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帥克遠征布傑約維策 (2)
我的老夥計啊,你們根本想象不出來,先讓養著的那些狗聞我的氣味,然後叫我爬上一架梯子,等我差不多爬上頂了,他們就放出了條惡狗跟著我爬上來。那畜生把我從梯子上拖到地上,在我麵前趴下來,對著我怒氣衝衝地呼嚕著,衝著我的臉露出一口狗牙。後來,他們又把這畜生牽走,要我藏起來,說隨便藏在哪兒都行。我跑到哥卡克穀地的樹林裏,躲進一個深穀裏。半個小時後,兩條狼狗便衝我跑來了,把我撲倒在地,一條咬住我的脖子,一條跑回克拉德諾去報信,一個小時後,大隊長帶著憲兵親自趕來了。他叫走了狗,給了我五個克朗,允許我在克拉德諾地區要兩天飯。我哪敢啊!像腳下著了火似的,我馬上逃到了貝洛烏斯科區去了,也不敢在克拉德諾露麵了。所有的流浪漢都躲著這位憲兵隊長,因為他把誰都拿來作試驗品。他對這些狗喜歡得發瘋了,聽他的手下人說,他出來視察工作,要是看見哪兒有一條狼狗,便根本不視察了,高興地成天和那兒的頭目沒完沒了地喝酒。”
這時候,老羊倌濾過煮土豆的水,又往碗裏倒了點兒酸羊奶,流浪漢又接著回憶著憲兵大耍威風的情景,說:“有個憲兵分隊長住在利普尼采一座城堡下麵的隊上。我這個老糊塗總以為,憲兵隊總是設在顯眼的地方,比如廣場之類的,決不會設在偏僻的小巷子裏的。我總是在城市的邊角處要飯,也不看牌子。我一所屋子換一所屋子地要飯,要到一座兩層樓的小樓,我推開門,說:‘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這個叫花子吧。’抬頭一看,我的上帝!我差點兒嚇癱了。是憲兵分隊!槍掛在牆上,耶穌受難的十字架擺在桌子上,文件放在櫃子上,而皇上的畫像正從桌子上方盯著我。還沒等我再開口,憲兵隊長一個健步衝到了我的麵前,給了我一個狠狠的耳光!我是從門口的木階梯滾下去的。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在克日利采停留,這就是憲兵的大權啊!”
吃完飯後不多久,他們就躺在那間暖和的小屋裏的條凳上睡覺了。
深夜帥克悄悄地穿上衣服溜了出來。月亮從東方升起,帥克憑借月光往東走,一路上自言自語:“我就不相信我到不了布傑約維策!”
出了樹林,帥克看見右邊有座城市,便向北一拐,然後往南,又看見了一座城市(這是沃德尼亞尼)。他機靈地沿著草地繞開它,等他來到普絡季維的雪山坡上時,清晨的陽光已經照在他的身上了。
“繼續向前開進!”好兵帥克自言自語地說,“職責在召喚我到布傑約維策去!”
不幸的是,他並沒有從普洛季維朝南去布傑約維策,而是往北朝皮塞克的方向走著。
快到中午時分的時候,帥克望見前麵有個村子。他一邊走下山坡一邊想到:“老這樣瞎走下去恐怕不行,我得打聽一下去布傑約維策怎麼個走法。”
當走進村子,看見村頭每座房子附近的柱子上都寫著“普津姆村”時,他不禁大吃了一驚。
“上帝呀!”帥克歎了口氣說,“搞了半天我又到回普津姆了,我不是在這兒的草堆上過過夜嗎?”
可是當一個像一隻在網上埋伏著的蜘蛛的憲兵,從池塘後麵一座掛著“老母雞”的白房子裏鑽出來時,他卻不感到吃驚了。
憲兵逼近帥克,喝問道:“去哪裏?”
“到布傑約維策找我的團去。”
那個憲兵譏諷地笑了笑:“可你明明是從布傑約維策來的啊!布傑約維策已經在你的後頭了!”說罷便把帥克帶到憲兵分隊去了。
普津姆地區憲兵分隊長以行動迅速和幹練而遠近聞名,他決不辱罵被拘留和被逮捕的人,卻善於巧妙地使用一種交錯審訊法,問得無罪者承認有罪。
兩個憲兵幫助他進行這種審訊。每次的交錯審訊都是在全體憲兵麵帶笑容的氣氛下進行的。
“機靈與和藹是辦案之道。”憲兵分隊長經常這樣教誨他的下屬,“對人大喊大叫是毫無意義的。對待罪犯和嫌疑犯態度要溫和,委婉,同時竭力讓他們淹沒在潮水般的提問下。”
“當兵的,歡迎你!”憲兵分隊長說,“路上辛苦了,坐吧。好,告訴我們吧,你要到哪兒去呀?”
帥克重說了一遍要到布傑約維策去找團隊的話。
“那你大概是走錯了路,”分隊長微笑著說,“實際上你是背著布傑約維策的方向走的,這一點我們可以很容易地向你證實。在你的頭頂上麵掛著一張捷克地圖。好好看一看吧:從我們這兒往南走是普洛季維,往南是赫戶博卡,再往南就是布傑約維策。現在就明白了吧:你不是向著布傑約維策,而是背著布傑約維策的方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