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孩子縮在死去的女子身邊,仿佛那死去的女子還能保護她一般,“娘病了,一直不說話。”
心中微一動,似乎很久之前,也有人這般對自己說過,那個時候,自己隻能看著她死,沒有任何的辦法,少年起身拿了一個瓦罐,走出房門,然後再提著一罐雪走了回來。
“你娘已經死了,”冰冷的講述,完全沒有溫度,甚至比此刻的氣候還要冷,“等我吃飽了,我幫你把她埋了。”
瘦瘦的墳堆,和此刻貧瘠的土地一般,少年提著那個包裹,轉身向前走,走了兩步,他停了下來,那個女子坐在墳邊,一邊不動。
“你幹什麼?”
“我要等娘醒過來,”女孩子抱著幾塊麵餅,“娘吃了餅,病就會好了。”
轉過身,搖搖晃晃的向前走,那女孩子活不到明日清晨,這般想著,腳下卻一刻不停,走了兩步,耳邊突然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你要照顧好她……。”
厭惡的搖了搖頭,仿佛要將那個稀薄的影子揮走一般,繼續向前走,不要停,一直走到最頂端……。
坐在火堆邊,女孩子蠟黃的臉漸漸透出一絲紅,她蜷縮成一團,如同要這般才能入睡,少年冷酷的將手中的木柴扔到火中,這是一個累贅,會阻礙自己飛黃騰達的累贅,不過沒關係,頂級的刺客總得有人侍候,這個女孩子雖然年紀幼小,不過沒關係……。
“你叫什麼名字?”
“昕兒,”女孩子的聲音懦懦的,口音正是江南的人氏,“娘什麼時候會醒?”
厭惡的轉過頭,這幾****一刻不停的追問的,就是這個討厭的問題,難道她不明白,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再也不會醒了。
“你如果再問,你娘永遠也不會醒。”
昕兒聽話的閉上了嘴,她跌跌撞撞的跟在少年身後,踏著冰雪向前走,她不知道要去哪裏,她不明白為什麼那麼疼她的娘,說著要去找爹,卻在那個房屋裏睡著了,而且一直不肯醒,自己隻能跟著這個凶惡的大哥哥,他也許會帶自己去找爹,然後再一起喚醒娘。
從冬天走到了春天,再走到夏天,才走到太原府,聽說這裏是整個大隋最安全的地方,少年仰頭看著太原城的城門,為了慶賀皇上的生辰,新上的紅漆還未幹透,散發著油漆特有的味道。
慢慢的走進城門,守城的兵丁甚至沒有盤問這個帶著一柄爛木一般破劍,身後跟著一個同他一樣衣衫襤褸的女孩子的少年,他這樣的不起眼,和太多逃難到太原來的難民一樣,除了一聲歎息,他們沒有其他的禮物能夠送給他。
走進城門,喧囂的市聲令少年停住了腳步,他茫然的四顧,這一路,到過太多死氣沉沉的城市,從未見過太原這般的富庶。
正呆望間,卻聽前方有人高聲吼道:“讓開,快讓開,馬驚了。”
一匹黑馬瘋了一般的出現在前方,馬上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年,他竭力的想製止瘋跑的馬,可是馬卻越跑越快,直衝向站在城門邊兩個衣襟襤褸的難民。
緊緊的握著劍柄,隻要一擊,馬就會死,隻不過將力氣浪費在屠馬這等事上,著實的令人厭惡,靜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後的昕兒也沒動,她不安的喘息聲傳入耳中,想是怕得厲害。
人群中又跑出一匹馬,馬上是一個黑瘦的少年,那匹馬來得快,眨眼之間就趕到了黑馬前,馬上的黑瘦少年翻身落馬,伸手拉住黑馬的馬韁,隻聽一聲馬嘶,黑馬人立起來,那黑瘦的少年伸出右手,握拳用力擊在馬脖上,黑馬立時倒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那錦衣少年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襟上的灰,雖然滿麵漲紅,但此時已恢複了鎮定,笑容可掬,看著他俊秀的臉和溫文的氣質,少年握緊了拳頭。
“你們沒受驚吧!”錦衣少年溫和的笑令人覺得溫暖,昕兒躲在少年的腿後,戰戰兢兢,想是被錦衣少年的氣勢所懾,“這位小妹妹嚇壞了吧!這塊點心請你吃,壓壓驚。”
漂亮的錦袋,淡紫色,熏了香,是從未摸過的布料,柔軟得就像娘的手,少年坐在床上,用一塊布細細的擦拭手中的劍,“昕兒,總有一天,我會比今天見過的那個人更神氣。”
三歲的昕兒瞪大眼睛,張大口,傻得令少年唾棄,沒關係,他又一次對自己說,很快,就會有一群人等自己發話,而不是隻有這個傻子一般的昕兒,到時候,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顧原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