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畢業的學生,一般都是忙著工作實習、出國深造,或者準備考研。不過燕大的學生除了一部分保研以外,真正去考研的寥寥無幾。
方知曉不準備考研,雖然經濟學院的教授已經找他談過兩次,要他填寫表格。但是每一次,方知曉甚至都沒有虛與委蛇地推拒,就直接坦誠地拒絕了!
拜入錢唐風最得意弟子的門下,知曉不需要再去爭取其他名目,在他看來,真才實學遠比一紙文憑更實際,即便那文憑是燕大給予的!
方知曉決定在畢業之後,進入他投資過的荷雅傳媒,在學校的最後一年,他每天都穿梭在校園與公司之間。原本他可以在公司附近買房,同妹妹搬過去住,可是他舍不得這最後一段時間的菁菁歲月。很多年後,方知曉都很慶幸自己沒有搬離學校,因為一場混亂,即將降臨京城!
2003年3月,方知曉每日忙於公司報表核對,方案策劃,渾然不覺外麵已是滿城驚慌。
直到那一晚,疲憊至極的知曉從脖子上取下易拉得領帶,如同一灘軟泥地躺在沙發上,原本不該出現在家裏的方無憂從廚房走出來:“哥,你沒事吧?”一邊說著還將一隻溫度計遞給知曉。
“你怎麼在家?”再看到伸到眼前的溫度計,知曉更加不解:“這是做什麼?”
無憂很為有哥哥不懂的事而驕傲了一番,之後才說道:“哥哥,你不知道嗎?外麵在鬧非典,是很厲害的病,據說染上就會死,我們學校放假了!”
“什麼?哪有這麼厲害的病呀?不會是你不想上學,想出來的理由吧?”方知曉半信半疑地打開已經許久未動的電視。
果然,幾乎每個電視台都在報道這場聳人聽聞的瘟疫,電視上“疑似病例”、“確診病例”、“死亡人數”,這些報道聽得人不寒而栗。方知曉一把將妹妹摟在懷裏,摸了摸她的額頭,痛悔自己的粗心:“還好無憂沒有事,為什麼不早點打電話,讓哥哥去接你回家呢?”
恰在此時,電話再一次響起,知曉見是楚梓的號碼,忙接聽了。聽筒裏傳來楚梓焦慮的聲音:“知曉,最近你看見妞妞沒?”
“我……沒有,老師,我最近一直在工作,時間很多都花在路上了。”
楚梓不待他說下去,立即說道:“我能感覺到,現在妞妞那邊狀況很不好。她剛剛給我打電話,聲音發顫,我問她怎麼了,她哭了好久才告訴我,她發燒了!”
“啊?”一聲短促的驚歎,方知曉隻覺得頭皮發麻。剛剛被普及了一點非典知識,方知曉明白,發燒就意味著“疑似”,疑似就有可能被隔離。而一旦隔離的時候,遇到真正的非典患者,就會很不幸地被真正傳染上。
聽不到楚梓在電話對麵說些什麼,方知曉匆匆掛斷電話,抱起無憂向外衝去。
將妹妹先行安排到錢家,方知曉隻身一人來到林家。如果這一次,能陪東兒熬過這一劫,那麼她再難忘懷自己。如果……熬不過去,就算被病毒傳染上,他也問心無悔!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次進林家的門,竟如此困難!
隔著一道防盜門,披著厚厚毛毯的東兒在看清楚來人之後,拒絕打開最後一道門:“知曉,回去!”不容辯駁的命令式口吻,讓方知曉詫異,從未見過東兒義正詞嚴的樣子。
不過,他比她還要執拗:“既然來了,我就不會回去!開門!”
女孩隻是搖頭:“知曉,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發燒了,也許是非典,會傳染你,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你的家人考慮。回去吧,我謝謝你能來。”
“既然來了,就要等你徹底退燒,我才會走。”他頓了頓,看著堅固的防盜門,“我不會有事,但是你現在沒有親人在身邊,你會孤單……”
或許是發燒的緣故,東兒腳下一個趔趄,險些站立不穩。知曉反而顯得舉止若定:“快點開門吧,要是你不開,我會一直坐在門外麵,等到你退燒,我想自己也就凍感冒了!”
東兒扶牆良久,似乎在思考知曉的話。終於她手上有了動作,緩緩打開了鐵門。但是隨著方知曉跳入門內,東兒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將頭轉過去,唯恐傳染到對方。
方知曉卻似沒有察覺,反客為主地關上門,走上前:“你現在最需要臥床休息,快點去睡覺,我來給你煮粥。”
女孩難得乖巧地向臥室走去,低頭的瞬間,兩顆豆大的淚珠滑落到地板上:方知曉,你可真正知曉?剛剛當我打開鐵門的一刻,內心的大門,實際已經緩緩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