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飛鳳樓(5)(1 / 3)

從婆婆嘴裏說出來,這庸庸碌碌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一樣。衣昭和那時是不懂的,後來卻有一日懂了,銀羅聰慧討喜若是真的不肯庸庸碌碌,那麼她真的願意屈居銀羅之下嗎?婆婆了解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有宏圖之誌,不甘心錦鯉一族隻是凡間微不足道的一支,她的眼睛盯著的,是難以攀越的龍門。

與其說她氣銀羅庸庸碌碌,不如說她慶幸銀羅庸庸碌碌。

隻是這樣庸庸碌碌的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害得大半數族人在陣中受苦,讓她活得如此狼狽。

衣昭和淡淡地收回手,久久地望著池中爭食的錦鯉發怔。突然魚群中的一條錦鯉跳起來,落在水軒的木板上,席地一滾,變成個雙髻黃衣的小丫頭。

“昭和姐姐。”小丫頭撲到她懷裏,嗷嚎大哭,“秋翠好想你啊。”

“秋翠?”衣昭和愣住了,“……你不是在陣中嗎?”

水麵蕩起漣漪,嚇得魚群自處逃竄,而後水麵分開,被衣昭和送入陣中的人一步步地踏上水軒。四個人毫發無傷,站在她的麵前。前來添火的小侍嚇得“呀”的叫了一聲,不小心跌入了魚池中,瞬間化成一尾小小的藍色錦鯉。

這一聲把其他人都喚了出來,錦鯉精生來就是一副豔麗的皮囊,但沒什麼狠戾的本事,就算握著匕首凶神惡煞的,仔細一瞧也能發覺他們的腿都抖得像篩糠。

白寒露他們隻是一時不查才著了他們的道,如今有所防備,他們人再多也是螳臂擋車。

衣昭和怕是也明白這個道理,也不愧是家主,把哭泣的小秋翠抱在懷裏邊安撫著,邊對四周的族人道:“你們都回房中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他們不敢違背家主的命令,也隻能退下了。

衣昭和在看到他們走出來時,就知道,她的願望破滅了。她的族人們此刻還在陣中,受著苦,不能出來像這個人世間複仇。而這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操縱著他們的命運,她隻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鎮守在這裏,不知何時到頭。

“我好恨啊。”衣昭和口氣淡淡的,平白直抒,甚至話音婉轉如鶯啼,“這六十幾年,我每日枕著族人們的痛苦哀號聲入眠,在夢中都能聞到皮肉燒焦的氣味,醒來時我的族人們還在哀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都是如此。”

她抬頭望著天空,眼睛空蕩蕩的:“我誌在龍門,想要某一日帶著族人們去天界。可後來才懂得,不要說龍門,我連一個小小的鎮魔樓都推不倒。真正庸庸碌碌的是我,而銀羅才翻雲覆雨手啊。”

明明不過是一盞茶的時辰,她隻是坐著,卻好似慢慢地枯萎下去,卻又從一蓬枯枝敗葉中竭力地想要伸出黑色的,散發著腥臭氣息的芽葉。

在場的人都能看出,這個女人怕是絕望到極致處,要成魔了。

白寒露皺了皺眉,如果衣昭和要成魔,又不肯入陣,他也隻能殺了她。

這時秋翠從衣昭和的懷裏抬起小臉,看了看姐姐,又去看那邊站著的四個哥哥,眼睛和那個右眼角有痣的哥哥四目相對,突然想起了出來前這個哥哥交代的話,忙爬起來跪坐好。

“昭和姐姐,秋翠有話要跟你說哦。”

衣昭和如同木偶般呆呆地轉過頭,似乎在認真分辨,麵前的小丫頭到底是誰,而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有些陌生。這大雪天真冷,為何雪一直要落呢?

鎮魔樓中交錯的紅橋上掛著的銅鈴響起來,叮叮咚咚的不安地撞擊著。

而秋翠卻毫無所覺,兀自沉浸在興奮中,快樂地道:“我是哥哥姐姐們裏第一個醒過來的哦,醒過來時,我嚇壞了,因為哥哥姐姐們都是巨大的魚骨正準備用鋒利的牙齒咬我,我哭了,然後哥哥姐姐們就停下了。他們一定會一個接一個地很快地蘇醒過來的,因為陣中的水真的很好喝,所以,他們一定會很快地蘇醒過來的,像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