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昭和看著她,一動不動,卻咀嚼著小丫頭的話:“像以前一樣?”
“嗯!”秋翠重重地點頭,指著那個撇著嘴搖扇子的柳非銀說,“城靈哥哥說,風臨城荒蕪的荷塘有的是,這裏的妖怪也好相處,等哥哥姐姐們從陣中出來,他願意讓我們留在這裏,那這裏就是我們的家鄉了哦。”
“我們的家鄉?”
“是啊。”秋翠指著垂手把玩珠子的白清明道,“棺材哥哥說了,他的家鄉也不在此處,還不如我們來的時間久呢,可是這裏已經是他的家鄉了。這裏能成為他的家鄉,就能成為我們的家鄉。”
頓了頓,秋翠又難過起來,眼裏又含了一包淚,指了指銀發琥珀瞳的白寒露說:“妖怪哥哥說了,我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做錯的人自有天道懲罰他,而無辜的人也不會受到辜負。”
這次衣昭和沒回應,背後的黑氣卻絲毫不散,眼珠中漫上來的黑翳也沒有褪去。
秋翠看著她,莫名覺得哀傷。她雖然單純,可也感覺到她的昭和姐姐好似在慢慢地死去。她求助地看向周遭的人,眼珠落在幽曇身上眼前一亮,忙伸手去寬大的袖擺中摸索,高聲炫耀著:“對了!花神哥哥還給了我好美的花!”
花送到衣昭和的麵前,秋翠頓時傻住了,原本潔白無瑕香氣清冽馥鬱的花朵,此刻已經枯萎發黃。
曇花綻放,不過是一刻間的刹那風華。
衣昭和卻開口了:“這是什麼?”
“它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花。”
“現在連野草都不如。”
“不,它是最美的花。”頓了頓,秋翠固執地說,“和昭和姐姐一樣,昭和姐姐是最好的家主。”
衣昭和說:“花開敗了就是敗了。”
秋翠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她,卻覺得傷心。她失去心神,隻想著殺戮的時候,是非常痛苦的,她想念春日的暖陽、迎春花,和蜻蜓。她根本不想有仇恨,其他哥哥姐姐們也是一樣渴望著救贖。她有很多話想對昭和姐姐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秋翠張大的小嘴慢慢地閉上了,全身的氣力也在這一刻全部散去,雪靜靜地落著,而小姑娘充滿哀傷地看著那朵花,好似那朵花是她的親人,花敗了,她也喚不回任何人了。
突然她手中的花,如蘇醒一般,枯黃的花色充滿了水分變得充盈而有生機,潔白的指尖般的花瓣,慢慢地優雅地翹起,好似在呼朋引伴。
清冽的花香氤氳開,惹得錦鯉們忍不住從窗邊打開一條縫往外張望,隻見漫天的鵝毛大雪不知怎地變成了朵朵曇花,飄飄悠悠地落下來。
錦鯉們顧不得害怕了,從屋中出來,麵麵相覷了半晌,都忍不住大笑,然後爭先恐後地去搶那落下來的曇花。
飛鳳樓一時間歡聲笑語,與旁邊藝館的琴聲疊到一起,仿佛有什麼溫暖的氣息滌蕩開來。
衣昭和怔怔地望著秋翠遞到自己手中的花,又去看笑著的懷裏擁滿花的族人。
有多久了,除了戲班子演儺舞戲時的掌聲,這座飛鳳樓靜得像座墳墓。陪伴在她身邊的族人們明明都活著,她卻在做一個守墓人。
幽曇提著衣擺,慢慢走到她麵前,他沒有笑,甚至沒有表情,蹲下身執起衣昭和的手,輕輕地像微風那樣擦過耳畔:“你看,美麗的女主人,即使是枯掉的花,總有一天也會開的。”
有眼淚從眼角流出來,衣昭和的眼睛漸漸清亮起來。
總有一天花會開的,總有一天所有的苦難也都會到頭的。
10
飛鳳樓的那一日,他們回去誰都沒提,就當是一場曆險遊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