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景寅把飛機發動著以後，心裏也盼著機組人員能在這一刻趕來，聽到林立果讓關艙門，便最後下了決心：林副主席一登上飛機，保衛首長安全的責任就落到了自己身上；機組人員不齊，起飛有風險，可機下有人喊著要“開槍”，不起飛風險更大；千鈞一發，不能猶豫……他回過頭，就衝邰起良喊了一聲：“老邰，不等了，關上吧。”老邰聽了，又朝機組人員住的方向看了一眼，仍不見他們的身影，隻好無奈地執行命令——關上了機艙門。然後，緊皺眉頭，滿臉疑惑地走進了駕駛艙。
潘景寅見邰起良走進來，回頭示意他站在自己身後。邰起良趕緊把身子往前湊了湊，對他說：“剛才，場站佟參謀長說……”他想把佟參謀長說的“沒有周總理的命令，飛機不能起飛”的話告訴機長。不料，緊跟在身後的林立果聽他說到這，馬上打斷了他，厲聲說道：“別說了！快起飛，林副主席就在專機上，誰的命令都不行。”
結果，周總理不準飛機起飛的命令，從空軍、海軍兩條線向下傳達，因為不同的原因，直到這時，潘景寅竟還沒有接到。在葉群和林立果的一再催促下，由於著實擔心林彪的安全，出於保衛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高度責任感，潘景寅不顧機組人員尚未到齊，不顧沒有機場地麵配合，把心一橫、牙一咬，說了聲：“準備起飛！”
李平明白，機長是讓自己代替副駕駛，就按副駕駛的職責趕緊進入了角色。邰起良和張延奎也快速、準確地完成著機械師該做的事情……憑著對各種設備的熟悉，在缺少副駕駛員、領航員、通訊員的情況下，他們三人默契配合，很快讓各種儀器都進入正常工作狀態，飛機開始向前滑動了。
駕駛艙裏隻有三個座位，邰起良站進來以後，就沒了林立果站的地方。他一手提著手槍，一手扶在門框上，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看著裏麵的人。機組的人都明白，他這是在監督我們，心裏很不愉快。可麵對有人要攔劫軍中副統帥——他的父親，他心情肯定不好，都能理解他。四個人誰都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再多想。
葉群見兒子上了飛機，又見邰起良關上了機艙門，心裏略微有了底。她轉身退回第一客艙，見林彪已躺在床上閉目休息，身上也蓋好了毯子，就對站在床頭正在給林彪按摩的楊振剛說：“老楊，辛苦你了。我的事情很多，首長就交給你了。”楊振剛聽了，趕緊說：“主任，別這麼說，我是個粗人，不如李文普會照顧人，就怕照顧不好。”葉群說：“別提那個忘恩負義的人，他太讓我寒心了。我對他多好啊！一0一對他的信任和依賴都超過了我。他竟在最能考驗人的時刻跳車跑了。”楊振剛本想告訴她林彪頭疼得厲害，可抬眼一看葉群的臉色，隻嘴唇動了一下，不作聲了，繼續埋頭給林彪按摩。
林彪聽著葉群和楊振剛的對話，並沒睜開眼睛，接了一句：“以後就讓大楊頂替李文普吧！”葉群趕緊說：“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看還是大楊對首長最忠心。”她又轉過臉，一本正經地對楊振剛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一0一的衛士長了，職級、待遇與李文普完全相同。”她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還以為和原來一樣能說一不二哩。說完，她覺得辦了件大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伸開雙臂攏了攏散亂的短發，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她也覺得有點累了，想閉目休息一會兒。可她還是不太放心，剛背靠沙發歇了沒一分鍾，就又把身子側過去，回手拉開身後的窗簾，朝窗外望去。
這時，機場停機坪上的白熾燈，把飛機四周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透過機艙前方的巨大玻璃窗，駕駛艙裏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副駕駛陳聯炳、通訊員陳鬆鶴跑在最前邊，第二副駕駛康庭梓、導航員李成昌、服務員小魏緊跟在後，都在拚命地往飛機跟前跑。望著已經開始向前滑行的飛機，他們每個人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心中充滿了疑問。
看到飛機突然向前滑動了，他們不約而同，首先想到的是“有壞人劫持飛機嗎？”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也沒有聽說過，在機組主要人員不全到位的情況下，飛機敢開車起飛。“在飛機缺少副駕駛、領航員、通訊員的情況下怎麼能起飛呢？”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心裏都在琢磨：“就是平時訓練飛行員起落技術，也應該有副駕駛、領航員、機械師在飛機上啊！更何況這是夜間，飛機怎麼就起飛了呢？”“昨天晚上，大家不是都回各自房間睡覺了嗎？誰被先叫起來了？怎麼沒叫我們？”
停機坪出現的混亂場麵，和他們以往執行專機任務時的場景也完全不同。他們都參加過很多次專機飛行任務，幾乎見過所有中央首長出行。每次都是機組人員早早就提前做好了準備，在機場等候首長到來；之後是肯定有先遣人員，他們一到就忙著往飛機上搬東西；再之後歡送的人也會先期到達機場，在候機室等候首長到來；待到首長來時，肯定是小車成串，隨行成群。就是執行緊急任務或秘密任務，也是緊張有序，忙而不亂。眼前的情景，哪有一點“首長專機”出行的樣子？此時，他們還不知道，林彪已經登上了飛機，就在1號客艙裏。
停機坪上飛機強行滑出，讓聞訊趕來的機場領導，和那些被半夜叫醒、剛才還忙著為專機服務的地勤人員，茫然不知所措。來找潘景寅通知他“沒有周總理的命令，飛機不能起飛”的場站參謀長佟玉春，見飛機並沒有執行總理的命令，而且已經開始滑行；又見衝進機場的陸軍，也帶來了與電話裏說的完全相同的命令，情急之下，想到了用兩輛油車去阻止專機起飛。可惜隻有1970年入伍的新兵劉三兒，把油車開到了指定位置。
正伸著頭往窗外張望的葉群看到後驚惶地大聲喊起來：“有人要害林副主席，快把油車開走！快把油車開走！”開到了飛機前的那輛油車，聽到葉群的喊聲又開走了。可是，已經在向前滑行的飛機，右翼還是與正在開走的油車頂部重重地撞了一下。隻聽“哢！”的一聲巨響，機身隨之被震得猛地一顫。潘景寅和機組人員都明顯感到，飛機右翼上有什麼東西被撞壞了。林立果緊握手槍，強作鎮靜卻難掩不快，大聲地質問潘景寅：“你怎麼搞的？”潘景寅的手緊握操縱杆，努力控製住不聽話的飛機，緊張地回答說：“不好，好象右邊機翼刮著油車了！”“不管它，快起飛！”林立果不顧後果地又朝潘景寅吼了一聲，還衝到潘景寅的身後，槍口幾乎抵到了潘景寅的頭上。潘景寅全神貫注地操縱著飛機，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發生的事，可是李平、張延奎和邰起良則看得一清二楚。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讀到了眼神中的不悅。
這時，機場佟參謀長又想叫機場警衛連緊急集合，跑到外場值班室找來槍，朝天打了三發子彈。機場值班員聽到槍聲，立即熄滅了停機坪上的照明燈，山海關機場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潘景寅隻好打開機頭上的前導燈來為自己照明。情急之下，他沒注意到機頭前不遠處有一堆修路剩的石頭，飛機已滑到石堆跟前了他才發現，趕緊一操縱，飛機不得不拐了一個近90度的急轉彎。此時，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機械師李平點燃了飛機上另外兩台發動機，飛機在強大動力的推動下滑到了跑道盡頭，仰首向漆黑的夜空衝去。
此時，是9月13日淩晨0時32分，距林彪登機九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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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