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誰告訴我嗎?你去山下的村裏打聽一下,誰不知道這湖裏有水妖?不少人都被水妖的歌聲迷惑跳進湖裏,連屍體都打撈不到,肯定是啃得渣渣都不剩啦。”入夜這山頂就涼透了,少年搓了搓肩膀,打了個噴嚏,“看你們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還是趕緊回家吧。”
白寒露伸出纖纖玉指,勉為其難地往那座木屋一指:“我們連屋子都備好了,暑天沒過是斷然不會走的。你去山下同那些村民說,若有水妖,我捉了就是了,以後你們大可以放心來捕魚。”
“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少年抹著大鼻涕,一臉的鄙視,“你們趕緊下山,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們啊,這湖裏的水妖可是夜裏出沒的……”
突然平靜如鏡的水麵上“嘩”地鑽出個水淋淋的腦袋,黑漆漆的長發漂在水麵上,發出“嗬嗬”的古怪的喘息聲:“……在下聞到了肉味……肉……給在下肉……”
原本還碎碎念個不停的少年,愣了片刻,突然怪叫一聲,拎起魚叉鬼哭狼嚎地邊跑邊喊:“水妖吃人啦,水妖吃人啦!”
竹仙也從水裏爬出來,撥開頭發露出瑩白的臉,身手敏捷地搶到架子上最後一條烤魚。遊兒動作慢了一步,氣得撲上去與竹仙爭搶打作一團。
半晌,小妖怪趴在地上挺屍,大妖怪心滿意足地剔牙,慢悠悠地問:“對了,在下剛才聽說有水妖,在哪?”
“……”
2
醉夢軒眾人舟車勞頓都累極了,入夜睡得極沉。山上更深露重,唯獨草叢裏不知名的小蟲還在發出“唧——啾——”的叫聲伴隨入眠。
恍惚中,白寒露的耳畔隱約傳來空靈憂鬱的呼喚聲:“雪衣……雪衣呀……”如泣如訴的嗓音好似不輕不緩撓著人心扉的小爪子,白寒露一下子醒了,披了衣裳,拿了劍推開屋門。
一陣呼嘯的寒風卷著雪花迎麵撲來,原本是炎夏,屋外卻是厚厚的幾乎掩蓋了一切顏色的大雪。白寒露看了看自己布置在結界外的鈴鐺,還是安安靜靜的,絲毫沒有被動過。正疑惑著,又聽到了那呼喚聲,他隻稍稍猶豫了一下就循著那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白寒露記得湖畔唯一的小路修了木棧道,卻也沒有修多長。這裏畢竟是山巔,周圍都是茂盛的古樹環繞在湖畔。這條棧道如今卻像沒完沒了似的延伸,白寒露耐著性子往下走,直到他回頭已經看不到湖和木樓。
視線所及的拐角處,隱約有一豆微光,雪又落下來了,伴隨著清脆歡快的銅鈴聲。
雪夜靜得撩人,白寒露走到微光處,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碧波萬頃的水澤大得沒有邊際。水畔停著一葉扁舟,插在船頭的竹竿掛著盞油燈和一隻被風吹得叮咚不止的銅鈴。
坐在小舟上的人一襲華麗明媚的煙紫,衣擺都飄散在水波上,側看上去眉眼細長,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白寒露正打量著,他一回頭對上他,莞爾一笑:“小神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沒等答話,白寒露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好似被抓住腳腕直直地墜落下去,猛地睜開眼,卻見胸口趴著個腦袋,對上幽曇那雙美得咄咄逼人的雙眼。
幽曇本來看他睡得那麼熟,想看看他身上的彼岸花圖騰有什麼變化,真怕長溪一睡不醒了。不過他的手剛碰到白寒露就覺得不對,他全身冰冷像是在大雪天裏走了一遭似的。無論怎麼叫他,他也悄無聲息,於是幽曇用了最原始粗暴的辦法,把手伸進他的身體抓住他的三魂七魄,使勁往外一扯。
“你剛才好似被人施了攝魂術。”幽曇覺得很奇怪,“可為何吾輩沒有半分察覺?”
白寒露也暗暗舒了一口氣,在睡夢中了攝魂術的話,最好的下場無非是找不到回來的路,一睡不醒。不過他的感覺不太像被攝魂,而是記憶。
“這落冰湖果然奇怪,就算沒有水妖,也應該有其他東西。”
幽曇想著他畢竟是一家之主,在睡夢中被迷惑畢竟有些丟人,怕他麵子上掛不住,好心地安慰他:“你無需不好意思,沒有本事也不是你的錯,畢竟天生資質就差的妖遍地都是。”
白寒露忍著要把他一腳踢飛的衝動,禮貌地問:“你想趴在我的胸口生根發芽嗎?”
“吾輩隻能在泥土裏生根發芽啊。”
“那挖個坑把你種進去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幽曇幹笑兩聲,他可不想被種進什麼泥土裏,迅速爬起來打水洗漱。
難得睡個好覺,遊兒小狐狸心情很好,一大早就穿著木屐“噠噠”地跑來跑去。
竹仙去山上捉了兩隻錦雞,一隻用竹筍山菇燉湯,另一隻肚子裏塞上蓮藕用荷葉包裹外麵封上泥烤熟。原本醉夢軒是有廚娘的,可惜勾搭了條魚精私奔去了,從此煮飯的活兒就落到了竹仙身上。
隻要有好吃的,小狐狸就會乖得跟兔子似的,跟進跟出擺碗筷。
一家人用早飯的時候,來了不速之客。山下浩浩蕩蕩地來了一眾人,領頭的挺麵熟,不就是昨晚那個屁滾尿流嚇跑的小子嗎?
遊兒邊啃雞腿邊指著他的鼻子,大笑:“你今天不會穿了昨天尿濕的那條褲子吧?”
少年本來看他們都活著還挺激動的,聽了嘲笑弄了個大紅臉,整個人暴跳如雷:“你胡說,虧得我還請天師來救你們!你們怎麼沒被水妖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