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是否我該等著外麵的人來解救呢?那不行,因為黑石灣事件警方肯定已得知了,沃德先生通過分析斷定:我被“恐怖號”帶走後,或者已被淹死,或者被囚禁在“恐怖號”上,沒有了自由。

對於前者,那就會在華盛頓聯邦警察督長官約翰·斯特拉克姓名後寫上“因公殉職”。

對於後者,我的同事們會指望我仍能重獲自由嗎?兩艘驅逐艇將“恐怖號”驅趕到尼亞加拉河上時,由於擔心會被激流卷走,被迫停止追擊。那時,天色已黑,驅逐艇上的人是否會認為“恐怖號”墜入瀑布的深淵中被淹沒了?因為在夜色中,人們不可能發現“恐怖號”衝出馬蹄瀑布或者飛越重山向著愛裏巨峰航行。

關於我的命運,是否我應該鼓足勇氣與羅布爾攤牌?他是否有耐心聽聽我的道理呢?是否他僅僅向我透露出他的姓名就夠了呢?是否他認為這一名字就足以回答我的一切問題?

這一天就這樣毫無轉機地過去了。羅布爾和他的夥伴一直在“恐怖號”上忙碌地工作。顯然,它需要進行必要的維修調整。我由此看出“恐怖號”很快就將載著我離開這裏。當然,也有可能會將我留在愛裏巨峰山頂,在這兒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下山的路徑,也有足夠的食品不至於把我餓死。

在此期間,我一直在研究著羅布爾的心理活動。顯然他始終處在極度的興奮中。他那從不停歇的大腦現在正想些什麼?他對將來做何打算?他又會去往何方?他會不會真像信中所講的那樣,對人類進行瘋狂的報複?

晚上,我在愛裏巨峰的一個洞穴中的幹草堆上睡了一夜,以後就每天都有人定時把食品送到這裏,讓我在這兒進餐。

8月2日~3日,他們繼續修理“恐怖號”。即使在幹活時,他們之間也很少交談。發動機終於修好,羅布爾很高興。三個人開始將貯藏品搬進飛船,也許,“恐怖號”將進行一次長久的飛行,或許,船長想重新返回X島。

有時候,我看見羅布爾在洞穴附近滿懷心事地轉悠。有時候,他停下來,向著天空指手劃腳,仿佛在和上帝爭論,因為隻有他而不是別人將與上帝爭作這個世界的主宰。難道他的難以抑製的狂妄將促使他失去理智嗎?而這種瘋狂發作是他的兩位遠不如他那麼亢奮的夥伴所無法製止的!他曾經在還隻擁有“信天翁”號時就公然對這世上的一切不屑一顧,何況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強大,在陸地、海洋和天空都無與匹敵,他是否意識到他已驕橫到將崩潰的邊緣?

所以,我很擔心未來會發生什麼恐怖的災難,在他們的下一次航行之前我又無法逃出愛裏巨峰,而且就算他們將我帶上飛船,我也不可能從空中或海洋上脫身,惟一的辦法是當“恐怖號”在陸地上停止或慢速行駛時尋找機會。但這種希望又看起來那麼渺茫!

我從到達愛裏巨峰後,便想就我的命運得到明確答案,但沒有人回答我,現在我不得不再嚐試一次。

下午我就走到他們工作的洞口前。羅布爾正站在那裏看著我。我走到他麵前。“羅布爾先生”,我說,“你一直沒回答我問你的一個問題,你們究竟要怎樣處置我?”

我們麵對麵隻隔著二步遠。他雙手抱在胸前,對我橫眉怒視。難道他真失去理智了?一個正常人怎麼會有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眼光!

我橫下一條心,用更強硬的語氣重複了一遍,我想,這次羅布爾不會以沉默麵對我的挑戰。

“你究竟要拿我怎樣?是不是想放了我?”

羅布爾顯然正在沉思著其他事情,我的質問隻不過讓他的思路中斷了一下。他突然又對著天空怒視著,並抬起手臂,又是那種傲視一切與天抗爭的神態,也許是某種不可遏製的衝動使他來到這衝天的絕壁上,使他遠離了地麵,而一心想生活在天空中。

他沒有理我,返身進洞去了,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我無法估計“恐怖號”將要在愛裏巨峰待多久;但就在8月3日的下午,機械維修和物資貯備工作已經結束了。

我現在已知道曾跟隨羅布爾在“信天翁”號上飛行的一個助手名叫約翰·特勒。我看見他現在開始著手另一項工作:和另一個助手來到盆地中央,這裏堆放著物資、空箱、碎木頭,以及顯然原是用在“信天翁”號飛船上的特製木塊,這些東西堆放在一大片幹草上。我突然才意識到,羅布爾打算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事實上,他不會不知道,現在人們正極大地關注著愛裏巨峰。他可能擔心,某一天,愛裏巨峰將被征服,而且其隱藏處將被發現。難道他會讓人們獲取任何其隱藏處的證據嗎?

太陽沉落到藍嶺山脈那邊去了,餘輝映照著西北方那高聳的峰頂。或許,為了方便啟航,“恐怖號”要等到天黑。人們還不知道這集汽車和船為一體的”恐怖號”還能夠變形為飛船。誰也沒有看見這種飛船在天空中飛過。難道羅布爾希望人人都知道他的能夠變形四種機器的發明嗎?決非如此。除非他為了使用它來向人類進行瘋狂的報複。

天色到9點鍾已完全黑了。天空中沒有星光;被來自東方的勁風所鼓動的烏雲已把天空蓋得嚴嚴實實。“恐怖號”如果此時起飛,不僅在附近,甚至在美國境內和它鄰近的海洋中都不會被發現。

特勒此時走到那堆廢物前,把下麵的幹草堆點燃。

草堆立即燃起熊熊大火,濃煙翻滾,烈焰騰空,一直衝出愛裏巨峰上空。這將使莫幹頓和歡樂田園村的百姓認為,火山口重新開放。這些火光在他們看來等於是表明火山即將爆發。

我盯著這場大火,聽見火焰升騰時發出的轟轟聲,火光將天空映照得一片通紅。羅布爾也站在“恐怖號”上注視著。

特勒和他的同伴把火堆挑散,慢慢地火勢減弱,火焰漸漸熄滅,化為灰燼。一切又恢複寂靜,一切又被黑暗所吞沒。

突然,我的手臂被人抓住了。特勒推搡著我朝“恐怖號”走去。即使我反抗,也是無濟於事。而且,萬一我真被留在這兒,既沒有任何食物,也不能攀下山去,那不是更糟糕。

我上到甲板上,特勒也上來了。他的同伴站在船頭眺望。特勒隨後進入了發動機房,裏麵有電燈光,但從外麵卻看不見任何光亮。

羅布爾親自掌舵,調節器就在身邊,所以他很容易控製速度和航向。而我被強迫進入船艙,艙口隨即關閉。正如離開尼亞加拉河那次一樣,這一夜,我無法得知“恐怖號”航行的方向。

不過,我對“恐怖號”上的情況也不是一無所知,我聽見了機器的響聲。我首先感覺到,“恐怖號”確切說它的船首微微抬起,與地麵失去接觸,起初或許因為轉向而有些晃動,馬上便在空中平穩飛行了,我聽見“恐怖號”上的渦輪以飛快的速度轉動著;隨即,它巨大的雙翼有節奏地持續在空中拍動。

“恐怖號”就這樣離開了愛裏巨峰,可能從此不再返回;它像一隻在水中遨遊的潛艇,此刻在空中翱翔。“恐怖號”此時已高高越過阿勒格裏山脈。無疑,“恐怖號”將一直在高處飛行,直到它已飛出山巒處的整個區域。

羅布爾會讓“恐怖號”飛向何方?難道他將越過北卡羅來納平原,奔向大西洋?或者轉向西方飛抵太平洋?或許,他也會往南駛入墨西哥海灣?當它落下的時候,如果我們的周圍都是茫茫的海洋的天空,我如何能辨認出我們究竟位於哪一個海洋?

漫長的幾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我不想再無謂昏睡,但雜亂紛繁的思緒卻接連向我襲來,當一個飛行怪物載著我在空間飛駛,我覺得自己也被奇思怪想所困擾住,而不能自拔。以“恐怖號”所具有的速度,在這漫長得永無盡頭的夜晚,我將會被帶到哪裏去呢?我想到“信天翁”號那次奇特的航行,威爾頓學會為此曾發表了由普魯頓特和伊萬斯所寫的紀實報道。征服者羅布爾在他的第一個飛船上的狂妄行為,也必定會在這個功能更先進的飛船上加數表演。

終於,第一道曙光射進了我所在的船艙,他們現在能否讓我出去,正如“恐怖號”停泊在伊利湖上時,允許我在甲板上站一站呢?

我用力推開艙口,把身子探出來。

極目所至全是天空和海洋。我預測,“恐怖號”正在大海上大約一千或一千二百英尺的高度上飛行。我沒有看到羅布爾,也許,他在發動機房。此刻,特勒已代替他掌著舵,他的夥伴還在船首觀察室。由於在艙麵上,我現在能夠看見在夜間無法看到的情況:“恐怖號”巨大而強有力的雙翼同時在兩側拍動,而它的側翼下的螺旋槳也在飛快地轉動。

根據正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太陽的位置,我判斷“恐怖號”正向南方航行。因此,如果在夜間也一直是朝南方飛行的話,那麼,下麵一定是墨西哥灣。

地平線上灰沉沉、霧蒙蒙的一片,意味著這將是可怕的一天。羅布爾也注意到了這種風暴的前兆。8點鍾,他到前艙上接替特勒,也許,那些雲霧團讓他回憶起“信天翁”號曾經遭遇的龍卷風之難,或者曾在南極洋上空避過一次危險的“颶風”。

當然,現在的“恐怖號”比原來的“信天翁”號更輕靈、機敏,原來無法抵擋的自然力量現在可以輕易避開。能在雲霧降到海麵之前迅速穿過。況且實在風浪太猛,它還能潛到水麵以下去安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