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琥珀神(1)(2 / 3)

回去後我許久沒有去找翠,我想我不去找他的話,翠永遠也不會來找我。

雪衣就是雪衣,可是翠不隻是翠,他那麼高貴美麗,他是純潔無瑕的神啊。

可我太思念他了,蜷縮在路邊捕食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我做夢都想不到翠會來找我。我想哭。他什麼都沒說,像以往那樣溫柔地迎接了我。

他那該死的,能殺死人的溫柔。

那一日翠把一顆雨花石放在我的手心,那一日我終於相信了翠是我的劫數。

是翠殺死了我的母親。

為什麼是翠殺死了我的母親,他不是很溫柔的嗎。我很痛苦,真正的痛苦是殺了我母親的人在用他的本源滋養我體內殘缺的靈魄。

沒有靈魄不能入輪回更不能長生,我不用再吃人也不會死。我想翠是喜歡我的,可惜有點晚了。

我隻能冷漠地看著他一天天衰弱下去。

他想渡我成神,卻把我渡成了人。

人是世上最複雜的動物,善與惡一身,愛與恨一心。

我有多愛翠就有多恨他,生了多少恨便徒長多少愛。

整座八翠澤在漸漸枯萎冰封時,我知道我無法像吃掉其他男人一樣吸幹翠的本源,我不想把他當做食物。

所以我對他說,翠,以後我不再來了。

我最後看了看翠那雙好看的綠眼睛,把那顆雨花石丟在了他的水澤裏,離開了八翠澤,離開了雪穀,行走在凡間。

很久之後,在凡間的小城鎮裏聽說八翠澤已經枯竭了。

又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我已到了魔界,他們都叫我雪魔。

有一回逛黑市,我看到攤位的角落裏有一顆蒙塵的石頭,那是翠送給我的雨花石,碧綠晶瑩,好似對我溫柔微笑的眼睛。

那日我醉了一場,沒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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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仙島本是四季如春,可今年天降異象,入了七月好似大地流火,又不見半滴雨水。

包圍著醉夢軒的大片煙青竹海沒了雨水,枝葉委頓,曬成了枯敗的灰綠色。而靠這片竹海之精孕育而生的竹仙自然同竹海一榮俱榮,一枯俱枯,本是青蔥水嫩的皮囊,現在幹癟成了一把骷髏趴在醉夢軒的竹廊下,一動不動,好似萬年幹屍。

天幹物燥的,夜半都是熏熏然的熱風,半人半狐形的遊兒不時跑過去看他什麼時候咽氣,隨時準備把他丟出去,省得天熱臭在家裏。

最近店裏生意冷清,又避免發生謀殺同夥的慘劇,身為一家之主的白寒露提議:“瑤仙北部屠龍山顛的落冰湖,四季清涼爽利,是個不錯的避暑之地。”

於是醉夢軒的大門上掛了“暑天歇業,舉家遠遊”的木牌,白老板拖家帶口地高高興興避暑去了。

屠龍山的山形粗陋,遠望去像是一個醉臥花蔭的美人。在瑤仙民間的傳說中,情是穿心利刃,愛是入骨之毒。可屠殺龍神的並不是什麼神兵利器,而是讓冷漠的龍神深深迷戀上的女子。

不過這年頭若是哪個山川河流沒有一兩個催淚的傳說故事,山神河神們聚會碰了麵你都抬不起頭跟人家打招呼。

山上景色極美,古樹繁花,珍鳥奇獸,越往山上走越是涼快,靈氣也越盛,走到山巔到了落冰湖畔,好似美人手心裏捧著一塊晶瑩剔透的天然冰魄。

“哇,這麼美的地方竟然沒有人住,若能在這裏住幾百年,小爺連神仙都不要做了!”遊兒大呼小叫,甩了木屐,一頭紮進水中泡了個涼透,鑽出水麵痛快地甩耳朵。

幽曇對他和顏悅色地說:“你好好玩,我們收拾行李。”一轉頭就對白寒露說他的壞話,“小白,你真可憐,收了個仆人除了吃玩和添麻煩以外什麼都不會。”

白寒露誠心誠意地說:“是的,你比他強些,你除了吃玩和添麻煩之外還偷看我洗澡。”

幽曇無辜地指著白寒露脖子上露出的彼岸花的圖騰說:“吾輩是想看長溪好些了沒有啊。”

幾個月前在浮屠塔內,長溪耗盡微薄的法力附在了白寒露的身體後,雖救了他們,卻一直都在沉睡。

白寒露一臉不加掩飾的鄙視:“你除了吃玩和添麻煩之外,還偷看我和長溪洗澡。”

“那下次吾輩洗澡,你們倆再看回來好了。”

“我有潔癖,不想看到髒東西。”

“胡說!吾輩很香很幹淨!”

話不投機半句多,白寒露懶得理他了,將已經幹成一把柴禾的竹仙從袖裏乾坤袋裏拿出來泡進落冰湖裏,湖中的水一下子被吸走了大半。幽曇施了隔空轉移的法術從蓬萊仙島“借”了一座三層高的空木屋,等到他們離開時再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此時蓬萊仙島的童子一回頭看到木屋不見了,嚇得魂飛魄散地邊跑邊喊,師父,不好啦,曬鹹魚的木房不見啦!)

木屋大約是年久失修,有股子鹹腥的怪味,等他們收拾完,太陽已經西斜了,靜幽幽的湖麵上淡淡的金光轉成銀色,又碎成點點的星芒。

遊兒從湖裏抓了些魚,於是晚飯做了烤魚。

“喂,外鄉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少年,背著碩大的鬥笠,拿著魚叉,氣急敗壞地說,“你們怎麼還不下山,不要命了嗎?”

幽曇是最老實的,點點頭:“要的。”

“要命的話就趕緊下山!”少年脾氣暴躁,跟隻沒開化的野猴子似的扯著嗓子吼,“就你們幾個都不夠給水妖塞牙縫的!”

白寒露原本就有些奇怪,湖裏的魚又肥又多,卻不見半個漁民來。這湖水靈氣充盈,倒是極好的修行之所,沒沾惹半分汙濁和妖氣。聽這少年言辭鑿鑿說什麼水妖,白寒露來了興趣,問:“誰告訴你這湖中有水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