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學生,孔子從不要求他們事事附和,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的後邊做應聲蟲,而是希望他們對自己的學說、思想隨時提出不同的看法。他對自己最鍾愛的弟子顏回多次讚揚,對顏回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他從來未向自己提出任何不同的意見。
孔子並非要君子為了顯示自己的獨立性而事事與別人作對。在不與惡勢力、錯誤觀念同流合汙的前提下,在“和而不同”的原則基礎上,他要求君子盡量與社會上的各類人建立良好的關係。
一次,子貢請教:“君子也有所憎惡嗎?”
孔子說:“有憎惡:憎惡張揚別人壞處的人,憎惡居下位而誹謗居上位的人,憎惡勇敢而無理的人,憎惡果敢而頑固的人。總之,隻要在禮所約束的範圍內,就采取與人為善的態度,盡最大努力建立一個和諧、親善的人際關係。”
對於孔子的觀點,衛國有個叫棘子成的大夫很不理解,他說:“君子隻要有好的本質就可以了,何必講究文采呢?”
子貢根據孔子的理論反駁他說:“你這樣談論君子,真是太遺憾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文如同質,質如同文,文和質一樣重要。假如去掉了毛,虎豹的皮與犬羊的皮也就很難區別了。”
孔子以君子自居,他除了注重自己的品格修養外,也十分注意以禮來規範自己包括飲食起居在內的一切活動,使自己的一言一行、舉手投足之間都符合禮的要求。
《論語·鄉黨》較集中地記載了孔子的舉止風度:
國君召見時,孔子不等駕好馬車就先步行走出去。他步入朝廷大門時,恭敬謹慎,像是沒有容身之地似的。
他不在門中間站立,進門時不踏門檻,經過君主的座位時,麵色矜持莊重,腳步也快。說起話來,好像氣力不足似的。
他提起衣擺升堂,恭敬持重,緊屏呼吸,就像不喘息一般。由朝堂出來,走向一級台階,臉色才舒展開來,表現出怡然自得的樣子。下完台階,快步向前走,就像鳥展翅一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顯得恭謹有禮了。
上朝,國君不在場,同上大夫談話理直氣壯;同下大夫談話,和顏悅色;國君在場,他局促不安,小心謹慎。
魯國國君召見孔子,讓他接待賓客,孔子臉色變得矜持莊重,腳步也加快起來。他向站立兩旁的人不停地拱手作揖,衣裳向前或向後擺動著。
賓客辭別後,他一定向君主回報說:“賓客已走遠了。”國君賜給孔子熟食,他一定擺正坐席先嚐一嚐。國君賜給生肉,他一定煮熟供奉祖先。國君賜給活物,他一定要養起來。
侍奉國君吃飯,在舉行飯前祭禮時,他要先嚐一嚐。出使鄰國,舉行典禮時手執玉圭,恭敬謹慎,好像舉不起來似的。向上舉,像是作揖,垂下來,像是在交給別人。
麵色莊嚴,如同作戰一般。步履密小,好像沿著一條線走過。在贈獻禮物時,和顏悅色。私下會見時,輕鬆愉快。孔子也十分注意與鄉人交往的禮節,和本鄉人一道飲酒,出去時先讓老人,然後自己才出去。
在鄉人舉行迎神驅鬼儀式時,他一定身穿朝服立於東階之上。看見穿喪服的人,即使平時關係密切的,也一定變得嚴肅莊重。看見當官的和盲人,即使平常彼此熟悉,也一定有禮貌。乘車時遇見穿喪服的人便把身子微向前俯,遇見背負圖籍的人也是如此。
孔子對個人的飲食起居也一絲不苟。坐席放得不正,他不坐。吃飯時不說話,睡覺前不聊天。在吃飯時,即使是粗食菜羹,也一定拿它祭一祭,而且一定要像齋戒時那樣虔誠。孔子上車時,一定先端端正正地站好,然後拉著車綏上去。在車內,不回頭看,不很快地說話,不用手指指點點。
孔子的風度舉止似乎有一些刻板、迂腐之嫌,但在孔子本人卻是誠心誠意,出自本心,絲毫不存在虛偽做作之態。他是要在日常生活中給別人做榜樣,樹立一個儒者君子之風的典範。
孔子自己身體力行,以君子自律,以培養一批具有君子人格的學生為己任,希望在春秋時期的社會政治改革潮流中,實踐自己的理想,成就一番震古爍今的事業。
以哲學思維倡導中庸
孔子在周遊中大量接觸各國政要,廣泛結交各類人士,深入了解各諸侯國的政情民風,極大地豐富了自己的閱曆,進一步增長了知識,完善和深化了自己的理論學說。“中庸”是孔子的重要理論之一。他說:“中庸作為一種道德,是至高無上的啊!老百姓缺乏這種道德已經很久了。”
中庸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中庸的意思就是使事物矛盾對立的雙方都在一定限度內發展,從而使事物保持自己質的穩定性,永遠處於一種統一和諧的境界。
孔子意識到了保持事物質的穩定性的重要性。孔子看到,在社會生活中,君臣、臣民、官民、列國、父子、夫妻、兄弟等,都是對立的一對矛盾。為了保持彼此之間統一和諧的關係,彼此的行動都要有一個“度”,超過或不足都會破壞這種統一和諧的關係。
從一定意義上講,孔子的中庸就是保持事物質的穩定性的理論和方法。中庸理論的積極意義在於,任何事物在其內部矛盾發展到改變其性質之前,都必須保持其統一和穩定,正確地把握和運用保持事物統一的理論與方法就有積極意義。
在封建社會裏,地主和農民作為兩大對立階級既互相對立又互相依存,在封建社會內部的資本主義因素尚未充分發展的時候,這兩個階級的鬥爭無論多麼激烈和殘酷,都不會同歸於盡,迎來一個新的社會。因此,協調兩者的關係,使地主階級進行剝削但不過量,使農民接受可以忍受的剝削而不反抗,就是社會穩定的重要條件。
不過,孔子的中庸理論過分強調維持事物穩定性的重要意義,不承認事物發展過程中有質的飛躍、舊事物的消滅和新事物的誕生,顯示了其狹隘和保守的一麵。他希望以中庸的理論和方法解決當時一切政治與社會的矛盾。
在君臣關係上,他一方麵強調“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要求維護和加強君權,另一方麵反對君主專斷,要求尊重臣權,使臣子有獨立的人格匡正君主過失和革除積弊的權力。
在官民關係上,他要求統治者對百姓實行寬猛相濟的統治術,既考慮百姓的要求,為他們創造必要的過得去的生產和生活條件,又要對百姓反抗剝削壓迫的行動進行強力鎮壓,決不手軟,決不姑息成患。
他讚揚子產的為政方針說:
多麼完善妥善啊!政治太寬老百姓就怠慢非禮,怠慢非禮就應該以苛酷的刑罰加以糾正;刑罰苛酷必然使百姓受到殘害,這時就應該實行寬厚的統治方法。以寬厚緩和苛酷,以苛酷糾正寬舒,就可以達到政通人和了。
在諸侯國之間的關係上,孔子針對當時王室衰弱、諸侯爭霸、夷狄交侵的現實,要求大國在“尊王攘夷”的旗號下以盟會的方式維持列國之間的平衡。他之所以對齊桓公和管仲由衷地讚揚,就是因為他們在實現齊國霸業的同時維護了周王室的地位和列國的穩定。
在個人道德修養上,他要求人們,特別是君子應把兩種看起來互相矛盾的品格恰到好處地結合在一起,使之處於一種完善的標準狀態。
子路問:“貧窮而不去巴結人,富有而不驕傲自大,這種人怎麼樣呢?”
孔子說:“當然可以,但是還不如貧窮而仍然快樂,富有而尚好禮節。”又說:“君子矜持而不爭執,就會疑惑不決。”
談到奢侈和節儉,孔子說:“奢侈就會不恭順,節儉就會寒磣。與其不恭順,寧可寒磣。”
孔子的學生對他的評價是:“溫和而嚴厲,威嚴而不凶狠,謙遜而安詳。”總之,孔子在個人道德修養方麵要求對每一種品格都能把握一個恰到好處的“度”,這就是一個君子的形象。
在處理人倫關係上,孔子把中庸與禮聯係起來,實際上既講等級尊卑,要求每個人充分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上的地位,不僭越、不淩下,同時又調和、節製對立雙方的矛盾,使不同等級的人互敬互讓,和睦相處,使整個社會和諧地運行。
孔子中庸學說和禮學的真諦在於,禮的應用,以和為貴。
孔子的中庸學說是一種治國的藝術、處世的藝術和自我修養的藝術。中庸學說推進了禮學的深化,並使孔子的正名說向前發展了一步。其中心目的不外乎要求人們正視自己的等級名分,一切都在禮的框架內活動,以求得上下關係的和諧與社會的安寧。
不迷信尚未認知的世界
天地鬼神的觀念從原始社會時期產生以來一直伴隨著人類社會發展的曆史。當時的統治者認為國家最大的事情有兩個,一是祭祀上帝鬼神,二是從事征戰攻伐。所以,能溝通人神關係的官吏巫、祝、卜、史等就具有很高的地位。
統治者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要占卜一下,看看吉利不吉利。當周武王指揮的大軍在牧野大敗商朝軍隊,朝歌危在旦夕,商紂王死到臨頭時,他還大呼小叫地胡吹自己從天受命為王,天帝會保佑他的性命。
不過,從西周建國以後,周公從商紂王的滅亡中開始懷疑天命的可信程度,提出了“敬天保民”的主張。認為能否保住自己的政權,關鍵在於統治者有沒有德,能不能得到老百姓的擁護。
春秋時期,隨著周王室的衰敗,天帝的權威也進一步沒落。當時不少進步的思想家盡管還沒有正麵否認天命的存在,但卻肯定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同時,由於生產力的發展和自然科學的進步,人們對某些自然規律和人的主觀能動性已有所認識。
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裏,孔子提出了自己進步的天道觀。
一方麵,孔子並不直接否認天命的存在,甚至賦予天某些人格的特征。他說:“上天賦予我聖德,如果得罪了上天,便沒有祈禱的地方了。”
另一方麵,他又賦予天以自然的屬性,使之具有某些自然法則或事物規律性的含義。
在回答子貢的問題時,他說:“天說了什麼呢?四季照樣運行,萬物照樣生長。”意思是說天不幹預自然界的發展變化。這顯然是受了老子“天道無為”思想的影響與啟發。孔子進而認為,每一種事物都有自己的規律,而這種規律是可以認識的。
對於鬼神的問題,孔子也表述了大體與天命問題相同的見解。由於時代的製約和孔子本人對孝悌觀念的重視,孔子也不從正麵否定鬼神的存在,而是采取了“敬鬼神但要遠離它”的態度。
在《論語》裏,孔子認為:鬼神道與人道,還是有差別、有距離的。最好是各安其道,不要攪和到一起。尤其對從政的人來講,把政治與宗教搞到一起,非得失敗不可。所以,敬而遠之比較好。
至於一般人,如果你連人道的事情都還沒搞清楚,卻要去盲目探究深層次的鬼神道的問題,隻會把自己弄得更加迷亂,自找麻煩。
同樣道理,如果你對當下“生”的現象不清楚,那你也沒辦法了解將來“死”是怎麼一回事。你不能清醒、坦然、喜悅地麵對“生”,那你也就無法清醒、坦然、喜悅地麵對“死”。而唯有對生與死,都能做到清醒、坦然和喜悅的人,才有可能超越生死。
另外,孔子對社會上的一些怪異、暴力、昏亂、神秘的現象也多不談論。因為它們很容易迷惑一般人的心智。所以,在《論語》裏,有“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說法。
孔子教導人們修行注重從當下的事做起,從解決現實的人生問題做起。用佛家的話講,他教的是心地法門,走的是智慧解脫之路。你如果對人生的現象了解透徹了,其他的事,自然就會豁然貫通。
平淡是真,平常心是道,道在平常日常間。隻要我們的心態,能變得日趨平常、平淡,那麼,在哪裏,都有令我們悟道、得真智慧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