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洲自己也不知道在外麵蹲了多久,隻知道當每一寸肌膚都被夜風吹到麻木了,她才站起來往寢室走,因為雙腿麻得難受,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
張琦問她怎麼回事,米洲隻是搖頭,因為她也不明白怎麼回事,怎麼忽然之間什麼都變了。她覺得心裏好累,腦袋發脹,心髒卻像是縮了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吸氣卻仍是覺得氣悶,仿佛窒息一般難受。
張琦看米洲臉色蒼白,又不說話,隻好拉她在身邊坐下,道:“我剛下了一部新片,我們一起看吧。”又貢獻出自己私藏很久的零食出來,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是靠電影和零食來轉移注意力的,總好過一個人悶著胡思亂想。
米洲呆呆地點頭,機械地把零食塞到嘴裏,也品不出什麼滋味,眼神空洞地看著電腦屏幕中的電影開場,看著男女主人公的相遇相愛。明明是喜劇片,她卻一點也笑不出來。要論好笑誰比得過她,像個傻子一樣被人蒙在鼓裏,他在那邊的喜怒哀樂她全然不知。她以為日漸稀少的聯係隻因為他真的在忙學習,卻原來還是另有隱情。不管這隱情中有多少舒靜的成分,但畢竟那個葉綸承諾讓她“放心”的女人現在讓她坐臥難安了。也許身處異國他鄉的人都是寂寞的,異地求學免不了挫折與碰壁,同學之間的感情加上同胞情誼會改變原本對彼此的感覺,會讓一切發生微妙的變化,但這些都不是重點。葉綸隻讓她參與了他生命的一小部分,而舒靜知道他的全部,這才是症結。
張琦回頭看她的時候,她勉強擠出一點笑意,但應該比哭還難看,因為她看到張琦的臉色都變了。輕歎一聲,張琦摟住她削薄的肩道:“給我說說吧,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一些。”
米洲的眼睛仍是盯著屏幕,繽紛的畫麵在眼前不斷變換,她在看別人的精彩生活,別人說不定也在某個角落看她的生活。沉默了一會兒,她將剛才的情形告訴了張琦——這個現在唯一能依靠能給予她支持的朋友,但是她略去了葉綸的家事,他應該不能忍受自己的家事被第三個人知道,包括她自己。
靜默聽完的張琦什麼也沒說,隻是把米洲的手機塞到她手裏說:“你不想打電話聽聽葉綸怎麼說的?”
“再等等吧,他可能還沒醒。”米洲纖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摩挲,她不是不想打,而是怯懦了——她沒有外表呈現出來的那樣勇敢,也沒有自己想象的勇敢,骨子裏她仍是一個害怕受到傷害的女人。曾經為了另一個人傷過痛過的她在葉綸的掌心痊愈,但如今也是葉綸讓她再次瑟縮地憶起傷痛的感覺,甚至比當時受傷的時候更覺得恐懼,那種痛的感覺一旦被記憶複蘇就放大呈現在了她麵前不遠的地方。她不是不給葉綸打電話了,隻是想再晚一點打過去,這樣即使受傷也會晚一點不是嗎?她還可以將僥幸心理多抱一會兒。
張琦看著米洲搖頭,明了的眼神讓她躲閃不及,心事全部被看穿。
電影落幕,一場愛恨情仇猶如繁花,盛開過後終會謝去,聚散之後,除了記憶還會留下些什麼?
按下呼叫鍵的時候,米洲屏住了呼吸,未知等待她的是甜是苦還是澀。意外地,葉綸的手機關機。原來等待她的是一場空。冰冷的提示音在耳邊重複,米洲的唇邊泛出一絲苦笑,該不會是為了躲她吧,她倒寧願相信是他手機沒電了。
從十一點到淩晨一點,米洲自己也記不得撥過去多少通電話了,葉綸的手機始終都是關機。她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淡淡的月光將其暈得柔和,耳邊舍友的呼吸已經均勻輕淺。米洲將手機放在身邊,沒有關機,怕錯過了葉綸的電話。頭很痛,因為很困,閉上眼睛卻又睡不著。老佛爺說,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可是這一次,她做不到蒙頭睡大覺。看電影的時候她不知不覺就往嘴裏塞了一大堆東西,現在那些食物就像石頭一樣頂在胃裏,燒灼得難受。
米洲輕輕下了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想壓一壓胃裏的燒灼感。好受一些以後,她又躺回床上,剛剛伸展躺平,上腹襲來一陣隱痛,她不得不蜷成一團方覺得疼痛減輕了一些。米洲以前也常常這樣痛過,通常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她以為今次也不例外。哪知捱了好一會兒,上腹的陣痛反而一次比一次重,就像有一隻手在胃裏拉扯翻攪,而且伴隨著惡心的感覺,米洲難受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忍不過的時候就跑了好幾趟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