出快樂的嘶鳴,揚起鋼鐵般的蹄子,躍躍欲試。
人們都知道:徐悲鴻善於畫馬。他筆下的馬都是奔放不羈的野馬,從來不戴韁轡,但在《九方皋》畫麵上的這匹黑色雄馬卻例外地戴上了韁轡。
有人問徐悲鴻:“這是為什麼呢?”
徐悲鴻笑著答道:“馬也和人一樣,願為知己者用,不願為昏庸者製。”
1931年,徐悲鴻利用暑假之便,去了南昌。他一到南昌,當地報紙就報道了他的行蹤。這一來,找他的人便絡繹不絕,其中多數是熱愛美術的青年,來向他求教的。
一天上午,輪到一位年近30的人,他身穿舊藍布長衫,腋下夾著個小包裹,走到徐悲鴻麵前,深深鞠了一躬。徐悲鴻請他坐下,他一層層打開包裹,拿出了一卷畫。
他就是著名畫家傅抱石先生。當時,他還處於困境,失業在家。
徐悲鴻將畫作一張張細看,漸覺一股靈氣撲麵而來。畫的全是山水,篇幅不大,卻氣勢恢宏。他凝視畫麵,隻見煙雲繚繞,重巒疊嶂,雲海如波濤,峰尖似浮沉。不由得讚道:“妙,大可造就。”
徐悲鴻最後關照說:“你再多拿幾幅畫,白天客人多,你晚間22時鍾左右來,我們可以多談談。”
傅抱石回到家裏,他的妻子羅時慧急切地問:“見到徐悲鴻了嗎?”
“見到了。”
“他對你說了一些什麼話?”
“他叫我把畫留下,還要我晚上再去。”
當天晚上,傅抱石來到徐悲鴻的住處。徐悲鴻和他促膝交談,就像對待一位老朋友一般。傅抱石那橫溢的才華使徐悲鴻驚異。
“你沒有進過學校,也沒有拜過老師,那你是怎樣學畫的呢?”徐悲鴻問。
曾經當過學徒、做過製傘工人、也當過小學教師的傅抱石,眼睛裏流露出深沉的目光。他緩緩地聲音不大地敘述起來:“小時候,我家住的那條街上有個裱畫鋪子,經常裱些名人字畫。我常到那家裱畫鋪去看畫,仔細地在心裏摹寫、默記,學他們的技法,然後用到我自己的寫生稿上。久而久之,和店鋪老板熟悉了,有了交情,他們便讓我去臨摹。”
“那麼,你是怎樣讀書的呢?”徐悲鴻指著他帶來的那一堆文稿說,“你從什麼地方獲得這樣豐富的資料?”徐悲鴻有些驚訝地問道。
“哦,這也是在我家附近的一條街上。那裏有個舊書店,我常去站讀,久而久之,店主人見我用功,動了同情之心,讓我上樓,到他的書庫裏去。這樣我就讀到大量金石書畫的著作。”
徐悲鴻陷入沉思,他被深深地感動了。從傅抱石的身上,他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這是一個苦學而有才華的人,但是貧窮失業,幾乎使他陷於絕境。這是一塊埋沒在沙礫中的閃閃發光的金子啊!徐悲鴻站起來,懇切而熱情地對傅抱石說:“我希望看到你更多的作品,明天我到你家登門拜訪!”
傅抱石回到家中,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妻子。妻子變得激動不安了,立即開始打掃他們僅有的那間狹窄的屋子。她要使這間既作畫室、又作臥室的屋子變得窗明幾淨,將它多年來蒙受的塵垢都清除出去。
第二天,她猛然想起了什麼:“哎呀,我穿什麼衣服呀?”她看著自己身上打了補丁的藍布衣衫,有點難為情地說。
“沒有關係,你就穿這身衣服。”傅抱石望著鍾情的妻子,想起她多年來和自己共貧苦、同患難,從來沒有埋怨過一句,而自己卻沒有能力讓妻子穿一件不帶補丁的衣服,心中十分愧疚。
“但是,人家是大師啊,我能穿這樣有補丁的衣服嗎?”妻子惶惑地問。
這時,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哎呀,徐悲鴻先生來了!”妻子羅時慧一麵說,一麵急急忙忙躲進牆根的那隻大木櫃裏。
這隻陳舊的大木櫃,原來裝著傅抱石的許多畫,今天通通拿出來,準備請徐悲鴻一一過目,裏麵就成了空的。
徐悲鴻匆匆走進了屋,沒有坐下,也沒有喝一口茶,便說:“先看畫吧。”他迫不及待地幫著傅抱石打開那一堆一堆的畫。這些難以計數的畫,說明了傅抱石下過許多苦功。
“一點兒也不錯,天才出於勤奮,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徐悲鴻一麵欣賞和品評那些筆墨狷狂奔放的作品,一麵心裏這樣想。
“你的山水畫有著廣闊的前程。依我之見,傅先生應該出國學習,開闊眼界,希望你下苦功,下決心去登臨光輝燦爛的藝術殿堂!”徐悲鴻很隨便地坐在床邊,對傅抱石這麼說。
傅抱石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還沒考慮該怎麼辦,隻聽徐悲鴻又說:“你樂意去巴黎學習美術嗎?不要擔心經費問題。關於出國經費,我會盡力想辦法幫助解決。”
這時,大櫃子的門突然打開了,先前因不敢見徐大師而躲到櫃子裏的羅時慧衝出櫃子一把拉住丈夫,一下子跪在徐悲鴻麵前說:“您老對抱石的恩德,我們夫妻怎麼報答啊,請先接受我們夫妻三拜吧!”她感激得淚珠簌簌地往下掉。
徐悲鴻慌忙攙起傅抱石夫婦,說:“這麼說,你們也得受我三拜了。我在南昌能結識傅先生,令人高興。傅先生雖名叫傅抱石,實乃是抱玉,抱璞啊。”
已經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拿什麼來款待這位貴客呢?豐盛的酒席辦不起,有什麼吃什麼未免太寒酸,對不起徐悲鴻大師。羅時慧心中暗暗著急。她挽起竹籃,走到街上,買回了一些小籠包子和玫瑰餅。
“徐先生,請你不要見笑,寒舍簡陋,招待不周。”羅時慧有些靦腆地說。傅抱石臉上也浮現出一片異常抱歉的神色。
但是,悲鴻卻快活地叫起來:“嗬!小籠包子,還有玫瑰餅,這簡直是雙倍的美味。”他愉快地吃著,幾乎讚不絕口,他顯然是想減輕主人負疚的心情,故意增添大家的興致。
徐悲鴻在高興之際,畫興大發,當即揮毫為傅妻作《蘆鴨》一幅。
徐悲鴻揮動他那支墨汁淋漓的畫筆,轉瞬之間,一隻張開翅膀的鴨子便出現在紙上,它異常生動,仿佛要破紙飛走似的。徐悲鴻又用淡墨畫了幾枝蘆葦。然後,寫上“時慧夫人清正”。
“多麼謙虛的大師!”羅時慧想,“還請我清正哪!”她將這幅畫掛在牆上,和抱石一起欣賞了很久。半夜,她又起床,擔心灰塵落在畫上,悄悄收起,放入木櫃中。
為了及時解決傅抱石留學的經費,徐悲鴻特地去找江西省主席熊式輝。
奔走於權貴之門,對徐悲鴻來說,當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為了替傅抱石的前途籌劃,他不得不這樣。遞進了名片後,徐悲鴻被請進了那寬大的客廳。熊式輝彬彬有禮地接待了他。
徐悲鴻開門見山:“南昌出了個畫山水的傅抱石,你知道嗎?”他見熊式輝搖搖頭,便接著說:“傅抱石的出現,是你江西省的一大驕傲,他的山水畫,將使整個中國山水畫出現生氣,你這省主席應該撥出一筆錢來送他出國深造。”
熊式輝麵露難色:“這件事可是不容易,留學名額太少、太少。”他加重語氣說。
“但是,像傅抱石這樣的人才就更少。熊主席,這是你們江西省的人才,一個極為難得的人才,將來會成為鼎鼎大名的畫家,能對中國美術做出不平凡的貢獻……”徐悲鴻滔滔不絕地說著,想引起熊式輝的重視。
然而,熊式輝沒有表態,卻把話題引開了。他很客氣地說:“徐悲鴻先生,久仰你的畫名了,如果你不見外,明天請到舍間來用便飯,我這裏備有紙筆,如果先生有興揮毫,能贈我一幅奔馬,我當珍若拱璧。”
“吃飯不必了,畫一定送上。”徐悲鴻隻好答應了熊式輝的要求。
熊式輝顯然非常高興,滿臉堆笑,親自派車送徐悲鴻回旅館。
次日,徐悲鴻將帶在身邊的一幅裱好了的奔馬,派人送到熊府,並附一封信。內容是請熊式輝贈給傅抱石1000元,助他去日本留學。
熊式輝展開奔馬圖,樂得眼睛鼻子擠到一起。之後,熊式輝隨手寫了張便條,派人送給傅抱石一小筆款子,就昧著良心把事情搪塞掉了。
由於錢數不足,徐悲鴻隻好改變主意,幫助傅抱石留學日本。後來,傅抱石在東京又遇到經濟困難,行將輟學。徐悲鴻為之奔走,用自己的作品籌了一筆款,幫助傅抱石完成學業。這對傅抱石先生後來的成就,起了重大的作用。
到抗日戰爭期間,在徐悲鴻的指點下,傅抱石的山水畫開始形成自己的風格,特別是他把歌樂山一帶的風物畫得矯健、灑脫、渾厚、峭拔。
徐悲鴻稱讚是作者身臨其境所產生之胸中透氣。他多次講課、談心時說:“傅氏之山水畫,預告著人造自然山水末日的來臨。中國的山水畫出現了浪漫派,山水畫複興有了希望!”
傅抱石不負眾望,到了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時,他已成為中國當代寫意山水畫大師了!
傅抱石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雖然他誌在山水之上,但對徐悲鴻的幫助銘記不忘。
1945年7月中旬,在徐悲鴻50壽誕的日子,他特意精心繪了一幅《仰高山圖》,送給徐悲鴻表示祝賀,把徐悲鴻比作自己心中景仰的高山。
為國家興衰憂思
1931年,是中國國難極其深重的一年。
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九一八事變,大舉入侵我東北三省。由於蔣介石下令“絕對不抵抗”,以致數十萬東北軍幾乎未放一槍,就將東北的大好河山拱手送給日本侵略軍,引起全國人民無比的悲憤。
國民黨政府推行的反動賣國政策,一麵軟弱地向帝國主義屈膝投降,一麵瘋狂地鎮壓人民群眾和民主運動,陷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徐悲鴻走進自己簡陋得沒有一件古玩,沒有一件硬木家具的小畫室。這裏沒有畫案,隻有一張用來作畫的舊圓桌。他隨手掩上吱吱作響的屋門,坐下來後打開手中那一卷報紙,翻閱起來。
新聞標題映入他的眼簾:
“日軍滅絕人性,奸淫燒殺,無惡不作!”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我東北三省大部陷落!”
“戰禍蔓延,國難當頭;江淮大水,關中大旱!”
看著看著,徐悲鴻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難民們淒苦的呼喊聲。在報紙上,也在他的腦子裏,出現了一張張憔悴的臉,一雙雙失神的眼睛,一個個孱弱的身軀,一隻隻瘦骨嶙峋的手……
他自言自語道:“戰禍、天災,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如何是好?”
現在,《田橫五百士》畫成功了。徐悲鴻以這一曆史畫卷來歌頌“威武不能屈”的民族精神,鼓舞人們的鬥誌,抨擊那些媚敵求榮的民族敗類!
國破家亡的慘狀,嚴酷的社會現實,使悲鴻滿腔義憤。他不能再安於一般的教學和創作,他要為人民控訴,為國家呼籲,他懷著強烈的不滿,開始構思巨幅油畫《徯我後》。
《徯我後》取材於《書經》,描寫的是夏桀暴虐,商湯帶兵去討伐暴君,受苦的老百姓盼望大軍來解救他們,紛紛地說:“徯我後,後來其蘇。”
意思是說,等待我們賢明的領導人,他來了,我們就得救了。
畫麵描繪一群窮苦的老百姓在翹首遙望遠方,大地幹裂了,瘦弱的耕牛在啃著樹根,人們的眼睛裏燃燒著焦灼的期待,那種殷切的心情,就如同大旱的災年,渴望天邊起雲下雨一樣。
畫麵高2265厘米、寬3155厘米,共有16個人物,每個都有真人般大小。
1933年初春,徐悲鴻用血淚和憤慨凝結成的大型油畫《徯我後》問世了。他麵對畫卷,忘卻了疲勞,高興地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聲音溢滿畫室,飛向夜空。
徐悲鴻在構思中,曾數易其稿。現在保存在徐悲鴻紀念館裏的素描畫稿上,還有“吊民伐罪”的旗幟。作品表現了徐悲鴻對國民黨政府的反動統治強烈的痛恨和對苦難中的中國人民深厚的感情!
《徯我後》和《田橫五百士》兩幅大型油畫,一起懸掛在中央大學大禮堂裏。畫麵壯闊,立意深刻,使每一個前來參觀的人感到震撼,感到力量,深深地打動著他們的心弦。
徐悲鴻的畫也讓一些人害怕了。當時就有人跑去向當局報告,說他的畫是蠱惑人心。徐悲鴻說:這就是我作畫的目的!
1932年4月,徐悲鴻帶領中大藝術係的學生們去北平參觀和寫生。經過天津時,應南開大學的邀請,徐悲鴻前往講演。聽到徐悲鴻在講演中熱烈讚揚中國民間藝術的豐富多彩,校長張伯警先生便對徐悲鴻談笑風生地講起天津泥人張的故事。
最後,他十分惋惜地說:“我少年時曾見過泥人張,可是,後來就不知他的下落了。”
徐悲鴻津津有味地聽著。因為他早已聽到過關於泥人張的種種逸事,傳說泥人張能在袖子裏捏塑人像,而且惟妙惟肖。但徐悲鴻未曾親眼見到,總不免有些懷疑。
張伯警告訴徐悲鴻:“我認識一位嚴範孫先生,泥人張替他的父親和伯父都塑過像,我可以陪你去嚴宅。”
於是,他們驅車前往。嚴範孫先生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立刻捧出他父親和伯父的塑像。兩座塑像分別被放置在玻璃座中,座高約1尺8寸,像旁有桌椅,是木製的,其他都是泥塑。
嚴先生的伯父像蓄有胡須,戴了瓜皮小帽,帽上綴有寶石,右手倚靠桌上,身穿黑色的長袍馬褂,神采畢現,栩栩如生。
嚴先生的父親戴眼鏡,穿背心,未留胡須,唇邊略略下陷,現出微笑的神情。兩座塑像都上了顏色,色彩簡潔而淡雅。至於人物比例的精確,骨骼的肯定,與傳神的微妙,都是當時在雕塑中很難見到的。
嚴範孫先生回憶說:“如果泥人張活到現在,將近有100歲了。他的後代也都以製泥人為業。”
徐悲鴻提出想欣賞更多的泥人張作品,待客熱情的嚴範孫先生點頭同意,便帶著徐悲鴻和張伯警先生一同來到泥人張當年開設的商店參觀。
他們走進門麵狹窄的商店,隻見上上下下,全是泥人。有古代的美人西施、王昭君及現代的摩登女郎和西裝少年等,多姿多彩。但使徐悲鴻感興趣的還是那些民間人物:賣瓜者、占卜者、臃腫不堪的和尚等,真是各盡其態,美不勝收。
店主說,這都是泥人張的第五個兒子所作的。徐悲鴻激動地在那些泥人麵前流連、觀賞。離開商店時,他選購了一個賣糖者、兩個賣糕者、一個占卜者和兩個胖和尚。
當悲鴻結束行程,回到南京以後,他仍念念不忘泥人張的事跡,提筆寫了一篇《泥人張感言》。他懷著熱愛自己民族藝術的深厚感情,熱烈讚揚泥人張的非凡成就,並為他鳴不平。
他對腐朽的藝術界發出深深的慨歎:“今日中國之藝術,人猶欲以寫四王山水者,為之代表。”
徐悲鴻在南京住的中央大學宿舍房子,比較狹窄,也沒有能作畫的地方。錢昌照先生等幾位朋友,曾倡議湊錢,給徐悲鴻建一所帶有畫室的住房。
房屋於1932年12月正式落成。徐悲鴻全家便由南京丹鳳街遷入了新建的傅厚崗6號的樓房。
這座精巧的兩層小樓,有客廳、餐廳、臥室、畫室、浴室、衛生間等,還有很寬闊的庭院,院內有兩株高達數丈的白楊樹,蕭蕭作語。
雖然個人有了這樣安適的新居,但徐悲鴻的心情卻很沉重。因為國家、民族正陷於深重的災難中,九一八事變後,國難日益嚴重。他是帶著和全國人民同樣痛苦的心情而遷入這所新居的。他將它命名為“危巢”。
徐悲鴻在《危巢小記》中寫道:
古人有居安思危之訓,抑於災難喪亂之際,臥薪嚐膽之秋,敢忘其危,是取名之義也。
徐悲鴻在《危巢小記》中還作了一個極為深刻的比喻:
黃山之鬆生危崖之上,營養不足,而生命力極強,與風霜戰,奇態百出。好事者命石工鑿之,置於庭園,長垣繚繞,灌溉以時,曲者日伸,瘦者日肥,奇態盡失,與常鬆等。悲鴻有居,毋乃類是。
徐悲鴻與妻子蔣碧薇總是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為此,徐悲鴻隻有更熱烈地投身於工作,隻有工作才能使他忘記心靈上的痛苦。
一天,徐悲鴻收到了一個陌生青年的來信,裏麵還夾著一張照片。寫信的人名叫滑田友。他在信上說他是江蘇淮陰縣一個貧苦木匠的兒子。少年時便開始學做木匠活。不久前,他用寫生的方法,給他3歲的小兒子雕刻了一個木雕頭像,然後用照相機拍下,現在寄來請徐悲鴻大師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