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琦睡眠本就輕淺,這會兒已經被米洲的動靜給弄醒了。她趴到床邊低聲焦急地詢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米洲蹙緊了眉,剛想說話就感到一陣惡心,她趕緊蹣跚著衝到廁所裏一陣嘔吐,五髒六腑都像要被掏空了。張琦急得在廁所外麵打轉,因為怕吵醒其他睡熟的舍友,她一邊轉一邊小聲地問:“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米洲撐著牆壁擺擺手,還未說話又吐了一陣,如是反複,隻覺得膽汁都快吐出來了。有那麼一刻她甚至想,幹脆把胃一塊兒吐出來得了,倒省得難受。
這麼大的動靜其他姐妹也都醒了,都關切地上前詢問。米洲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眼前的顏色變得渾濁,看什麼都是紅紅綠綠的。
張琦把米洲扶到床邊坐下,幾個姐妹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去醫院吧,這樣下去非脫水了不可。”
一語點醒夢中人。姐妹們忙倒水喂米洲喝下,不到十秒又被她吐了出來。張琦著急地撥打校醫院的急救電話,可是天知道值班的醫生去哪裏風流快活了,撥了三遍也沒人接聽。不顧米洲無力的阻攔,張琦和小明扶著她就往校醫院送,說是扶著還不如說是架著,因為米洲的腳已經軟了。這深更半夜的,黑漆漆的校園裏除了透涼的夜風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可憐這三個女生就那麼一步一步地捱到了校醫院,路上,米洲又吐了兩次,卻隻是幹嘔。
接待他們的值班醫生是個年輕男人,一看就像剛畢業的醫學院學生。似乎對於值夜班很不滿,詢問病情的時候他一直皺著一張臉很不耐煩的樣子,看得米洲更不舒服了。米洲說話已經有氣無力聲如蚊蠅了,所有病情症狀都是由張琦和小明告訴醫生的。醫生又簡單地做了一個常規檢查,低下頭一邊在病曆本上寫狂草一邊哼哼道:“急性胃炎,脫水,住院輸液治療。平時要規律飲食,忌暴飲暴食。”米洲渾渾噩噩地複念著“規律飲食”四個字。葉綸走後她的飲食真的很不規律呢,早飯自是不會吃的,有時候午飯和晚飯也合成了一頓,餓了一天之後就會拚命狂吃,所謂暴飲暴食,才弄成現在這樣吧。這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米洲恍惚地看著自己纖細的手腕,葉綸臨走時候的話音猶在耳畔,“回來要是看見你瘦了,我可是要退貨的”——如今他是真的要兌現自己的諾言了嗎?
張琦和小明幫米洲辦了入院手續,又領了藥。經過一番折騰,米洲躺到了滿是消毒水氣息的病床上。她還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住院的一天,想笑,卻發覺連展一展嘴角的力氣也沒有了。
服了藥,米洲覺得舒服多了,至少沒有繼續上吐下瀉,隻是因為脫水的緣故還很虛弱,手腳一片冰涼,而且總是覺得口渴,動作大一點還會頭暈。
張琦把小明趕回寢室去,自己堅持要留下來照顧米洲。米洲看看時間都已經快四點了,再看張琦又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張琦背對著她整理旁邊的空床位,似乎知道米洲要開口說什麼,她先一步說道:“你要擺正自己的心態,你現在是受害者,我是罪人,是我拿食物害了你,你就讓我贖罪吧,不然我以後都挺不起腰板兒在你麵前擺譜。”
米洲啞然,心裏的寒意被她的話語驅散了一些。張琦和衣躺到病床上,側過臉對米洲說:“要喝水就叫我,我眯一小會兒。”她真的是太困了,話說完沒一會兒就沉沉睡過去了。
因為是校醫院的病房,住院的病人並不多,這間病房剛好隻有米洲一人。所以當張琦睡著以後,病房就靜得隻剩她們的呼吸聲了。寂靜之中,米洲側頭看著輸液管的液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一直滴在心尖。手背上一片青紫,那是因為血管較細,紮針的時候護士沒紮好造成的。針插在手背上,她卻一點沒覺得疼,大約已經沒有力氣疼了吧。身體稍微舒服一點,就開始覺得心裏難受。她去摸手機,才想起出門的時候昏昏沉沉忘了帶來,於是心內又多了一份坐立難安的焦灼。米洲看一眼熟睡的張琦,她又怎能在這個時侯給她添麻煩?她想,算了吧,其實葉綸也不會這麼晚還給她打電話。