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筆馳騁(3 / 3)

徐悲鴻從照片上看到那生動、可愛的幼兒頭像,十分欣喜,親自寫信鼓勵他。處在窮鄉僻壤的滑田友收到悲鴻的親筆信,感到極大的鼓舞,便帶著這個木雕幼兒頭像來到南京,求見徐悲鴻,希望能獲得學習雕塑的機會。

當時,著名的雕塑家江小鶴正在塑造孫中山先生的雕像,徐悲鴻很快把滑田友介紹到江小鶴的工作室裏,充當助手。從此,滑田友向雕塑家的道路邁出了第一步。完成孫中山先生的雕像後,滑田友被請去蘇州一個大寺廟裏,修理相傳為唐代楊惠之所作的泥塑羅漢像。通過兩年努力摸索和實踐,滑田友掌握了雕塑的許多技法,決心獻身於雕塑事業。

在1933年,徐悲鴻利用到法國辦展覽會之機,為滑田友出路費,將他帶到巴黎。於是,滑田友在巴黎開始了半工半讀的學習生活。

在那裏,滑田友曾和我國著名音樂家冼星海同住在一間廉價的小屋裏。冼星海也和他一樣貧困,有時,背著手風琴上街賣唱,疲乏不堪地回來,總是隨手將掙到的幾個法郎往桌上一摔,豪爽地說:“田友,你一半,我一半。”

滑田友就這樣在巴黎刻苦學習多年,隨後又在法國從事雕塑工作,終於成為一個出色的雕塑家。

當時,備受徐悲鴻器重的還有出身於貧寒家庭的蔣兆和。他慕徐悲鴻的名前往求教,徐悲鴻以敏銳的眼光,發現了他的卓越天才。於是,讓他住在家裏跟從自己學習素描。後來,蔣兆和成為中國著名的畫家,特別以人物畫出色。他的作品兼有中西畫法之長,造型嚴謹,筆墨生動而傳神,創造性地豐富了中國畫的表現方法,具有鮮明的個人風格。特別是他筆下的那些現實人物的描繪,如流浪的兒童,魯迅作品中的阿Q等,感人至深,使他成為一代宗師。這些成就是和他那深厚的素描基礎分不開的。

九一八事變後,中國的國際地位一落千丈。這使每一個具有愛國心的中國人,無不痛心疾首。

如何能使世界各國認識中國是一個有高度文化的國家呢?徐悲鴻常常這樣冥思苦想,似乎有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感在驅使著他,要是能到國外舉辦一次中國近代繪畫展覽該多好啊。這樣可以取得世界人民的了解和同情,也可以提高中國的國際地位。

在各國舉行畫展

1931年的春天,徐悲鴻的個人畫展轟動了比利時的首府布魯塞爾。這是第一次在比利時舉行的中國個人畫展,人們紛至遝來,連皇後也驅車前來觀看。

接著,法國國立外國美術館來函邀請徐悲鴻赴法舉辦中國畫展。他立刻積極籌備,於1933年1月22日起程前往巴黎。舉辦任伯年、吳昌碩、齊白石和徐悲鴻等中國當代名家的繪畫展覽。

徐悲鴻攜帶了數百幅中國近代繪畫,其中有徐悲鴻自己的作品和收藏,也有當代許多著名畫家的作品,有購自他們本人的,也有從私家收藏中借來的,代表了中國近代繪畫的各個流派。

這是徐悲鴻第三次赴歐洲的旅行,除蔣碧薇外,還有滑田友同行。他們乘坐一條法國船,船長是一位法國人。他發現了徐悲鴻在他的船上,十分高興,常常邀請徐悲鴻去船長室喝咖啡、吃點心,隨意漫談,並且邀請徐悲鴻一同參觀整個輪船。

這是一條載重14000噸的輪船。隻見船中鹹水、淡水、冷水、熱水的管道,縱橫交錯,一切電氣的設備,氣象的測定,商情的起伏,以及所經曆的時事變遷,都有仔細的測報和安排,十分繁雜而有秩序,完全像一個城市的設計,且須利用極為有限的空間和麵積,不容有間隙的空地。

後來,徐悲鴻曾極為感歎地寫道:

此僅為14000噸之中型輪船,其結構精密完善已臻如此。

而造船之工程師及工人縱有大量傑作流行於世,世人受其惠者不可勝計,此類造船之工程師及工人之名字並不為人所知,也無人詢問。而末世之藝術家畫幾枚顛倒的蘋果,畸形的風景,或長脖大腿的女子,便以為有功於文化。

兩相比較,其道理不待世人不解,我也深感迷惑,可惜此類藝術家無緣一度自省。

隨後,徐悲鴻又隨船長來到輪船下層,隻見燒火工人是中國人。那熊熊的烈焰,發出“呼呼”的響聲,無數鮮紅的火舌在貪婪地激著爐膛,一股強烈的熱浪撲過來,使人感到烤炙般的痛苦。

回到船艙後,徐悲鴻為此而很久不能平靜。後來,他曾經寫道:“乍臨此境,心中震悸。”

如同14年前那樣,汽笛高聲鳴叫,輪船“嘩嘩”撥水前進。徐悲鴻穿越著太平洋、大西洋。在漫長的行程中,他常常對著遼闊的大海,回憶這14年不平靜的歲月。

多難的祖國、痛苦的人民、不和諧的家庭,都像烏雲一樣飄到他心裏。生活的道路是多麼崎嶇不平,自己肩負的責任又是多麼沉重!

又來到了巴黎,又流連於盧浮宮和凱旋門下,徐悲鴻心潮陣陣起伏。他親愛的老師達仰先生已經與世長辭了,他在達仰的畫室前徘徊了很久,那裏已搬進了陌生人,往事如煙的感觸,使他悄然落淚。

在畫展開幕前籌備的緊張日子裏,徐悲鴻還惦記著正在法國學習的王臨乙和呂斯百,他抽空專程去看望了他們。

1927年,王臨乙在南京中央大學藝術係隨徐悲鴻學畫。1929年,赴法國裏昂美術學校學習。曾獲全法國美術學校速寫獎金。1931年考入巴黎高等美術學院學習。

呂斯百初入東南大學藝術係,得徐悲鴻賞識,並於1928年被推薦赴法國留學,初在裏昂高等美術專科學校,1931年入巴黎高等美術專科學校,曾遊曆西歐各國,考察美術。

呂斯百的油畫長於風景、靜物,早年作品筆觸穩健有力,色彩純化雅致,注重畫麵整體的真實性。

徐悲鴻不僅是一位敢於獨樹一幟的藝術家,也是一位與眾不同的藝術教育家。他能慧眼識別人才,又盡自己所能,資助他們走進藝術的大門。

在巴黎,徐悲鴻見到王臨乙和呂斯百,聽說他們的成績都很優秀,經常名列前茅。他的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多麼希望他們早日學成歸國,為振興祖國藝術作出貢獻!

中國近代繪畫展覽於1933年5月10日在巴黎市中心公各爾廣場的國立外國美術館正式開幕。

舉行開幕式時,有法國教育部部長、外交部部長及各界著名人士3000多人,前來參觀和祝賀。

在法國,徐悲鴻的畫受到熱烈歡迎。畫展期間,展覽目錄印至3版,很多報刊,不惜篇幅給予畫展高度的評價,發表的文章總計不下300篇,世界著名美術評論家莫葛雷在報刊接連發表了3篇評論。觀眾達30000人以上。

此外,英國、西班牙,甚至遠達美洲,也都有文章介紹和報道,足見中國繪畫在歐洲所引起的強烈震動。這使一心宣傳祖國文化、提高祖國威望的悲鴻感到慰藉。

那一段時間裏,徐悲鴻常常置身於參觀者之中,聽著不同膚色的人們的各種語言的讚美之詞。那些話,有的他懂,有的不懂,但從人們的表情看,是驚訝,是欣喜,是讚歎!有的人認出他來,衝他舉起拇指,呼喊:“中國!中國!”此時,他往往熱流遍身,喜淚盈眶。

門票5法郎一張,參觀展覽的人絡繹不絕,盛況空前,應廣大觀眾的要求,畫展不得不延期15天,從5月10日開展,直至6月25日才閉幕。

法國政府一次就購買了15幅中國畫,有徐悲鴻、齊白石、張大千、高奇峰、王一亭、經子淵、陳樹人、汪亞塵、呂鳳子、張書旂、鄭曼青等人的作品,並專門建立了一個《中國近代繪畫展覽室》。中國畫展在一個文藝發達國家獲得如此成功,使徐悲鴻激動不已,當即寫信給國內,告訴同行好友。

一些國家紛紛來電來函,熱情邀請,有的還特為表示願支付一切費用。

不久,應意大利邀請,在米蘭舉辦了中國近代繪畫展覽。意大利全國報刊一致讚揚中國繪畫藝術的精湛技藝和偉大成就,並把畫展盛況拍攝電影,在全國放映。一家報紙評論說:“這是繼馬可·波羅之後,中意文化交流的又一個高潮。”

隨後,德國柏林美術會邀請徐悲鴻舉行他個人的作品展覽,徐悲鴻又攜作品來到德國。柏林美術會全體會員舉行公宴歡迎徐悲鴻。

畫展期間,柏林開設專欄介紹和評論徐悲鴻作品的報刊、雜誌達五六十種之多,對徐悲鴻的作品推崇備至。

離開柏林,徐悲鴻來到法蘭克福。他是應邀來這裏舉辦個人作品展覽的。隆重的開幕式,由法蘭克福大學校長主持,並由法蘭克福市舉行公宴表示歡迎。

畫展兩星期閉幕,許多觀眾紛紛要求延期。但因為還接受了其他國家的邀請,日程排得很緊,不能延期。徐悲鴻決定將作品運至羅馬,準備5月1日前後在羅馬舉行展覽。

這時,英國和蘇聯都來邀請徐悲鴻,也都把時間定在5月1日前後。並且,蘇聯的邀請急如星火,說是5月1日在莫斯科紅場照例舉行盛大的檢閱,全國各界重要的人物屆時都彙集莫斯科,希望徐悲鴻一定赴邀。

徐悲鴻反複考慮,決定放棄英國和羅馬的展覽,到蘇聯去。

徐悲鴻高興地對朋友說:“我決定去蘇聯,是因為列寧首先宣布取消對中國的不平等條約,久欲訪問,此次乃好機會也。”

日程的變更給徐悲鴻帶來不少麻煩。他必須先乘火車經瑞士到意大利北部的港口熱那亞,然後再從熱那亞乘海輪去蘇聯。但是到達熱那亞後,徐悲鴻托運的那些畫箱還未運到,必須在那裏等待幾天。

1934年4月,徐悲鴻到達莫斯科。他一踏上蘇聯國土,就有一個活潑的藍眼睛女孩,向他獻上了一束嫩豔的鮮花。他看到的是一張張陌生的卻異常親切的笑臉,接待部門把他安排在接待國賓的大都會飯店下榻。

這種禮遇,作為一個中國人,他引以為榮,憑窗遠眺,他看到著名的克裏姆林宮和莫斯科大劇院,立即掏出紙筆進行素描。

蘇聯政府文化局局長阿洛賽夫為歡迎徐悲鴻舉行盛大宴會。以後的日子裏,每天的日程都滿滿的。一時間徐悲鴻成了莫斯科街談巷議的新聞人物。莫斯科對徐悲鴻舉辦的中國近代繪畫展覽,安排得非常周到、細致。新聞單位充分準備,講解人員經過訓練。

蘇聯朋友接待徐悲鴻的種種表示和安排,體現了蘇聯人民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感情,這些情景,深深地印在徐悲鴻的腦海裏。

勤奮好學的徐悲鴻,也通過耳聞目睹,體察蘇聯革命成功後的藝術精髓,從中得益。他應邀在莫斯科美術學校講演。站在講壇上,他興奮地說:“我的印象之一,是無失業藝術家,藝術家忠於藝術……而蘇聯的藝術,是現實主義的,是為人民大眾服務的——珍惜吧,這正是我們所孜孜以求的!”

他向蘇聯藝術家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繼承俄羅斯優秀傳統,發揚現實主義精神,這是首要的,主導的。至於出國去學習,對你們來說,那是次要的。”

1934年5月1日,經過緊張而充分的準備,畫展很快在宏偉的莫斯科國立博物館正式揭幕,阿洛賽夫主持了揭幕儀式,蘇聯對外文化協會會長致辭,追述了中國與蘇聯人民一向友好的曆史,希望中蘇兩國人民在文化上獲得更進一步的了解。徐悲鴻致答詞,感謝蘇聯招待的盛意,並望今後加強中蘇兩國的文化交流。

參觀者之踴躍為任何畫展所不能比擬,有的人甚至反複參觀了五六次。這是最受觀眾歡迎,規模最大的畫展。

徐悲鴻畫馬,舉世聞名。阿洛賽夫根據參觀者的要求,鄭重向徐悲鴻提出要求說:“徐先生,蘇聯美術家和繪畫愛好者,都非常希望能親眼看到,你是怎樣運用那七寸神妙之筆、一池墨水,把馬畫得那樣活、那樣神的?”

徐悲鴻聽後,欣然讚同。徐悲鴻將現場作畫馬表演,消息一傳出去,莫斯科文化界為之震動。為了一睹徐悲鴻畫馬情景,很多藝術家和政府官員紛紛提前趕到博物館,現場外一時車水馬龍,水泄不通。

當時,在大廳裏,前來觀看畫馬的人前推後擁,裏三層外三層地把徐悲鴻圍在中間。有人踮起腳尖,有人借助斜坡,都伸長了脖子屏息觀望。

身處異國的徐悲鴻,把祖國利益看得高於一切。此時此刻,他胸有成竹,從容不迫,豪情亦如駿馬飛馳。他添筆、理紙,行筆走墨,揮灑自如,力透紙背。

他充分運用中國畫獨有的龍飛鳳舞的線條,濃淡相宜的水墨色素,如神話,如夢幻,很多人還沒有看清是不是馬首起筆、馬尾收筆,一匹勢不可當的奔馬便躍然紙上。

霎時,掌聲、叫好聲驟起,響徹整個大廳,經久不息。

在場的騎兵元帥布瓊尼,素有愛馬之名,他撥開擋在前麵的人,三步兩腳走到徐悲鴻麵前,以他特有的風度,直率地說:“徐先生,就將這匹神馬贈送給我吧,否則,你知道,我會發瘋的!”

徐悲鴻當然知道布瓊尼元帥和馬的關係,他被布瓊尼的幽默神態和話語逗笑了,立即寫好題款把畫送給布瓊尼元帥。布瓊尼像打了一個大勝仗一般高興,他撚著胡須細看一遍,又舉起讓別人看。

而後,和徐悲鴻熱烈擁抱,大聲稱讚道:“徐先生,你不僅是東方的一支神筆,也是屬於世界的一支神筆。你筆下的奔馬,比我所騎過的那些戰馬更加奔放、健美!”

一位漢學家在旁接著感歎道:“看了徐先生筆下奔馬的氣魄,不禁使人想起中國古詩中的名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如果用中國偉大詩人杜甫的詩句‘一洗萬古凡馬空’來形容徐先生筆下之馬,那是再確切不過了。”

展覽期間,徐悲鴻應邀到蘇聯美術協會、美術院校等處多次講演,並與蘇聯著名畫家如涅斯切洛夫、版畫家克拉甫欽科等交換作品。特別使徐悲鴻興奮的是與蘇聯著名雕刻家梅爾庫洛夫結下深厚的友誼。

已經50多歲的梅爾庫洛夫,蓄著濃密的胡須,深黑色的目光炯炯照人。他熱情地邀請徐悲鴻到他家裏做客。他家住在莫斯科郊外,有一個80畝的大園地,放置了無數碩大無比的花崗石。

他受蘇聯政府委托做雕像的工作,預計10年之內還不能全部完成。園中種植了許多白楊樹,樹幹粗大。每到春天,他就在樹幹上開一個小孔,消毒以後,將瓶口對準小孔接住,每天可得樹漿一瓶,其中含有各種維生素,據說可延年益壽,每棵樹一年可取漿10餘次。

梅爾庫洛夫含笑對徐悲鴻說:“假如你早來一個月,當可飲用這種甘美無比的飲料。”

徐悲鴻笑著答道:“我雖未飲到,但聽到已經很快樂了。”

梅爾庫洛夫以親手所製的極為珍貴的列寧麵模和托爾斯泰麵模贈與徐悲鴻。這兩個麵模雖然是石膏所製,但雕刻家給它們染以銅綠色,看上去有銅雕的感覺。徐悲鴻深為感謝。

畫展在莫斯科舉辦一個多月,接著又在彼得格勒和基輔等地展出。彼得格勒的隱居博物院,這是俄國沙皇的冬宮,前麵的廣場可以容納數十萬人。

為了廣泛地向蘇聯人民介紹燦爛的中國文化,該院以所藏珍貴的中國古銅器、陶器、瓷器、琢玉、象牙、雕刻、漆器等一同展出,吸引了無數蘇聯觀眾。

幾個地方報刊均以大量篇幅報道,高度評價。莫斯科一家大報還選登了徐悲鴻早年一幅“前騎馬、後騎驢、最後推車漢”的畫,一位權威人士隨之評價說,它極其深刻地反映了社會各階層,是少見之佳作。

徐悲鴻在《在全歐宣傳中國美術之經過》一文中說:

吾此次出國舉行中國畫展,在法、比、德、意、蘇展出7次,4處《中國畫展覽室》於各大博物館及大學,總計因諸展而讚揚中國文化之文章雜誌達兩億份。

吾於展覽會一接洽,在內在外,絕對未用政府名義,其歲糜國人巨款。號稱文化基金之任何機關,皆未有一文之助,凡我國民皆請注意於此點也。

我又憶及一最感動之事,蘇聯人屢次問我:貴國有多少美術館?如此有悠久曆史文明古國,美術館之設備定比我國好。我非常痛苦,隻得含糊作答。

蘇聯美術館之宏大,設備之精美,絕不亞於英、法、德、意諸邦,且覺過之。而我國可憐,民眾所需之美術館,國家從未措意,唯有歲糜巨款,說辦文化事業,白日見鬼,連一個美術館也沒有。

在彼得格勒,徐悲鴻結識了蘇聯著名漢學家亞列塞耶夫。他專門研究中國古漢語,曾把連中國人都很難讀懂的《易經》譯成俄文。

這位漢學家跟徐悲鴻講話都用文言,連徐悲鴻聽了也有些好笑。後來抗日戰爭期間,郭沫若同誌應邀訪蘇時,亞列塞耶夫也仍用文言和郭沫若同誌交談,他向郭沫若探聽徐悲鴻的近況時,不是說:徐悲鴻的身體好不好,而是用文言說:“徐悲鴻君無恙乎?”

徐悲鴻在彼得格勒還認識了老畫家李洛夫。李洛夫邀請徐悲鴻去他家裏傾談,還津津有味地給徐悲鴻講了一個笑話。

他說有一年,蘇聯政府征集一切關於大革命的紅軍戰跡畫,在各大城市展出,也請李洛夫拿出作品。李洛夫笑著說:“我所畫的都是風景,與大革命無關,怎能展出呢?”

但有人強索他的一幅風景畫,陳列於展覽會上。觀眾中有人奇怪:這幅風景畫與紅軍有什麼關係?便問展覽會的主持人。

主持人回答道:“你沒有看見這畫麵上的一座木板房子嗎?房子後麵便是紅軍。”觀眾聽到這個回答,都哈哈大笑起來。徐悲鴻聽到這兒,也止不住笑了。

當時蘇聯老一輩畫家中,藝術最精卓的是涅斯切洛夫。他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大革命以前俄國許多大寺院的壁畫,多出於他的手筆。

徐悲鴻專門訪問了他。他很熱心地詢問徐悲鴻和法、德藝術家的關係,尤其對於徐悲鴻與達仰的關係,他很感興趣。

涅斯切洛夫將他的近作人物肖像多幅,出示徐悲鴻,都是非常精妙的作品。徐悲鴻感到,當代世界各國畫家中能與涅斯切洛夫相提並論的,為數寥寥。但涅斯切洛夫隻是埋頭作畫,厭聞世事,也不願以作品參加展覽,蘇聯政府想購買他的畫,也不可得。

後來,有一位他的晚輩強以他的作品《畫家樊司耐差夫像》陳列於一次展覽會,請他定價。他故意定了一個極為昂貴的價,超過平常價格的10多倍。但蘇聯政府竟購買下來,陳列於美術館。

次年,這位晚輩又以涅斯切洛夫的自畫像陳列於展覽會,蘇聯政府又以巨款買下,並請涅斯切洛夫展覽近作,政府全部買下。徐悲鴻對此深有感觸,他在1936年所寫的回憶中說:

蘇聯政府主持藝術之不避嫌怨,唯崇真藝之態度與其苦心如此,誠令人感奮至於下淚。

中國畫展舉行的日子,正值彼得格勒夏至前後。在那一個月內終夜明朗,不需燈火,號稱“白夜”。

徐悲鴻常常在那無盡的黃昏中,徜徉於涅瓦河畔,掠過水麵的清風徐徐吹拂著他,他帶著夢樣的情思,度過了那些短暫而愉快的日子。

彼得格勒展覽完畢,基輔又發來邀請。徐悲鴻因出國日久,學生們又都盼望他早日回校授課,隻好婉言辭謝了基輔的邀請。

在離開彼得格勒前,蘇聯美術界希望徐悲鴻能留下一部分中國畫,徐悲鴻便請他們自己挑選。隱居博物院挑選了12幅中國畫,徐悲鴻又以中國現代名畫家作品15幅贈送莫斯科現代美術館。

莫斯科人民教育委員會開會決定贈給徐悲鴻以19世紀俄羅斯著名作家及現代作家作品13件。後來,由於國民黨政府的阻撓和破壞,未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