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大荒(十)(1 / 3)

尊者望著跪地的妖鳴,神情沒有一絲變化,隻是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妖鳴麵前;“你為我做了許多事,雖說有些不甚完美,但也算盡職盡責。那就說說吧,你犯了什麼錯?”妖鳴跪在地上,下方的羽念自是知道什麼事,因為妖鳴清楚妖神果被盜了,但他以為是幽落盜的,而全然不知罪魁禍首才是自己。周圍的族人也是一臉忐忑,他們都明白妖鳴是尊者認可的族規執法者,連他都失誤的事絕對不是小事,而小夥伴中莫曉語有些擔憂看了看羽念,單純的小妖精可是還記得妖神果的一半已經被自己煉化在了體內,她下定決心如果等一會兒尊者若要查出是誰偷盜的,她便會勇敢站出來為自己的念哥擔罪。“為救病患的父親,妖鳴違背族規偷盜了妖神果,所以望尊者責罰!”妖鳴低著頭,看不清他此時的所想以及神情。一瞬間全場嘩然,這是老實的妖族人想不到的,執法者竟然監守自盜,而且還是鎮族之物妖神果;很快也有人同情起妖鳴來,畢竟父親病危需要妖神果來救治,這也算人之常情。聽見妖鳴的話語,下方的羽念明顯一怔,心中似乎更是堅定了幾分。尊者的麵具裏,誰也不知此刻他在想些什麼,但至少人們相信麵對忠誠屬下的背叛,他一定會很生氣。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妖尊隻是淡淡說道:“我不恨無能的人,但我恨騙我的人。”跪在地上的妖鳴身體有些微顫,可以看出他的情緒比起剛才多了很大的起伏,“如果我沒記錯,你父親盛典前三天便去世了,你念及盛典即將開幕,便低調處理了喪事,若他服下妖神果,怎麼還會如此呢?你終究不是個會說謊的孩子,你一心一意按照著我的意願維持著妖族的次序,我知道你不會做出傷害族群之事。既然你想袒護某些人或事,那麼你肯定也計較過它不會對族群產生危害。因此,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告訴我偷盜神果的人,而你的袒護之罪與曾經的功過相抵,我不再追究;二是你可以繼續求我責罰,隱瞞你背棄族規也要袒護的人或事。這兩個,你自己選吧。”妖鳴起身,臉色已有些蒼白,然而紫眸中卻有著不一樣的堅韌之意,再拜下去,“妖鳴有罪,望尊者責罰!”妖尊低聲一歎,“你這又是何必呢?既然你這樣選擇那便去思過崖去受罰吧。”人群中發出驚噓聲,而羽念神色更是難看,他知道所謂的思過崖便是白霧嶺的一處外圍之地,昔年妖族歸隱白霧嶺便明白那處崖地是一處絕地,成年被那些瘴氣彌漫,普通族人在裏麵待不過一個時辰便頭暈目眩,兩個時辰便出現肌膚潰爛,意識模糊;當年,妖族剛剛歸隱,戾氣未消,很多族人對現狀不滿,而妖帝對他們的懲處便是將他們禁足在思過崖生存一段時日,而隻有少數修為高強的族人活著待受罰結束後走出思過崖,不過也是奄奄一息,哪還有精力在族內搗亂;而今日對於尊者這近乎殘酷的懲罰,妖族普通族人充滿了震驚,要知道自妖帝失去蹤跡後,妖族再也沒人興風作浪,更沒有被罰去思過崖的族人,那可是如同噩夢一般的絕地啊!而妖鳴神色平靜,顯然他接受了這個在別人看來驚懼交加的懲處。“妖鳴願接受懲罰。”說罷,妖鳴起身再拜,隨即離開了盛典的會場。羽念麵色有些複雜,饒是如他也確實沒料到尊者這番苛刻嚴厲的懲處,而在一旁的小妖精卻早已糾結不已,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過錯而讓妖鳴受到這樣不公平的懲處,但一方麵又擔憂著若自己承認後會不會牽連到羽念。“既然妖神果沒有了,羽念,我可以準許你提出你認為與之並提的要求,我可以滿足你。”尊者轉頭望向羽念說道。羽念有些緊張,他所等待的便是這一刻,不然先前的努力早就付之一炬,盡管他知道可能性太小,拱手雋拳,可以看出小羽念的手指有些僵硬,自然心中的緊張程度可想而知,“妖神果是族中神物,尊者認為那些可以與之並提?”羽念反問道,尊者卻半響不答,羽念能夠感覺到麵具後淩厲的目光看著自己,“我不知,但你的所望我可以用來判斷是否等值。”尊者漠然回道,羽念感覺到手掌溢出絲絲汗水,“那麼羽念希望尊者可以收回將幽落姐姐下嫁給旁邊荒族青君的成命麽?”“不能。”尊者這次沒有一絲猶豫,決然說道,而旁邊一直懷著心思看著場中諸多變故的青羽聽見羽念的請求,明顯有些玩味,出乎意外開口說道:“為什麼你希望妖尊收回與本君聯姻的成命呢?”羽念起先聽見尊者的回答,既是意料之中,卻在真正聽見後還是感到了些許失望;接著聽見青羽的問話,轉過臉來,仰頭直視這位威嚴覺厲的荒君,“因為我覺得你不配。”“羽念你大膽!”一旁的白長老大聲斥責,而周圍的族人顯然被羽念這毫不畏懼的態度而發懵了,隻有尊者和當事人之一的青羽並未馬上開口,尊者麵具下的神情還是不知其意,隻有青羽不怒反笑道:“好小子,你倒是敢說話。那你認為本君哪點不配?”羽念垂頭重新對著尊者,“羽念願受尊者懲處,隻是羽念還要說。”尊者沒有答話,既不反對,也沒同意,羽念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羽念不知此番盛典為何尊者會邀請荒君前來,但這既有違當年妖族歸隱時與五地的其他外族約定,也讓很多族人疑惑不解;若尊者隻是讓荒君體驗一番民風民俗,羽念倒反而認為未必不妥。可尊者要和荒族聯姻,敢問尊者心向何處?敢問我妖族一代神女豈能說嫁便嫁?敢問即使我妖族敢嫁,你荒族自北寒地到瀾滄江膠著的這些年,何德何能可娶我妖族神女?”一番話說罷,幾個反問可謂是字字誅心,一邊既是質問乃至是逼迫尊者回答為何聯姻,一邊又充滿著妖族的自信,而對於如今同朽木一般的人族都奈何不了的荒族,你有什麼能耐來迎娶我妖族神女。全場鴉雀無聲,但安靜的背後同樣是無數老實族人的不解,其實他們都如羽念這般想,卻沒有發作,唯有羽念敢叱問之,就連想與他作對的白長老也不吭聲,可想而知他們這些族老也是對尊者和妖祖的做法心有不滿。而青羽態度曖昧,沉默不語,心機深沉;尊者沉默片刻,隻是一句話出口,昭然之心便再也不能藏住,“妖族的家在五地,你們看這個理由怎樣?”是的,沒人可以遺忘,五地才是妖族的故鄉,多年前那樣輝煌鼎盛的族群,那樣屹立於五地之巔的族群,自萬妖之亂後便苟且偷生在這荒蕪的大荒,哪怕是如今戾氣已消的妖族族人也是心有不甘,當年的歸隱迫使妖帝也不得不采取在思過崖禁足這樣的殘酷方式才能鎮壓族中的不甘之氣,可想而知,麵對曾經的輝煌和現實的殘忍,妖族人一直在隱忍,可他們無法忘記他們的根在五地,他們的希望在五地。一時間全場的悲憫,不管是什麼人,臉上的傷感之色無法掩飾。羽念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來他所料的不錯,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醞釀,而妖族的大眾看樣子都是對此行為表示默許的。一直認為生命終究是自私自利的,哪怕是那些愛與美好,誰不是想著將其更多拴住在自己身邊更多,而生命如此,一個族群,一個村落,甚至一個國家便是生命單個存在的縮影罷了,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隻有相對的好處,誘惑在所難免,而欲望無法滿足。“你認為荒族不配與我族聯姻,那麼現在還認為嗎?”尊者語氣有些冷,說話鋒利,足見他在壓製怒氣。羽念自然知道,現在說荒族不配那自然是可笑的,因為在尊者宣布聯姻的那一刻,荒族的命運便和妖族的命運緊緊相連,在同一艘船上,哪怕沾水也得共濕衫。“羽念有錯,願尊者責罰。”羽念跪地道。“你不過才十一二歲,一心也為族群著想,想必很多族人也會有這樣的疑問,我自不會責罰你,說吧,你的要求還沒提呢?”羽念苦笑,一方麵尊者對自己的言語有些懊惱,而一方麵他未必不知道不光是自己,很多的族人心存懸疑,自己一番話雖戳戳逼人卻非大逆不道,正所謂民心不聚,自己一番話反而幫助了尊者初步取得了大眾的態度,這是他所樂意看見的結果,他雖不忿但更不會對自己懲處,相反還要感謝自己幫助了他聚集的民心。羽念剛才的請求和舉族大計而言自然是無可對比性的,因此尊者才認為一顆妖神果不及他的雄心壯誌。“那羽念希望免除尊者對妖鳴哥哥的懲法。”也許在一般人看來有些奇怪,這麼好的一個機遇就被羽念浪費掉了,但料想妖鳴曾是羽念的撫養人之一,如今任誰在那思過崖,哪怕修為再高,不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因此這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從小的恩情。但白長老和一旁的荒君青羽可不這麼想,青羽乃是荒族青君,不僅武力高強,心機更是深不可測,他前後聯係之下倒是可以猜出個大概,自然饒有深意地默而不語。但白長老不一樣,他得和羽念作對,羽念不開心的便是他所願的,開心的便是他需要破壞的。“尊者,我認為赦免妖鳴不妥,有違族規的精神,怕今後不能警示後人,失我妖族本心。”羽念不是沒料到白長老會和自己作對,要是他被打了孫子還毀了後盾,還給別人擦屁股真就是有病而且沒得治了,但尊者不是傻瓜,他自會恰當處理。果然,尊者淡淡說道:“那麼將妖鳴的懲罰期限從之前的不限定改為一個月,即保全了族規又滿足了羽念的請求,你覺得怎樣,白長老?”白長老也是個老成精的人物,他知道順著台階的感覺該怎樣走,而且在那思過崖被瘴氣侵蝕一個月,少說也得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