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在最近的五年中呢?”
“我再沒聽到過他的消息。”
尼克沉思了一會兒,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但一時還拿不準,想了一下,終於他明白了想法,抬起頭來,皺著眉頭說:
“難道不能想象,伯爵,魯道夫男爵帶著與世隔絕的想法回到城堡隱居起來了嗎?”
“對——但這太離奇了吧,尼克。”
“假設是,那他為什麼把自己封閉起來而又不許外人接近呢?”
“無法解釋。”弗朗茲答道。
但是這一想法已開始盤旋在弗朗茲的腦海中了。這個一向如此神秘怪誕的人離開那不勒斯之後,難道不可能心灰意冷一般回城堡隱居嗎?因為當地人虔誠地奉行迷信,對他來說想與世隔絕地生活,拒絕每一個不受歡迎的造訪者不是易如反掌嗎,特別是他對周圍地區的主流思想了如指掌的時候。
不過弗朗茲以為現在向村民說這些並沒有用。也不必讓人們得知他的個人隱私;另外還有許多理由都不充分。恰如尼克接下來所說的更讓他清楚認識到這一點:
“如果城堡裏居住的確實是魯道夫男爵,大家也會認為男爵就是幽靈,因為隻有幽靈才會對我這麼殘忍。”
弗朗茲不想舊事重提,就岔開了話題。說既然進入城堡這麼危險,勸慰尼克今後別再冒失地嚐試等等。叫他安心休養身體,今後的事不用他插手了,當局會派滿腔熱情的警察來揭開喀爾巴阡城堡的神秘麵紗。
弗朗茲向尼克告辭,祝他早日康複,不要延誤了婚期,因為屆時自己會來參加。
隨後,他一邊思索著一邊往客棧走去,回到客棧,他一天都沒出門。
晚上六點鍾,主仆二人在客棧大廳裏共進晚餐,出於對伯爵的尊敬,柯爾茲老爺和別的村民都沒到客棧打擾他。
8點鍾左右羅茲科問:
“現在不需要我吧,主人?”
“不需要,羅茲科。”
“那我去平台那兒抽煙去了。”
“好了,你去吧。”
弗朗茲乏力地斜躺在羅圈椅內,一幕幕往事又在眼前浮現:那不勒斯聖卡羅劇院最後的演出……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魯道夫男爵,他的頭探出包廂,貪婪的目光盯著絲蒂娜,好像要吃了她。
……最後他收到了那個家夥的恐嚇信,他惡毒地詛咒說,並說是弗朗茲殺死了絲蒂娜。
弗朗茲浮想聯翩,慢慢進入昏睡狀態。正在似睡非睡的朦朧中時,不過此時即使最小的聲響他也會聽到。
突然傳進一陣輕柔的歌聲,甜美動聽的嗓音回蕩在弗朗茲獨處的大廳裏。他也弄不清是否在夢中,站起身來仔細傾聽。
確實,斯特芬羅那優美的樂曲正通過一張看不見的嘴在他耳畔哼唱,歌詞很清晰。
“到那百花盛開的花園去,一起去吧,我心愛的……”
弗朗茲熟知這個浪漫樂曲……這是個無法言喻的甜蜜的愛情歌劇。在她告別演出會上,絲蒂娜在聖卡羅劇院舉辦的告別演唱音樂會上唱過這首歌……
雖然不知不覺中似醒似夢,弗朗茲被深深地陶醉了,隻想繼續聽下去。然而那一句唱完後,音樂聲逐漸變小,消失在空氣輕柔的流動中。
弗朗茲從朦朧中清醒過來,他跳起身,屏住呼吸,極力想抓住這個已侵入他心扉的聲音縈繞的回聲。
房子內一片沉寂。
“絲蒂娜的歌聲!”他低聲說,“沒錯,確實是她的歌聲……那個我曾幾度迷戀的聲音。”
接著理智使他回到現實中,他說:
“我睡著了,我在做夢。”
秘密探查古堡
弗朗茲在清晨醒來時,仍被縈繞在心頭的幻覺擾得腦子裏一片混亂。
上午他就要離開維斯特趕往科羅斯瓦了。
他計劃在彼特森尼和利瓦紮爾參觀完現代工廠後,在卡爾斯堡休息一天,再到特蘭西瓦尼亞的首都逗留幾天,再在那兒乘火車一路遊覽匈牙利的各省,完成他此次旅行。
弗朗茲走出客棧,他眼睛上戴著雙筒望遠鏡站在平台上,他激動地認真觀察著被太陽清晰映照在奧加爾高原上城堡的輪廓。
他的思緒一直在猶豫著:到了卡爾斯城堡要不要履行自己的諾言?是否把喀爾巴阡城堡的情況反映給當局呢?
當弗朗茲承諾讓村子重獲安寧的時候,他確信城堡是一幫匪徒,或者至少是一幫嫌疑犯的避難所,他們不想被人發現,因此采取了一些手段避免人們接近他們。
但通過昨天尼克的一席話,晚上把整個事件仔細考慮了一遍。他改變了決定,一直猶豫不決。
科茨家族的最後子孫魯道夫男爵失蹤了,整整五年沒人知道他的情況。傳說他離開那不勒斯不久便死去了。這有可能嗎?關於他的死有何為證?可能魯道夫男爵還活著,假若他還活著,為何不能回到他祖先的城堡呢?難道他惟一親密的朋友奧凡尼克不能陪他回城堡嗎?如果這個神秘的科學家就是在此地引起民心不安的恐懼現象的導演和幕後策劃者呢?
人們也許會認同這種似乎合理的假設。是啊!憑魯道夫男爵的性格和習慣,如果他回到城堡,肯定會盡量使人遠離他。
但就算假設成立,弗朗茲又能怎樣呢?去擾亂男爵的生活於他有什麼好處?他正猶豫著,羅茲科從後麵趕上來。
他向弗朗茲提出了他的想法。
“主人,”羅茲科說,“是魯道夫的可能性很大,他一向神神秘秘的。噢!假設果真如此,您還是別摻和進去了,讓維斯特村這些蠢貨自己去看著辦吧——這是他們的事,我們沒必要為此操心。”
“不錯,”弗朗茲說,“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認為你說得對,我的好羅茲科。”
“我是怎麼想怎麼說。”羅茲科樸實地答道。
“至於柯爾茲老爺和他的村民,他們現在明白該怎樣對付城堡裏所謂的鬼怪了。”
“是的,主人。其實他們所要做的隻是去通知卡爾斯堡的警察。”
“咱們用過午餐就走。”
“我都準備好了。”
“咱們先繞道去普利薩山再轉回希爾河河穀。”
“為什麼,主人?”
“時間允許的話,我想再走近點仔細看看這座神秘的喀爾巴阡城堡。”
“那又何必呢?”
“我突然覺得很有趣,羅茲科,僅僅是一時心血來潮,它浪費不了半天時間的。”
羅茲科對這一決定很不讚同。他認為,即使旅途順利,這也沒什麼好處。它隻會勾起痛苦的回憶,這是他想盡力避開的原因。可現在他很為難,隻得聽從主人執意要做的事情。
弗朗茲——像是受到某種不可抵製的誘惑——感到被城堡緊緊地吸引住了。他不知道,這種吸引力是否緣於他在夢中聽到的絲蒂娜唱的斯特芬羅那首優美的歌曲呢?
羅茲科對此很擔心,因為他還記得村民提到尼克受到神秘聲音的警告,而他因違抗而受到了懲罰。於是他想到,主人也聽到過那件事,現在他隻是到城堡外的牆角下看看,這也許能平息他激動的心理。
弗朗茲顯然不想使他的計劃讓維斯特人知道,那樣他們很可能會和羅茲科一樣苦勸他,於是他告訴羅茲科不要泄露秘密。所以人們目送著他走出村子沿著希爾河向下走時,都相信他們是去了卡爾斯堡。但弗朗茲早在平台上觀察到了雷特亞紮山外有條通向烏爾幹山的路。這樣不必通過維斯特村就可爬上普利薩山到達城堡,村裏人也就不會發覺。
到了中午,喬那斯麵帶諂笑地呈上帳單,盡管有些過高,但弗朗茲還是二話沒說就結帳走人。
柯爾茲老爺、可愛的米麗奧塔、哈默德、帕塔克、弗利克,還有許多村民都來向他們道別。甚至尼克也走出了房間,看來他很快就能恢複健康了——醫生覺得這是他的功勞。
“祝你們幸福,”弗朗茲特別對尼克說,“祝你和你的未婚妻永遠幸福。”
“我們衷心地感激您。”姑娘說著,臉上充滿著幸福。
“祝您一路平安!”尼克補充道。
“好的,借你吉言!”弗朗茲答謝說,盡管他的眉頭微鎖著。
“伯爵先生,”柯爾茲老爺說,“請您不要忘了您曾許諾把消息通知卡爾斯堡當局。”
“我記住了,柯爾茲老爺,”弗朗茲答道,“但可能我在旅途會有些延誤。您自己也清楚了結此事最直接的方法,那城堡很快便不會再在維斯特善良人們心中引起任何恐慌了。”
“說起來輕巧,”哈默德低聲咕嚕。
“做起來也容易,”弗朗茲答道,“不出兩天,隻要你們樂意,警察將會讓一切真相大白。”
“除非——那極可能——那是些鬼怪。”弗利克發表議論說。
“那就走著瞧吧!”弗朗茲微微聳了聳肩。
“伯爵,”帕塔克說,“要是您跟我和尼克去過,您就不這麼想了!”
“我會嚇壞的。”弗朗茲說,“如果我的腳也那麼莫名奇妙地被糾纏住的話!”
“腳——哦,伯爵,或者不如說是靴子!除非你認為我是在說夢話——”
“我當然不這麼認為,我不想就此事再做解釋。但是如果警察來探查喀爾巴阡城堡,可以肯定他們的靴子會和警察一樣守紀律,按規定他們必須穿靴子,不會像你的一樣長在地上。”
對帕塔克說了這番告別的話之後,弗朗茲最後一次接受了金瑪阡客棧掌櫃的謝意——說他十分榮幸尊貴的弗朗茲伯爵屈尊大駕光臨小店等等。與柯爾茲老爺、尼克及其未婚妻,還有其他人道別後,他朝羅茲科示意,兩人便快步走下大街上路了。
一小時不到,他們就抵達了雷持亞紮山腳的希爾河右岸。
羅茲科決定不再多費口舌了,因為這不會起任何作用。作為老軍人他習慣於服從命令。一旦弗朗茲遇到生命危險,他會奮力幫助他脫險。
又連續走了兩個鍾頭,兩人止住腳步稍事歇息。
在此處,瓦拉幾亞的希爾河朝右邊逐漸彎曲,在貼近大道的地方拐了個大彎。另一麵距此1裏路左右,是普利薩山和奧加爾高原。弗朗茲將離開河岸攀登山峰,如果他要翻山到城堡去的話。
選擇繞這麼長的彎路是為了避開維斯特村民。可這明顯地使城堡與村子間的距離增加了好幾倍。不過他們到達奧加爾高原的頂峰時天應還是大亮,這使弗朗茲有時間從外麵來欣賞城堡。然後,等到天黑才再回到維斯特,即使沿著大路走也不易被人瞧見。他計劃在利瓦紮爾過夜,那是個位於希爾河彙流處的小鎮。第二天白天再繼續趕往卡爾斯堡。
他們休息了半小時,弗朗茲陷入回憶之中,一想到魯道夫可能就藏身在城堡裏他便莫名地激動不已,但他一言未發。
羅茲科費了很大的勁才沒說出口來:
“不必再去了,主人!別去管什麼城堡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他倆開始沿著河穀前進,但首先他們得穿越濃密的灌木叢,地上有一個個衝得很深的坑,這是由於在雨季,希爾河有時河水暴漲,巨浪滔天的洪水溢滿了地麵,把它變成一片沼澤。這給他們製造了前進的障礙,也延誤了不少時間;他們用了一個小時才繞到烏爾幹大道上來,那時大約是下午5點鍾。
普利薩山的右坡沒有那種尼克必須用斧子開路才能穿過的森林,但他們不得不麵臨另一種阻礙。有堆得很高的石堆,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突然陡立的巨石和深深的洞穴;巨大的石頭,好像阿爾卑斯山的冰山一樣林立著,所有這些雜亂無章的大石頭都是山體滑坡時從山頂滾落下來的——事實上,那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擁擠的一大堆。
費盡了體力,攀登了一小時,才爬到石堆頂端。看來這也是嗒喀爾巴阡城堡的一道天然屏障羅茲科期盼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但沒有出現。
到了大石陣和陷坑的邊緣,就登上了奧加爾高原的外層山巒。在這荒漠的中央,可以更清晰地觀察城堡,但好多年來,沒人敢冒險靠近它。
必須指出,弗朗茲主仆是從北麵接近城堡的,而尼克和帕塔克則從東麵到達圍牆,這兩麵圍牆形成一個很大的夾角,頂角的頂點是城堡的主樓。但要從北麵進入城堡是辦不到的,因為北麵沒有吊橋和暗門,而且牆特別高。但進不進去無關緊要,反正弗朗茲並沒打算到裏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